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法医

　　夜色如墨，将江余衍临时落脚的安全屋笼罩在一片寂静里。这是城郊一栋不起眼的旧公寓，按照计划，这里应该只有他和轮班监视的绝对可靠人员知道。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江余衍和衣躺在沙发上，并未真正入睡。黑暗中，他的感官被放大，捕捉着窗外偶尔掠过的车声，以及楼道里极其细微的动静。

　　不是监视小组约定好的巡逻节奏。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移动到窗帘侧面，透过缝隙向外望去。街道空旷，只有一盏接触不良的路灯在闪烁，像极了槐安巷的那一盏。

　　突然，书桌上那个处于关机状态的旧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没有铃声，没有震动，只是屏幕泛起惨白的光，映亮了桌面的一角。

　　那不是他的常用手机，是为了这次行动临时准备的、理论上只有陆离纡和核心监控小组知道的号码。

　　江余衍没有立刻去碰它。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屏幕持续亮着，仿佛某种固执的召唤。几秒后，光芒熄灭，一切重归黑暗。

　　他缓缓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锁定了，没有未接来电显示，没有新信息提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当他下意识点开录音功能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了。

　　录音列表里，多出了一段不属于他的音频文件。文件名是冰冷的系统时间戳，正是几分钟前。

　　他按下播放键。

　　先是一阵沙沙的电流噪音，接着，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是他的声音。每一个停顿，每一个微妙的语气转折，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带着他思考时习惯性的轻微气音。

　　「……地下管网的通风系统是个盲点，我检查过设计图，第三个岔路口往左，废弃的维修通道，那里最适合藏匿……他们发现不了……」

　　录音里的“他”，正在冷静地剖析着地下管网的结构，指出一个连警方都尚未注意到的潜在藏匿点。

　　江余衍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不是他说的。这是伪造的。但伪造得天衣无缝，足以以假乱真。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对方不仅模仿了他的声音，甚至精准地预测了他——或者说，诱导了警方——下一步可能的搜查方向。那个废弃的维修通道，是他昨天才在提供给陆离纡的补充分析报告里提到的推测！

　　对方不仅在他身边布满了眼睛和耳朵，甚至能先他一步，把他将要走的路指出来。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一条匿名短信，直接显示在锁屏界面：

　　「江医生，指路辛苦了。这份‘礼物’，喜欢吗？」

　　几乎在短信出现的同时，楼下传来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呵斥！

　　江余衍冲到窗边，只见几辆警车不知何时已包围了公寓楼下，红蓝警灯无声地旋转，将夜色切割成碎片。周椹带着一队人正冲进楼道，而陆离纡站在最前面，抬头望向他的窗口，脸色在闪烁的灯光下晦暗不明。

　　他中计了。

　　对方不仅送来了伪造的“证据”，还同步通知了警方。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而他，成了被困在中心的猎物。

　　脚步声迅速逼近门口。

　　江余衍低头，看着手机上那条短信，又看了看窗外陆离纡那张写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脸。

　　他忽然明白了。

　　这场戏，导演不仅要看，还要亲自下场，把所有人都变成他剧本里身不由己的演员。

　　他深吸一口气，在房门被敲响的前一刻，删掉了那条短信和录音文件，然后将手机恢复出厂设置。

　　当陆离纡和周椹带人冲进来时，看到的是江余衍平静地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拿着那个已经变成一块空白砖头的手机。

　　“有人给我送了份‘大礼’。”江余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将手机递给陆离纡，“来晚一步，线索断了。”

　　陆离纡接过冰冷的手机，又看向江余衍波澜不惊的眼睛。周椹在一旁欲言又止，眼神复杂。

　　信任的裂缝，在这一刻，被无声地撕扯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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