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女生长痛

　　在放学路上安靖禾遇到了叶桐，两人聊到此事。她说自己当时真的很想进去帮她，但被同学拉住了......希望叶桐不要怪自己……

　　然而叶桐已经完全不再在乎那件事了。

　　“安靖禾，你也觉得C做的事情是完全错误的对吧？”
　　“当然了！”安靖禾一下抬起了头，表情是想起这件事情的厌恶。

　　“那就好。”叶桐笑着叹了口气，又低语，“虽然可能还是不够......”

　　“什么？什么不够？”安靖禾没听清，不确定地问。

　　“江月生说，这种事情总是存在。即使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觉得C罪该万死，也还是不够。他们应该被赶尽杀绝。”

　　安靖禾一怔，这句话的尺度在她听来确实有些大了。

　　“没关系！”叶桐调整好书包肩带，抬起头呼吸一大口，对安靖禾粲然一笑，“当时有江月生和俞佳丽帮我，也有你。所以我以后都不会为此难过了。也谢谢你，安靖禾。”
　　“谢谢有你们帮我。”

　　安靖禾听得脸烧，因为她什么忙都没帮上。
　　这件事要真的说什么功劳，那全都是江月生的。

　　安靖禾以为，江月生会成为班级里火热的人物。
　　但现在她正一个人坐在食堂。

　　这样极具魄力的人，应该是被很多人围绕，被给予很多关注与掌声的。

　　不过安靖禾也弄清楚为什么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的江月生还是那么开心了——因为她在学校里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第一次看到江月生和一名高三女生一起在食堂吃午饭时，安靖禾觉得新奇，因为刚来的新生怎么会认识高年级的人？

　　那个女生应该是江月生以前认识的朋友？她们看起来也长得有点像啊......

　　没等安靖禾搞清楚，十月份的军训就来了。

　　教官说要晚上有军训表演时，正好是军训的第四天。
　　江月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叹了口气——看来同学们说她军训被晒黑了一个度是真的。

　　宿舍的水房里有一面镜子，江月生看到有几个女生带了化妆品，在镜子前打扮自己。她洗好头发就准备和俞佳丽一同回宿舍去擦干，但一声没叫动朋友。
　　江月生裹着头发走到俞佳丽身边，“快点回去吧，等下还要集合呢！”

　　俞佳丽这才反应过来，随便哦了声，江月生向她刚刚看的方向望去，正是那几个化妆的别班女生。

　　她们并不相识。

　　看到同宿舍也有女生拿出简单的化妆品向水房走去，江月生终于听到了俞佳丽的冷哼声：“这是来军训，又不是来相亲，一个个都干嘛呢？”

　　好熟悉的刺耳话。
　　这样的语气江月生听过。

　　江月生觉得俞佳丽转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你是我的朋友就应该附和我。

　　那语气就像曾经对待方雨棠的同学一样！
　　他们冷哼，说方雨棠真丑！真做作！

　　天啊！
　　江月生不想再像曾经那样默认了！
　　她不想再继续做一个总会低下头的人！

　　可江月生如果不这样做，那俞佳丽又会怎么想她？会远离她吗？分开后俞佳丽又会怎么说自己呢？

　　江月生嗫嚅几下拉了拉俞佳丽的迷彩服，“佳佳……”虽然刚刚出去的同学没有听到，但她不希望俞佳丽因为这件事和同学们发生争执。
　　“不要说这种话了，又不是在学校有老师盯着，打扮自己是很正常的事情。”江月生说得小心翼翼。

　　俞佳丽撇撇嘴，蛮不在乎，“我只是开玩笑随口一说，那有什么。”她继续用自认是开玩笑的语气说：“难道她们化妆还真想去勾引谁啊？勾引教官还是男生？”

　　“俞佳丽。”江月生忍不住皱眉，“这样说话真的不对……”她无奈转身，不想和朋友吵架，“好了我们准备好就出去吧。”

　　“哎呀！”见江月生略有生气的模样，俞佳丽立马换了副样子卖乖，“好了好了，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两个人的情绪都顺着这台阶平息了。

　　几个连一起休息的时候教官说，军训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校领导检阅，给大家准备的表演是模拟战场，还说可以摸到枪。

　　就算枪是假的，那也很帅了！江月生跃跃欲试。
　　如此有意思的活动选人时，她立刻举起了手。
　　“那你来吧！”

