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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蛇之瞳
通透的琉璃祭台在黑夜中透出不同于白天的邪感,巨大的神像盘踞在祭台的最中间。
神像那张面孔低垂着眼脸,半阖的双眼从至高处俯视下来,带着笼罩周身的威严感。
黑衣人一步一步跪爬上台阶,湿滑的血迹化作祭台的朱红一笔,像是在以此赎清他的罪过。
他忍着满嘴的铁锈味,左腿伤口还在阵阵发痛。刚刚少年嗜血的疯癫之态,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颤抖着向他们伟大的教主汇报这次失败的行动。
“大人......任务失败了。”
神像下,身着白金色长袍的身影微动。
绛唇轻启,带着质疑:“哦?两个修者都拿不下一个孩子吗?”
“属下无能。”
“罢了,”白袍人挥袖:“你下去养伤吧,栖梧那自有后手。”
“属下告退。”
待身后人离去,祭台的血腥气却还久久不散。白袍人凝视着神像,却像是在透过它看向它处。
“三死一伤......,”白袍人轻声道,“真是好样的。”
南行抱着昏迷的祁单成功进了庆西城。
和一开始得知的情报不同,庆西城这座本应该繁华富饶的城镇,如今却是一派慌乱。
外围的城墙上有许多孔洞,百姓的房屋也带着几分残破。
刚下过雨,城里的积水较为严重,路过一辆官家的马车,溅起的水弄湿了南行的衣角。
张贴的告示上写着新的法令和登记人口的安排。
整座城池都弥漫着沉闷、谨慎,人们的脸上多有疲惫之色,且甚少与人沟通。城中还临时搭建着祭坛和祠堂,许多民众在此祭奠亡者。
南行带祁单先去了客栈,祁单服了丹药在屋内养伤调理。他找到城主殿的守卫,让守卫去告知城主——匣子已经送来了。
等南行回到客栈的时候,祁单还没醒。
少年额角的冷汗不止,紧咬的唇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此时状况看起来不算太好。
南行抚开他额头的发丝,露出眉间有些发黑的红痣来,玉面具下担忧的神情加重。
他取出一枚修复灵力的丹药,闷声吞下,身体被灵力反震后淤血过多,如若不及时解决,恐会留下更严重的后遗症。
“他当时是怎么回事?”
悠悠的女声不知从何处传出。
“不知。”南行司空见惯般简洁回复道,又想起昨夜祁单疯魔似的样子,“他之前有这样过吗?”
“没见过。”女声道:“你丹药有没有用?实在不行带回去让......”
“来不及。”
南行想起城外的情形,眼中的嫌恶更深了些:“又是他们。”
女声闻言,语气中也带着几分烦闷:“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们是狗鼻子吗?”
南行不语,目光扫过祁单紧闭的双眼。
本来两人已经被逼至断崖处退无可退,身边的三个黑衣人呈包围状逼近。却不曾想,一路沉默的祁单拦住了南行想一跃而下的动作。
祁单的手指紧紧攥着南行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从南行的怀中挣开,垂首默然拔出金乌剑,恰巧黑衣人的目标也是他,几人注意力便全部放在了祁单的身上。
领头的木系修者沉声威胁:“把匣子交出来,让你们留个全尸。”
南行本想拉住往前走的祁单,就被那双骤然转来的暗金色双瞳钉在原地。
那双眼睛已然非人,被它注视的瞬间,南行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你要做什么?”
祁单不再看向他,单手持剑,踱步上前。
木系修者本欲用藤蔓攻击祁单的心脏,攻击却落了空。
当他直视那双非人的瞳孔,那种被天敌锁定的感觉涌上心头,冰冷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原本凝聚的藤曼瞬间溃散。
那双暗金竖瞳投去的目光如附骨之疽,几个黑衣人后背阵阵发凉,像有条湿冷的毒蛇爬上他们的脊骨,在他们的脖颈间吐息。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近乎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残碎的血肉溅在四周,那些反击的招数落在祁单身上,在他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他却恍若未觉。
“停下,祁单!你会死的!”南行忍不住喊道,但祁单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
金乌剑的每一次挥出,必定带起一片血雾。
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的潮红,眉间那点朱砂痣红的妖异。
当最后一声哀嚎声戛然而止,这场战斗才算结束。满地模糊的血肉和残肢,浸透了这处的土壤。
“......祁单?”南行的声音干涩发颤,脸上溅着不属于自己的血渍。
祁单背对着他,垂剑而立,剑尖滴落的血滴渗进土壤中。仅存的弓箭手趁此机会,拖着重伤的身体逃之夭夭。
直到那仓皇的脚步声彻底远去,祁单挺直的背影才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缓缓跪坐在地。
军师疾步穿过走廊,脸上的神情混杂着惊讶与贪婪。
他推开城主殿沉重的木门,正看见城主对着新得的美男把玩。
军师显出顷刻间的嫌恶,转眼就换成一副兴奋的神情:“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城主枕在美人的双膝上,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问:“何事如此慌张?”
