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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死生之间
世界从彩色变成黑白,可时间依然在流动,花自飘零水自流。唯有自己被困在恒定的静止之中,成为与一切都不相干的另类。寂静漫生虚无,宫九眼睁睁看着眼前流动的墨色水流,不确定自己是否已成传闻中的鬼魅。
大约是的,那少年大约是只水鬼,而他是已被谋害的替身,代替对方在这黑水白光中受难。
既然如此,那他应当用什么方法像谋害自己的少年一样,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替代品呢?他要如何狰狞或者如常的出现,将另一个人拖进这黑白的地狱,再重回人间去。
甚至宫九开始思考起来,他要选什么人做自己的替身,路过水边的陌生人?又或者再耐心一些,等一个熟识的、不幸运的旧人?
不过一切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要怎么像此刻边上那个死而复生,在自己身边蛄蛹的少年一样,让自己能重新动起来。
所以即使作为一具尸体挪不动头,宫九依然企图用‘灵魂’怒瞪藏锋并观察。
“你还想体验其他死法吗?”藏锋的声音响起,仿佛是被平缓水流冲进耳朵里的。
宫九没明白他的意思。
藏锋又说话,一对灿金色虹膜即使在黑白世界中依然很难忽视,带着几分雀跃的笑:“跟着我想,或者念——原地休息。”
宫九想无视这位凶手,但意识诚实的跟着重复。于是读完这四个字的下一秒,尸体复!活!了!
他的视线登时由黑白世界恢复了色彩,流动的黑水变回绿色,口鼻猝不及防的再次呛进液体。死而复生的人转过身,白衣在水中漂浮得像西方幽灵,他准确的找到藏锋,索命一般伸出手,死死掐住少年人的脖颈。
藏锋没有惊讶,他看着在水中以平静神态向自己索命的宫九,在水中大笑出一连串的气泡。然后他猛地发力反扣住宫九的手,用自己的腿缠着对方的腿,仿佛坚韧的水草缠着落水人的双腿不让其上浮。
谁也没有放过谁,他们一同呛死在水中。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又一次复生。这一次他们几乎同时行动,宫九向上游,而藏锋在试图抓住他的手。宫九回头,一脚踹上‘冤魂’心口,然后再不回头的独自游上岸。再次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宫九一阵恍惚,两次死亡所带来的身体亏损也让他不得不扶住树来平稳呼吸。
自他上岸后水面再没有一点波澜,宫九喘息着,定定看着涟漪消解后的一汪静水,在耳道的嗡鸣声中感到一阵惘然。
不过他没有惘然太久,因为他的身后猛地出现一股推力,他竟被一把拉住拉到空中!
宫九眼睛前所未有的睁大,在一连串不可控制的动作中他吃惊的看着藏锋,看着在一片眩光中笑容张狂的金发少年,神态比见鬼还要惊愕。
他从来没有飞得这么高过,江山树木都变得细小,他感受到了在夜空中那般不起眼的流云,朝雾夜露一般清凉。还有绚烂瑰丽的星河,漫天唾手可得的星子,与他那般的近、那般的近……近到宫九看花了眼,痴了身,没防备如同风筝线绷断的突然下坠。
风!呼呼如鬼号的风,仿佛伸手便可摘下的星子静默着离越来越远,宫九不甘地挣扎起来,朝着明星挣扎起来。他不想坠落,他要摘星,要摘下这世人极致的仰望。所以他反抗着藏锋蛮横的桎梏,看着那星子,没形象的咆哮嘶吼起来。
“听,风的声音。”藏锋霸道地按住宫九后脑,毫不在意越来越近的地面,声音依旧愉快高昂。
他的声音在急速下坠中被撕扯,欢快大叫着:“大地在等着拥抱我们!”
“白痴,那是等着你砸死在地上!”,最后一刻,宫九不再看星子,他扭头瞪着灿金的眼睛,痛快的骂出声。
两个人落地两道同样的响声,世界又安静的变回了黑白。
宫九‘死’在自身砸出的大坑中,他自己‘脑海’中与同样死去但一直在自己耳朵里、脑子里大笑的藏锋对话。不是对话,是骂!作为一个除了特定情况外,一直保持着雅正克制的‘贵公子’,他用尽自己所了解的肮脏词汇在旁人不会听到的地方,发泄一般辱骂着死在旁边的疯子。
他宫九算什么疯子?他宫九算什么异类?这才是!这才是疯子!这才是魔鬼!
作为一个间歇性受虐狂,宫九首次对自己的精神状态表示肯定。
幸好,在那个疯子又一次从原地坐起来后,他的两个同伴来了。
“军爷,按住他!”女童稚嫩又确定的声音在这时如同天籁,与她同来的青年如离弦之箭一样冲过去,将已经站起身的藏锋按住,一手托住后脑勺,一手按住肩膀,迫使藏锋后倒。藏锋因惯性而整个人倒回地面,秦摧城松开垫在他后脑有些发麻的手,在对方亮晶晶的金眸注视下,屈腿压住他的腰。
藏锋眨眨眼,甩头甩掉滑到眼睫的汗珠,一边笑一边喘息。
在秦摧城严肃的目光中,藏锋伸出两只手举过头,投降一样喊,“我不来了,不来了。”
秦摧城压着他,没出声。
宫九听到了鼓声,贯穿黑白世界的响亮声响,好像响在他耳边,又仿佛在还未平息愤怒的脑海中,一切的纷乱如同荒山野庙间被暮鼓晨钟涤荡而散的山岚,又好似有一道混沌未分时划天地开阖的斧光。
‘弦牵六脉,心开天籁——心鼓弦。’
战复!满血复活!