　　旁边连队里的安靖禾看到江月生举手，也跟着举了手。她也被选上了。

　　参加模拟战场表演的同学被分到另一个方阵单独练习。

　　江月生掂了掂发到手的枪，果然是假的，就像玩具市场卖的那些一样。

　　“所有人！现在都看向我！”
　　接下来的军训内容变成了烟雾弹，手势暗号，匍匐前进，翻滚，解救人质……
　　来军训之前江月生确实没想到会这么精彩！

　　江月生和安靖禾分到了同一个表演组，两人是其中一组解救人质的“特警”。
　　上交那些模型枪支时，江月生瞥到了安靖禾比其他人慢一些的动作，还有她的眼神——目光还粘在手里的东西上。

　　“好激动！每明天就是表演了！”结束训练回宿舍的路上每路过一个路灯，江月生的兴奋都增加一度。

　　“真没想到我能学会这些。”她自顾自地说。

　　“你当然可以了，你什么都能学会。”安靖禾刹不住内心想要表达欣赏的情绪。
　　终于有机会了！夸赞江月生的话她早就想说了！

　　身前人轻声说着这样肯定自己的话，身边而过的微凉晚风吹不动江月生呆住的心。

　　“我之前看到你帮你们班同学出气。江月生，我那时候就觉得你的勇气好耀眼！”

　　说那些话并不是怀疑自己能力的意思，而是江月生没想到这次军训能接触这些，学到这些。

　　可是这是什么感觉？让江月生感到整个人都在一团热浪滚滚的篝火边。

　　是因为安靖禾并不是一个经常和自己在一起玩、并不是一个了解自己的人，只是看到了她所做的一件小事就如此肯定她吗？
　　那天的事情好像俞佳丽也说了她很棒。但她的后续反应并没有这么夸张。

　　“谢谢你！”江月生扬起头，在夜色里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觉得是我一个聪明的人，只要我去认真学，肯定能学会，对吧！哈哈哈哈”
　　她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觉得这样说有些显得脸皮厚。

　　“没错！”但是安靖禾肯定道：“谢什么。”她摆摆手，“我只是陈述了事实。你就是一个很勇敢、很厉害的人！”

　　如此融洽的聊天氛围让江月生的话也变多了，“说起来，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一个很好说话、长得很漂亮的人！而且第一天你就帮我打伞，你怎么这么好啊......”

　　两个人夸起对方就没完没了了，话多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安靖禾心跳不停，她没想到江月生也记住了自己。
　　“你更漂亮！人更好！”安靖禾终于想问出那句话：“江月生，那我们能做朋友吗？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是我之前就想问你了。”

　　“当然了！当然是朋友了！”

　　安靖禾高兴得手心瞬间变热，“要是我们在一个班就好了！”
　　她又说：“如果……高二我们在一个班，我们就做同桌，肯定会玩得很好。怎么样？”

　　“好啊！”江月生大大咧咧地答应，“我们现在也玩得很好！”

　　“哦对了，江月生，在食堂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是谁呀？”怕被误会的安靖禾急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常见你和她一起吃法，所以有一点好奇......”

　　“那是我姐姐。她高三了。”
　　“亲姐姐吗？”
　　“是的。”

　　难怪长得有些像！
　　“原来如此。我就是感觉你们看起来就长得挺像。”

　　“是吗是吗！”江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姐姐学习很好，我差远了。”

　　“你现在努力也可以像她那样呀，高中才刚刚开始呢......”
　　两人的笑声混入夜色，逐渐晕染，慢慢消失。

　　“好了江月生，好好休息吧，明天见。”她们在宿舍楼梯分别。
　　“明天见！安靖禾。”

　　安靖禾终于和江月生做了朋友，她兴奋得直到进入宿舍，嘴角还没弯下去。

　　入睡前，江月生躺在床上回想安靖禾对自己说的话。

　　那天站出来开口的一瞬间，她并没有想到什么耀不耀眼的。而是，如果她能够给予帮助，能够证明那些话全是垃圾，能够对抗那样的霸凌，那她就想站出来呐喊。

　　她不想再看到一个女孩什么都没做错却被言语围攻，她不想再继续做一个默许的旁观者。

　　江月生突然想到了方雨棠。
　　她觉得心里堵得慌，于是深呼吸让自己平静，她那个时候还不懂这些，没能帮上她......抱歉。

　　再自责下去怕是要抑郁了，江月生翻了个身，让脑子换了个话题。

　　从记事开始，那些恶心的凝视与言语牢笼就是几千年历史中的秽土。
　　为什么要这么对女人？

　　文明社会的“文明”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以“掌权者”的姿态那么做？即使有些人根本碰不到权为什么也自带普信？到底是被什么“宠”的？！

