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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中学】
行政楼内部的光线比教学楼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灰尘和旧纸张特有的霉味。
走廊又长又深,两侧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门牌上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
整栋楼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江残夜落地的地方是一个堆放杂物的闲置房间,里面满是破损的桌椅和废弃的教具。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贴着门缝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才轻轻拧开门把手,闪身进入走廊。
她的目标明确,那个被木板钉死的房间,校长的办公室。
根据柳娜和李萌的梦呓,以及池塘捞起旧书包的事件,真相很可能就埋藏在那里,与那个死去的女孩直接相关。
走廊的地毯很厚,吸收了脚步声。
江残夜像一道苍白的影子,快速而谨慎地移动。
她避开正对着楼梯口的监控探头,但它们似乎也只是摆设,指示灯并未亮起,凭借着直觉和对方位的判断,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果然,在走廊最深处,一扇厚重的、比其他门更显气派的深色木门出现在眼前。
门牌上,“南江中学校长办公室”的字样依稀可辨。
而门上的窗户,则被纵横交错的木板严密封死,缝隙里透不出丝毫光线。
她尝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显然上了锁。
但这难不倒她。
在游乐园怪谈中,她早已学会了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工具。
她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一根细小的、坚硬的铁丝,那是她从宿舍床铺上掰下来的。
她蹲下身,将铁丝探入老式门锁的锁孔,耳朵贴近门板,仔细感受着锁芯内部的细微动静。
她的动作熟练而稳定,没有丝毫急躁。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锁舌弹开了。
江残夜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再次倾听,确认门内没有任何反应后,才缓缓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潮湿、霉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气息扑面而来。
办公室内一片漆黑。
江残夜侧身挤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却没有完全关死。
她拿出一个从杂物间找到的、电量微弱的老式打火机,“啪”一声点燃。
跳动的火苗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映照出办公室内的景象。
办公室很大,但异常凌乱。
文件散落一地,桌椅倾倒,仿佛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挣扎。
墙壁上,似乎有用某种深色液体书写后又试图擦拭的痕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被撕扯过的集体照。
照片上应该是某届学生的毕业照,但中间偏右的一个女生的身影被粗暴地撕掉了,只留下一个空洞。
江残夜举着打火机,走近办公桌。
桌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有一块区域相对干净,上面放着一本皮革封面的日记本,以及一个边缘有些锈蚀的、刻着“三好学生”字样的金属文具盒。
她首先打开了文具盒。
里面没有文具,只有几颗被水泡得褪色的彩色玻璃珠,和一张折叠起来的、字迹已经模糊的纸条。
她小心地展开纸条,借着火光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
“柳娜、李萌,池塘边不见不散,你们要说话算话。
——小静”
小静。
这应该就是那个被撕掉照片的女生,也是柳娜和李萌梦呓中恐惧的源头。
接着,她翻开了那本日记本。
日记本的前半部分记录着一个名叫“江静”的女生的校园生活,笔触从最初的憧憬、快乐,逐渐变得压抑、悲伤。
里面多次提到了被以柳娜、李萌为首的几个人孤立、嘲笑、恶作剧。
后半部分的字迹越来越凌乱,充满了绝望:
“9月28日:她们把我的书包扔进了池塘......说我这种人不配好好学习......”
“9月29日:所有人都怕她们,没有人帮我......老师也说只是同学间的小矛盾......”
“9月30日:约我池塘边见面,说只要我去了,就放过我......我知道她们在骗我,可是......我还能去哪里......”
最后一页,字迹几乎难以辨认,像是被水渍晕开。
“水好冷......她们笑着......推我......我不是自己滑倒的......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我......”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真相大白。
江静,一个被长期霸凌的女生,被柳娜和李萌以虚假的承诺骗到池塘边,在推搡中意外滑入水中溺亡。
而学校方面,或许是为了声誉,或许是因为规则三那种扭曲的“爱”与“方法”,将这件事掩盖了下来,定性为意外失踪。
江静的怨念不散,化为了这个规则怪谈的核心。
而柳娜和李萌,这两个施害者,或许在真相被掩盖后不久,就因为愧疚、恐惧或者其他未知原因,很可能是江静的报复也死去了,但她们的灵魂或某种存在形式却被困在了这个由苏静怨念构建的怪谈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霸凌者的角色,同时承受着内心的煎熬和来自“受害者”的无形惩罚。
那些规则,尤其是规则九和规则十,更像是对这场悲剧的讽刺性回应。
“找到什么了?”
一个压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林烬野,她成功地用“看到有东西掉进来”的借口混过了保安,找了上来。
江残夜将日记和纸条递给她。
林烬野快速看完,脸上露出了震惊和悲伤交织的表情:“果然是这样!这两个混蛋!死有余辜!那个小静太可怜了......”
“通关条件是‘得到老师的认可,并挑选一位老师给自己打分,超过95分’。”
江残夜的声音依旧冷静,仿佛刚刚阅读的不是一个悲惨的故事,而是一份关键的任务简报。
林烬野一愣:“对啊!可是......这里的老师都那个样子,怎么得到认可?找谁打分?”
