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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线藏雾,蓝鱼吞光
“江哥!”步星遥尖叫着扑过去,声音都变了调。
“姐姐!”步月远失声惊呼,一个箭步上前。
步星遥托着江悟紫色的头颅,止不住的颤抖。
夜作樱身影微动,已至江悟尸身旁。他指尖凝出一缕纯白灵力,轻轻拂过江悟发紫的面庞和地上的污血。
“尸毒。”
夜作樱清冷的声音如惊雷炸响。方才还窃窃私语的宴会厅,瞬间死寂。
“查!给我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步星遥猛地抬起头,眼中血色弥漫,几乎咬碎银牙。
“星遥!” 步云掌门一声低喝,虽脸色铁青,但身为一派之主的威仪尚在。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沉重如山:“成长老,带人封锁宴会厅,所有接触过酒水食物的弟子,原地待命!月远,启动护山大阵,许进不许出!”
他旋即转向满堂宾客,拱手一礼,语气沉痛却不容置疑:“诸位道友,事发突然,贼人凶悍。在查清真相之前,烦请暂留鲁山。步某管教不严,在此向诸位赔罪了!”
命令一下,方才的死寂被打破,星月派弟子身影疾动,杯盘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低沉的指令声交织一片,真正的“鸡飞狗跳”才刚刚开始。
杯盘碗盏、酒水食物被迅速查验,却一无所获。
“外物无毒,毒源是炼化之尸!”成长老脸色铁青。
步云目光扫过在场各位掌门,沉声道:“外物无毒,那凶徒很可能就潜伏在我们之中。为证清白,也为查明真相,步某恳请各派自查门下弟子!看看是否有宵小伪装混入。”
话音刚落,墨机派掌门末狄便接口:“步掌门所言极是。不过,要说这鲁山附近最有名的尸身,莫过于百年前符尾麾下殷衍。”
符尾心头剧震,脱口而出:“死了……倒清净,至少听不到诋毁。”
“事实如此!符尾恶贯满盈!他的狗也好不到哪里去。”
符尾寻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墨机派弟子,面容清俊,皮肤不是很白,说话如此有爽朗有力,应该是未经世事的少年。
“死无对证,你自然永远正确。”
“你!你们无何有如此袒护一个魔修,是何居心?”
“那我倒要问了!世上的尸毒一般无二,你们凭什么认为是殷衍?”
一穿白墨相间衣服的瘦高少年道:“谁不知道当年符尾就是被星月派的符咒打的魂飞魄散的,没准那殷衍这么多年怨气不散,就是在等一个给主子报仇的机会。”
“说的好!可你有证据吗?你一个慕北派的弟子,比刚死了女婿的步掌门还急,非要找出一个死人定罪,是真要寻一个公道,还是祸水东引!”
符尾话音落下,大殿内静可闻针。
那人果然年轻,面对符尾铿锵有力的气势,马上没了底气,只能看向自家掌门,见掌门不说话,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彻底噤声。
另一个穿天蓝色衣服的明艳女弟子反驳道:“埋殷衍的,不就是你家老祖吗?地点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实在不行,掘坟一看便知。”
冰心派掌门道:“欢度!不可胡言。”
赵欢度悻悻低头:“弟子僭越,请掌门责罚。”
符尾猛地看向夜作樱,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夜作樱却将目光移开了。
天河派掌门立刻帮腔:“末掌门提醒的是。青霖老祖,非是我等怀疑,只是此事太过蹊跷,还请您释疑。”
成玦道:“我看今日也赶不过去了,明日早上再出发吧。有这么多掌门在,料那贼人也不敢动手。”
几位较为持重的长老面露沉吟,这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死的又不是自己的弟子,只能缓缓点头,喧哗的弟子听从自家掌门安排,陆陆续续回到房间。
当夜,符尾无法安眠。
白天那些弟子明显是得到了自家掌门的允许才敢这样说,这些老家伙自己不出声,让弟子打头阵,到时候别人问责就把弟子推出去,自己还成了大义灭亲的正人君子,实在可恶!
深夜,符尾悄无声息溜出客房,身形灵巧地翻下院墙。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控制殷衍杀人。
行至一处偏僻花园,他猛地停步隐入阴影。月光下,只见一名星月派弟子正与一丫鬟唇齿相依。
“啧。”符尾心下鄙夷,不慎发出轻响。
不料这一声,引来了巡逻弟子。
“谁在那里?!”
眼看脚步越来越近。符尾的手也摸向了腰间符咒。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拉住他的手腕,瞬间带着他脱离了追踪者的视线,回到住处。
月色下,符尾惊魂未定。
他刚才差点就暴露了!
他小心翼翼抬眼望向夜作樱,夜作樱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堆了个笑,道:“老祖…”
夜作樱:“睡吧。”
符尾还以为要迎来一顿骂,还在想怎么狡辩,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淡定,见他没生气,符尾大着胆子问道:“殷衍……真是你埋的?”
夜作樱:“嗯。”
符尾追问:“为什么?”