　　为什么他们总是被纵容还觉得自己没错？为什么他们嘴巴一张全是污言秽语还自觉幽默？

　　仅仅一句“有的人就是这样坏的”就能解释了吗？

　　江月生翻来覆去想不出脑中风暴的答案。她好想想明白这些……

　　但是江月生。她对自己说：你记住，绝不要在任何时刻吝啬展现拳头的力气。

　　晚上训练结束休息时，几个连队围在一起唱歌。

　　俞佳丽看着站在前面的尹云帆，他和同桌一起合唱周杰伦的七里香，风过夜幕，大家挨坐在地上跟着哼唱。

　　俞佳丽想，此时的尹云帆在所有同学眼里大概都是闪闪发光的样子吧。
　　她停下哼唱，胳膊撑着脑袋欣赏。

　　人们总说，一个女人的少年时代一定喜欢过一个长相帅气，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唱歌好听，安静又善解人意的男生。
　　这话是俞佳丽自己说的。

　　“啊？”江月生的反应是这样的。

　　“不对吗？”俞佳丽看都没看江月生，继续注视她嘴里那个男生。

　　江月生在心里瞬间给出了答案：不对吧！
　　因为她现在就是什么都没想到，她的少年时代……现在应该是一团浆糊才对。

　　“对。”她还是这样对朋友说了，“你说得对。”

　　在与尹云帆对视的一秒，俞佳丽似乎看清了他微微笑的嘴角。

　　宕机的瞬间，她眼前全部闪过他棕色的瞳仁，他擦得干净的球鞋，还有放学时离开教室的背影，他自习课写作业时认真的样子……

　　这果然是青春期啊，万般心情如浪花在岸边澎湃，让一切种子都得以环境生根发芽。

　　“一直盯着B看呢？”江月生嬉笑着摇了摇俞佳丽的胳膊，“眼里的粉色泡泡都要飘到我面前了！”

　　“好了好了！”俞佳丽笑着求饶，“我觉得他挺好看的，为人也不错，我上次考试……”

　　“上次考试他借了你一支笔，对吧。”江月生摇头晃脑地接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抬眸看到尹云帆和同学正向原位走去，一个念头在俞丽心里变得清晰，迅速生根。
　　趁着大家都在嬉闹，她站起来江月生撇下一句“我去找B”就离开了。

　　俞佳丽叫住前面的人。
　　尹云帆停下，转过来向她打招呼。

　　像受到鼓舞，俞佳丽走上前问他：“我可以拥有你的电话号码吗？”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祈使的意味，又匆忙补上一句，“你可以给我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像鸵鸟将头藏进土里，俞佳丽也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神色。庆幸听到了他的笑声，听到他说：“当然可以啊！我们是同学嘛！”

　　不知是谁递给了尹云帆一只中性笔，俞佳直接伸出了左手，“写在我的手掌吧！我晚上回宿舍腾在本子上。”

　　“好了。”尹云帆写完，脸上还是让俞佳丽喜欢的笑，他转身向自己的位置走去，“你也快回去吧，不然等下被教官发现了。”

　　在盯着他背影变成与同学谈笑的侧脸的时间里，心里的那颗种子开始发芽，用力顶开上面早已湿润的土壤，让俞佳丽不想再满足于同学关系。

　　回到江月生身边的俞佳丽摊开手掌，脸上是喜滋滋的笑，“我拿到B的电话号码喽！”
　　江月生惊喜地捂住嘴尖叫，“俞佳丽，学校可不允许早恋哦！”

　　“你怎么一下想那么远！”俞佳丽娇羞地低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小，“哪儿有那么飞速的发展……”
　　即使她心中确实有所期待，但并不认为自己配得上他。

　　这个时候的俞佳丽能想到的是要再瘦一些，再漂亮一些，这样才可能让他多对自己有一些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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