“刚下官收到下面人传来的通报,有个年轻人说是要给‘前城主’送个匣子。”
“送匣子?”城主终于抬头,眉头微皱,“什么匣子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军事凑近几步,眼神示意在场的美人出去,待人都离开后,他才压低声音说:“不知大人可还记得陛下苦寻之物?下官曾翻阅前城主遗留的信件,多方印证,此匣就是陛下一直在寻之物。”
城主一听,,脸上的横肉颤抖,眼中闪过精光:“这么说......若本官将此物献给陛下,岂不是大功一件!”
“大人有所不知,”军师捋着胡须,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劝说道:“下官在前城主的信件中还知晓到,此匣中至物服之,可使修者修为暴涨,使凡人——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城主猛地站起身,眼睛中迸出贪婪的目光,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军事的意思是......”
“大人尽管放心,只需设宴款待,在他卸下防备的时候......”军师阴恻恻的笑着,“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了他的口,此等宝物,还不是任您处置。”
“好好好!就依军师之计!”
这是祁单第二次来到这里,但和第一次不同,这次不是只有他一人。
他看着变形的金色竖瞳中倒映的自己,心口一滞,眉宇间还坚强维持着毫无波动的神情。他肌肉紧绷着,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
当一个无能为力的废物很难受吧?
什么都保护不了的感觉怎么样?
巨大的蛇首与他眉目相抵,湿热的蛇信子缠着他的腰腹,巨蛇的气息将他周身包裹住,让他产生一种要被吞食的错觉。
给我吧,把这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帮你实现你想要的......
巨蛇的低语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的心头。
如果...如果接受这份力量......
这个念头一生出,就像野火般蔓延。但下一秒,他猛然咬紧牙关,一丝鲜血从唇角溢出,剧烈的痛楚让他瞬间清醒。
“不...”他从齿缝间挤出拒绝,声音微弱却坚定,“滚出去!”
等祁单再惊醒时,身上盖着被子,人已经身处客栈中。
“醒了?”坐在一旁守着他的南行问道。
祁单回头看见他,眼睛瞬间红了一圈:“南行哥你没事吧!”他手上恨不得把对方里里外外检查一遍,“那些人呢?有再追过来吗?”
南行先是动作一滞,面具下的表情有些迟疑起来。这一举动落在祁单眼里,瞬间让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带上了些哽咽:“哥你,都怪我......”
“我没事。”南行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书,检查着他的伤口:“皮外伤已好得差不多,内伤有安沉丹压着,你感觉如何?”
确定南行还能活得好好的,祁单才终于放下心来,活动几下筋骨,感觉没什么大问题。
“昨天晚上......罢了”南行欲言又止,提到前不久守卫送来的回信,说庆西城主在今晚为他们二人准备了接风宴,“收拾一下,我们去个地方。”
南行带他去到城西的祭坛前上香。
祁单将三炷香插入香炉,看着缭绕的烟雾,总结出一句话:“这里不对劲。”
南行目光扫过祭坛前跪拜的百姓,注意到他们脸上未干的泪痕:“但既然人家盛情相邀,岂能辜负?”
他轻摇折扇,又接着说,“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祁单会意,摸向系在腰间的香囊,金乌剑在内里发出嗡鸣。
“明白了。”
夜晚,城主殿内大办宴席,灯火通明。
宴上,高坐主位的城主举杯笑道:“二位少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知托付送来的匣子......”
南行优雅地放下酒杯,在侍卫上前接物时轻轻拦下。
祁单抬头看向主位的人说道:“城主大人,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大人解疑。”
他语气诚恳,表情却是十足十的挑衅。
城主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少侠请说。”
“我刚进城时,看见城墙上有不少箭孔,百姓面带愁容,城中百废待兴。显然,此地不久前刚经历一场战火。”
他还怕自己暗讽的不够明显,“大人不先安抚百姓,却为一枚匣子大摆筵席,着实令人费解。”
“少侠多虑了,”城主强笑道,“本官只是觉得少侠二人护送此匣着实不易,才特设此宴。”
“但奇怪的是,”南行缓缓起身,目光如炬,“我听说城主大人貌比潘安,今日一见,看来流言还是不可信呐。”
说完后,他直视着城主的目光,直白质问道:“真正的城主在哪?”
城主勃然变色,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敬酒不吃吃罚酒!”
刹那间,数十名侍卫从屏风后鱼贯而入,将二人团团围住。
祁单立即闪身挡在南行面前,香囊中寒光一闪,长剑已然在手。
“保护好自己。”祁单低语,长剑一挽便迎向最先冲上来的侍卫。
南行扇子并拢,顷刻间便在祁单的掩护下突破重围。扇骨中弹出的利刃抵上城主的脖颈,温润的声音中满是威胁。
“最后再问一次,真城主在哪?”
“在、在燕北...”城主感受着刀刃像毒蛇一般阴凉的触感,声音和脸上的横肉发颤着,“他吃了败仗,逃去了燕北...”
在祁单的武力威慑下,侍卫们不敢妄动。城主瘫坐在地,颤颤巍巍的交代了计划的来龙去脉。
“那个军师呢?”南行突然问道。
等众人去到军师住处时,才发现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搜查一遍住处后,也只找到一个空信封,上面印着门状的奇特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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