察觉自己失言,他声音低了下去,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师祖乃正道楷模,为魔修埋骨,说不过去。除非……”他盯着夜作樱,试图从那湖绿色的眸中看出端倪,“除非您留他,另有深意。”
夜作樱突然看向他,绿色的眸子直击符尾心尖,沉默片刻,他才道:“他只是个孩子。”
符尾怔怔道:“什么?”
夜作樱转身进门,躺到床上,一动不动:“他死的时候,年纪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符尾怔住了,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一股酸楚混着荒谬涌上心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他背过身去,硬邦邦道:“那他也是个魔修。”
夜作樱沉默片刻,随后轻声道:“嗯。睡吧。”
符尾回到房间,躺在榻上,夜作樱那句“他只是个孩子”仍在脑中盘旋。他烦躁地翻身坐起,跃上屋顶。却见下方广场,几道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汇入一处侧厢房。
“冰心派、慕北派……这是要背着我们验尸?”
符尾眸光一冷,立刻翻身而下,轻叩夜作樱的房门。
“师祖,”他压低声音,“他们恐怕要抢先定论了。”
两人疾步而至,符尾踹门而入。
屋内正中心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江悟的尸体。冰心派掌门胡冰戴着白色手套,离尸体最近。其余年轻弟子全站在边上,连胡少峰这个门派少主都没有例外。
他无视了那道道惊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朗声道:“诸位,验尸这等要紧事,怎么独独漏了我们无何有?”
白天那名慕北派见来人是符尾,不屑道:“无何有的嫌疑最大,我们凭什么喊你?”
慕北派掌门李辞看了一眼夜作樱,对弟子呵斥道:“贺阳,不可胡言。”
符尾轻笑道:请问我哪里得罪你了吗?对我如此不善。”
这时,步云开口道:“算了,让他们进来吧”
符尾毫不犹豫踏入,夜作樱紧随其后。
冰心派掌门胡冰俯身,指尖药香弥漫,仔细探查。片刻后,他沉声道:“正如我刚才所言,江悟身上只有一处伤口,在耳后,类似兽牙咬痕。”
“咬痕?!”众人大惊。
步云眼神锐利:“莫非真是殷衍尸变所致?”
众人齐齐看向夜作樱,符尾上前一步道:“未必是殷衍。”
夜作樱:“伤口只有一个,凶器未必只有一个。”
胡冰身体微微一震,似被点醒:“所言极是!是我疏忽了。”他再次俯身,运起更精纯的探查灵力,几乎贴在了伤口上。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落针可闻。
“好像是一根针,几乎贯穿江悟整个头颅。在咬痕的掩护下,很难察觉。”
符尾:“针?这么长的针,是墨机派那种?”
墨机派掌门末狄闻言拍案而起,怒极反笑:“黄口小儿!安敢血口喷人!天下用针的莫非都是我墨机派?”
胡冰抬手虚按,语气平静:“末狄掌门息怒。是与不是,一验便知。步掌门,可否墨机派那根‘失痛针’取来一观?”
符尾思忖:失痛?看来墨机派确实把这针改良了。
步云脸色阴沉,微微颔首。很快,一个锦盒被呈上。胡冰小心地用灵力操控银针,缓缓靠近江悟耳后的伤口。银针顺着伤口完美插入头颅。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末狄身上。
末狄脸色铁青,环视四周,声音愤懑:“荒谬!老夫难道是傻子?会用本门独有的贺礼当凶器,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干的吗?!”
符尾:“确实,你看着比你徒弟聪明。”
末狄:“你!”
他正要发作,却瞧见夜作樱脸色阴冷地盯着自己,于是把后半句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转而解释道:“那江悟脾气暴躁的很,连星月派的人都难以靠近,我就比你们无何有早到一天,和他根本不熟,又怎么对他下手?”
贺阳脱口道:“可是你们墨机派的针刚好可以控制死尸。”
众人闻言纷纷移出一步,远离墨机派掌门及弟子。
符尾:“此时殷衍早被转移,那就请步掌门清点人数,哪派少人,哪派有嫌疑。”
符尾如今是个毛头小子,使唤不动人,见他们对自己视若无睹,他求助地看向夜作樱。
夜作樱:“步掌门,我久不出门,也不擅破案,若我这弟子有讲的可行之处,望掌门成全。”
老祖发话果然有用,步云立即吩咐道:“成长老,去办!”
成玦:“是!”
符尾:“对了,为了证明我家老祖清白,还请记得去看一下殷衍的坟。”
步云:去吧。
成玦:是。
李辞沉吟道:“即便如此,他能藏匿一时,还能藏匿一世吗?既然带了尸体进来,必然要运出去。如今封山结界已起,他必然手忙脚乱,迟早会露出破绽。”
步云决然下令:“传令!各派所有人即刻返回安排好的客院,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得离开沧海峰半步!违令者,视同凶嫌!”
步月远:“遵命!”
