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败叶

　　与她身下蔓延开的、暗红色的液体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谢照野的胃部猛地抽搐起来。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更大的喧嚣。
　　“是高三的那个学姐吧？我认识她，她成绩挺好的啊……”
　　“我的天啊……太吓人了……”
　　“会不会放假？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该放假了吧？”
　　“对啊！会不会通知家长来接？”
　　议论的重点，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从一条生命的逝去，转向了对“假期”的期盼。
　　甚至有人开始小声讨论能放几天。
　　谢照野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环顾四周，同学们的脸上，恐惧只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更多的是兴奋、好奇、以及对可能到来的假期的盘算。
　　没有悲伤，没有震惊后的沉默，只有一种让他头皮发麻的……麻木。
　　老师冲进来，厉声呵斥着让大家回到座位，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但那些关于“放假”的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在教室里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中午去食堂吃饭，必须经过事发地点。
　　学校已经用蓝色的塑料布围挡了起来，但地面上那一大滩无法完全遮盖的、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依然触目惊心。
　　谢照野的脚步顿住了。
　　然而，身边的其他学生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甚至有人嬉笑着跳着绕过那摊痕迹，催促着同伴：“快点！去晚了排骨就没了！”
　　“今天有鸡腿！冲啊！”
　　他们奔跑着，追逐着，仿佛那摊血迹只是地上一个普通的水洼。
　　食物的诱惑，远远大于一条生命消逝在眼前带来的冲击。
　　谢照野站在那里，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周围的喧嚣和奔跑的人影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那摊血迹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无比清晰。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这种集体性的、巨大的麻木感到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接下来的几天，学校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管理层下了封口令，严禁学生谈论此事。老师在课堂上变得更加严厉，似乎想用更高的压强度冲淡恐惧。
　　自习课的“抬头率”查得更严了，任何一个走神的学生都会被记录、扣分、谈话。
　　然后，谢照野听到了那句让他如坠冰窟的玩笑。
　　那天他去高三部送作业，走廊里，一个戴着厚重眼镜、脸色苍白的男生被几个同学围着起哄。
　　男生低着头，肩膀缩着。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笑着，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喂，要不你也跳一个？给我们换两天假期呗？反正你成绩也就那样了。”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那眼镜男生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谢照野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冲上去说点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那高个子男生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混不吝的挑衅。
　　两天后。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甚至同样的方式。
　　那个戴着厚重眼镜的男生，从同一栋楼顶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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