江残夜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日记上,然后缓缓抬起,扫过凌乱的办公室,最后定格在那幅被撕毁的集体照上。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老师......”
她轻声重复着,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近乎扭曲的弧度,“【规则三】,‘老师是爱你们的,尽管有时候可能方法不对’,【规则七】,‘老师是会帮助你们的’。”
她走到那幅集体照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被撕掉的人形空洞。
“但规则,从未明确定义过,‘老师’是谁。”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寒意,“在这个由死者怨念构建的学校里,谁最有资格‘教导’我们?谁又最了解‘爱’与‘帮助’的真正含义,哪怕是用最残酷的方法?”
林烬野瞪大了眼睛,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上心头:“你......你是说......”
江残夜转过身,打火机的火苗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跳跃:
“江静。”
“那个被遗忘的、充满怨恨的‘学生’。”
“她才是这个怪谈里,最深刻、也最残酷的‘老师’。”
“她用自己的死亡,‘教导’了我们霸凌的恶果,用她的怨念,‘帮助’我们看清了这所学校的虚伪和罪恶。”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
将一个受害者、一个怨灵视为“老师”?!
林烬野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
“可是......她已经......我们怎么得到她的‘认可’?她又怎么给我们‘打分’?”
林烬野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残夜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支因为岁月而墨水几乎干涸的钢笔,又找出一张相对完整的白纸。
她看着林烬野,眼神锐利而坚定:
“认可,不是讨好,而是理解,是共鸣,是......完成她未竟的诉求。”
“而打分......”
她的笔尖落在纸上,开始书写。
不是写给任何活人,而是写给那个沉睡在池塘水底、被谎言掩盖的冤魂。
她写下了她们发现的真相,写下了对柳娜和李萌行为的谴责,写下了对江静遭遇的同情与理解。
但她的笔触没有停留在悲伤和控诉上,而是更进一步:
“......沉默即是帮凶,遗忘等同第二次谋杀。”
“但规则的枷锁已然松动,真相终将水落石出。”
“施害者永困于悔恨的牢笼,这或许是您想要的公正的一部分。”
“然而,真正的解脱,或许不在于永恒的惩罚,而在于让光明照进黑暗,让错误得以铭记,让后来者引以为戒。”
“......我们无法改变您的过去,但我们可以承载您的故事,作为警钟,敲响给每一个可能听到的人。”
“这,是否算是一种‘认可’?认可您所受苦难的意义,认可您以生命为代价发出的警示?”
“......若您认同,请给予我们离开的许可。”
“我们将成为您故事的载体,让这场悲剧,不止是怪谈。”
写完,她将笔放下,看向林烬野:“签名,用你的血,或者我的。”
林烬野被江残夜这番举动和话语深深震撼。
这不仅仅是通关,这更像是一种与怨灵的对话,一种近乎仪式般的超度。
她咬咬牙,刺破指尖,在信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残夜也如法炮制,苍白的指尖渗出血珠,签下了“江残夜”三个字。
她们将这张浸透着真相、理解与微弱希望的信纸,连同那张江静写的纸条,一起放回了那个锈蚀的文具盒里。
然后,江残夜拿着文具盒,走向窗口,用力掰开一块松动的木板。
楼下,那个废弃的池塘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江静老师,”江残夜对着池塘的方向,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说道,“您的课,我们上完了,这是我们的......答卷。”
说完,她将文具盒用力抛了出去。
文具盒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入了池塘中央,溅起一小圈涟漪,随即沉了下去。
一瞬间,整个校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然后,一阵若有若无的、空灵的叹息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又仿佛直接响彻在她们的脑海里。
那叹息声中,似乎包含了无尽的悲伤,又有一丝......释然?
紧接着,她们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她们发现自己仍然站在校长办公室里,但办公室的景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灰尘似乎变淡了,那种压抑的悲伤气息减弱了许多。
而那张被撕毁的集体照上,那个空洞的位置,似乎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带着淡淡哀愁的少女面容,对着她们,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墙上,那十条规则的下方,如同被无形的笔书写一般,缓缓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
评分:99
评语:真相虽迟但到,理解超越仇恨,望警钟长鸣。
评价人:江静
通关了!
强烈的白光笼罩了江残夜和林烬野。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林烬野看到江残夜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极其浅淡的、近乎温柔的微笑。
那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绽开,美得惊心动魄,也疯得令人心惊胆战。
......
当江残夜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面前漂浮着一扇光门。
林烬野也出现在她身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我们成功了!江残夜!你真的是个疯子!天才般的疯子!”林烬野激动地喊道。
江残夜没有看那扇光门,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的病号服依旧,但似乎干净如新。
她抬起手,指尖那个小小的伤口已经消失无踪。
“规则,”
吾以吾名......
她轻声自语,仿佛在品味着这个词,“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游戏剧本。”
换吾之生......
而她,注定是那个最不按剧本演出,却能直指核心的玩家。
她迈步,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光门。
下一个怪谈,又在何处等待着她呢?她竟然有些......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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