宫九腾地坐起身,目光死死胶在谢幕一般停止舞蹈的秀秀身上,冷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缘何能让人不死?缘何能让人新生?到底是鬼魅,还是……仙灵?
“唔。”秀秀想了想,指了指天,道:“我们是天外来客。”
“没有你们这样的神仙。”宫九冷笑,人活了脸色还是死人一样白。
秀秀摊手,“我们当然不是神仙。说不定,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神仙。”
“那你们是什么?鬼?还是妖精?”
“人。”秀秀答,“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怎么不能有呢?”秀秀老神在在,摇头晃脑地说道,“禅语有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界上那么多的花,那么多的叶,一片住着有你,一片住着有我们。风一吹,两片叶子碰在一起,于是就把我们撞进了有你的世界,如此而已。”
也不知道宫九有没有理解这句话,他陷入了沉思。
而云出岫走向仍在僵持的两个队友,见她走过来,一金一黑的眼珠子都转到他身上。
“好了好了。”秀秀拍了拍秦摧城的肩膀,秦摧城沉默的站起身。
藏锋松了一口气,刚坐起身,身上又是一重,是秀秀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脖颈。
“诶诶诶……”藏锋一愣,瞳孔放大手忙脚乱。
“好了好了。”秀秀说了句同样的话,她的手轻轻抚过藏锋后背,动作安抚,语气也像哄小孩一样,“不闹了不闹了。”
稚嫩的童声说着慈爱的话,藏锋有些不适应的抽抽鼻子,一把将秀秀抱起来,放到一边肩膀。
“你们肯定误会我了!”他大声道,顺手摸出一个糖葫芦给秀秀。
秀秀慢慢晃着糖葫芦:“哦?”
藏锋“我看到他在找死,所以才想带他体验一下。”
“呵。”宫九走过来,“难不成我还要谢谢你?”
藏锋毫不客气,“不用谢。”
“哈哈!”秀秀笑出声,她敲了敲藏锋的脑袋,“你怎么知道他是在找死?”
“他将自己的头埋在水里,不是想找死是什么?”
秀秀轻声:“或许他只是在找不舒服。”
藏锋不明白:“不舒服?可我看他挺高兴的。”
“那你带他找死的时候,他高兴吗?”秀秀问。
藏锋:“他应该高兴,我满足了他的向往!”
秀秀摸了摸他头顶柔顺的金发,“藏锋,他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他在用给予自己痛苦的方式主宰的身体和情绪,这不是对死亡的向往。他或许渴望疼痛,但并不代表他希望自己的生命在痛苦中消失,他只是在发泄。”
宫九听着秀秀的话,对这个小女孩投过去一个复杂的眼神,他并不认为这个小孩说得很对。但是……他冰冷的心,有一丝丝的软化。
“意思是……”藏锋迟疑了下,“我做错了?”
“若他因你的行为而愤怒,那么你就错了,你冒犯到了他。”秀秀轻声。
藏锋摸摸自己的脑袋,“那我向他道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宫九冷声,“我要杀了你。”
他目光扫过其他两人,“还有你们。”
“天外来客又如何?难道就杀不得呢?”
他说得狂妄又冷静,可他狠话刚放完,整个人便直直摔倒,昏迷在地。
藏锋瞠目结舌,看着团队里宫九忽地扣掉大半的血条,立即道:“这次不是我干的。”
“是原住民对外来系统和游戏技能的排异反应。”秦摧城终于开口,向藏锋解释。
“他是活生生的人,死而复生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
如此,宫九一觉醒来便到了三人组的私宅,且因内脏受损在床上躺了许久。
清江坪的梨花纷纷扬扬,宫九看着如同高悬在两山之间的太阳,又看向邀请他回去吃螃蟹的云出岫,冷不丁开口:“你带我飞一次。”
秀秀歪头,“嗯?”
宫九指向不可直视的烈日,“我想把它抓下来。”
“飞不高那么高。”秀秀道,掏出一个大轻功不消耗气力值的香膏涂抹。
宫九:“能飞多高飞多高。”
秀秀问:“飞上去之后呢?摔下来?”
宫九勾勾嘴角,答:“落下来。”
“安全的落下来?”
“安全的落下来。”
云出岫带着宫九飞了上去,宫九并没有将太阳摘下来,他伸出手,眼睛因努力睁眼而充满血丝,太阳的光落在他手上,那么的炽热,那么的烫。
他眼前的世界变得通红,是云出岫覆盖住他双眼的手。
他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烫成灰烬了。
可事实上,他是平稳的落地了。
云出岫早就移开手,一片梨白从宫九眼前掠过,他抓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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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九,一沉迷低阶玩法,但被迫体验最高阶玩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