此夜
众人一夜未眠。
东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星月派弟子神色肃穆,将符尾与夜作樱暂居的阁楼无声围住。
紧接着,以步云为首,仙盟各派掌门及步氏核心族人鱼贯而入,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众人将符尾和夜作樱围起来,却不敢轻举妄动,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步掌门?”夜作樱率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
成长老上前一步,取代了面色铁青的步云,沉声道:“武院少了一名弟子…而且殷衍的坟冢夜间被掘,封印已破,尸身…没了。”
他目光锐利地射向符尾,“殷衍在此刻破土而出,贵派的嫌疑,怕是洗不清了!”
符尾眉头微蹙,“仙门百家,除了冰心派,谁都可以兼修鬼道,凭什么只怀疑我们?”
“我们已经把武院围住了,所有有嫌疑的人,都不能离开房间。”
符尾问道:“可找到殷衍和那名武院弟子的踪迹?”
步云冷哼一声:“搜遍了鲁山上下,连墙壁缝隙都未曾放过,一无所获!”
“所有地方都找了吗?”夜作樱淡淡重复。
“除了步氏衣冠冢!”成长老语气加重,“那是本派禁地,岂能轻入?”
符尾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步掌门要定人之罪,总需确凿物证。况且,凶手若真能潜入星月派重地,未必是外人。我家老祖目前只是有嫌疑,远未到盖棺定论之时,何不彻查到底,以服众望?”
眼见步云仍在犹豫,慕北派掌门李辞适时开口:“步掌门,如今线索指向贵派禁地。若不去查,只怕难以服众啊。
毕竟,我等到此是客,门下弟子却平白蒙受嫌疑,总需有个交代。”
胡冰也颔首道:“李掌门言之有理。步掌门,禁地虽重,但清白更重。若因固守陈规而让真凶逍遥,令爱婿含冤,岂非本末倒置?”
符尾冷眼扫过在场众人。那些年轻弟子看向他的目光极其不善,而各派掌门也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打压这尊大佛的机会。
符尾看在眼里,心道:“无非是无何有的光芒太盛,照得他们黯然失色罢了。”
在这般群起攻之的境地下,冰心派掌门胡冰竟还能保持中立,倒让他不免多看了一眼。
步云胸口剧烈起伏,怒火翻涌,但众目睽睽之下,他深知若不给出交代,星月派声誉必将受损。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意,目光扫过在场各位掌门,沉声道:“好!月远,你去看看!”
话一出口,他似乎觉得不妥,立刻改口,声音拔高:“不!此事关乎我星月派清誉,更关乎仙盟安定!为示公正,诸位掌门若有意,可随我一同前往,共同见证!看那失踪的尸身,是否真藏于我派禁地之中!”
这个提议无人反对。谁都想知道,那两具诡异的尸身,是否真的被藏匿在了星月派最神圣也最隐秘的衣冠冢内。
所有掌门都调了弟子跟随自己前往衣冠冢,胡冰也带了胡少峰和几个弟子一起。
星月派的地界很大大,但因为体质特殊,步氏死后不能轮回投胎,魂魄消散在天地间,也不需要挖土埋尸,只留下本命剑,占地面积不大,所以衣冠冢直接定在了主峰脉上。
鲁山地势险峻,路径崎岖复杂。衣冠冢的入口隐藏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壁之下,洞口藤蔓缠绕,雾气氤氲,乍一看,倒像是某种妖兽的巢穴,透着一股原始的荒凉。
踏入洞穴,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墙壁上附着许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飞虫,被众人的脚步声惊扰,簌簌飞起,如流动的蓝色星点,在黑暗中划出诡异的光轨。
“这是什么?”符尾好奇,低声问身边的夜作樱。
“蓝鱼,有毒,别碰。”夜作樱目光警惕地扫过那些光点。
符尾和其他几个正好奇的年轻弟子闻言,纷纷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若它们主动攻击呢?”
走在前方的步云头也不回,语气自信道:“有我在,它们不敢妄动。此虫受步氏血脉气息压制。”
一行人在狭窄幽深的隧道中艰难前行了近一个时辰。
隧道越发潮湿,岩壁上渗出冰冷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寂静中回响,放大着人们心中的不安。
符尾环视一圈,发现很多随行的年轻弟子已冻得面色发白,抱着双臂瑟瑟发抖,除了胡少峰,看来此人修为已经可以和胡冰齐平了。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符尾的手腕。随即一股温和而精纯的暖流自他掌心渡入符尾体内,迅速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符尾心中一暖,侧头看去,只见夜作樱神色依旧平淡,若无其事。
没等符尾道谢,步云突然停了下来,符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面是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上爬满了厚厚的青苔和湿滑的藤蔓,整个石门都被水汽浸润,细小的水流如同泪痕般从上而下蜿蜒流淌。
步云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屈指一弹,血珠精准地溅射在石门中心。嗡——一声沉闷的巨响,石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后方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陈腐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此地实在诡谲,众人屏息不敢多言,跟随步云走下石阶。
尽头是另一道石门。这道石门与之前截然不同,异常干燥,光秃秃的石面崎岖不平,却纤尘不染。
在这里,寒气也没有之前重,年轻弟子们终于恢复了活力,却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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