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神临门

　　“我在这里。”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泽水转过头，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哪里有个通道。”白月目光掠过泽水微显狼狈的衣袍，转向街道一面看似寻常的墙壁。他指尖微动，一个简单的符文飘向墙面，墙面如水波纹般荡漾开来，显露出一条幽静小道。这么隐蔽的地方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这要不是熟悉鬼市布局的建造者，根本反应不出这竟然会是一个通道。

　　“......”泽水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想到刚才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才从里面挤出来，一身狼狈，结果现在这厮告诉自己，就在街道一旁，有个通道可以自由穿梭！

　　白月难得的解释道：“这个通道是御华百年前连接的，只有九重天的官印才可触发。”

　　“......”

　　泽水一时无言以对，自己....没有官职...看着那安静无人的通道，再想想刚才的拥挤，默默吧这口气咽了回去，毕竟如今自己神力不足，形势极度恶劣，鬼蜮一行危机四伏，还得依仗这位。他若无其实的转移话题：“说起来，鬼市虽然狭窄，为何只有那一段路热闹拥挤，简直就是泾渭分明，那边热闹的如同凡间集市，这边却清冷得吓人。难道其中有结界？还是......这里也是九重天连接的通道？”泽水边说，边伸手摸着空气，好似真有结界一般。

　　“他们不敢过来。”白月言简意赅。

　　泽水道：“为何？”

　　白月朝着昏暗深邃的前方看去，前方的街道泛着冷白色的微光，道：“鬼市越往里走，交易的代价越大，进去的，都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我们去往鬼蜮，需要‘敛魂玉’，这个可以最大程度掩盖气息，我们身上没有鬼气，一旦进入鬼蜮立马就会被发现，鬼蜮恶鬼丛生，现如今修炼禁术，此次一去，凶多吉少。”白月低声说着，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而这个宝贝可遇不可求，据说最近在鬼市中出现过。”

　　泽水紧随白月身后，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与周围异常的寂静形成明显的对比，他安抚了一下快跳出身体的心脏，血液在身体内叫嚣着，泽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越走越兴奋，四周的一切都带着熟悉感，如潮水般一次又一次涌上心脏，却又在捕捉到具体意向前迅速褪去。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白月，对方依旧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穿着那身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翠绿袍子，行走在光怪陆离的鬼市之中，却奇异地保持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洁感，仿佛周身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喧嚣与污浊都隔绝在外。

　　他不敢深想，于是收敛心神，默默跟随在白月身后。

　　街道似乎没有尽头，唯有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奇怪的是，越往内走，一股奇怪的异香越浓烈，直往泽水的鼻窍里钻，他如今没有法力，更没有神职，所以没有仙体保护，除了不会老死和偶然爆发点法力外，其实和凡人没有太大差异。

　　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面对这个来历不明的气息格外警惕。这时，一张手帕递过来，泽水想也没想就接过这张绿色的手帕，这时候可不是嫌弃的时候，他有神体护体可以随时闭气，而自己只能靠手帕减轻味道。

　　泽水瞄了一眼身旁的那个依旧高冷如旧的脸，正当准备开口时，白月倏然停止脚步：“到了”

　　街道还未到尽头，泽水抬头看着眼前的店铺，那股浓烈的异香，在门缝中逐渐弥漫开来，丝丝缕缕，时而清淡，时而浓烈。泽水靠着指尖的微弱火焰仔细观察，门楣上悬着一块旧匾：“月宝堂？”随后看向身旁的白月，挑眉道：“这和沈家祠堂那四个字简直如出一辙。”

　　白月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只是抬手推开了那扇沉沉的木门；门内竟然别有洞天，与街道的死寂截然不同，也是长街蜿蜒，但是却灯火通明，琉璃灯盏，白墙地砖，空气里弥漫着香料、药草、腐烂食物、妖气、冥纸燃烧后残留的焦糊味……种种气息交织，形成一种独特而浓烈的氛围。

　　泽水心中生奇，原来这个店铺内，是连通的另一条街道，泽水不禁好奇这个鬼市的布局，会不会在其他地方还有街道。

　　泽水目光扫去，发现卖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各种符咒、写着诡异符咒的骨片、还有被禁锢在小小灯笼里哀嚎的生魂，甚至还看到一件战损盔甲，旁边标记着“御华旧物”，泽水暗自咂舌，如果不是自己没有神力，真想立马传个幻影给御华亲眼看看。

　　白月行至一具巨兽骸骨制成的摊位前，看着他熟练地与那些个形怪状的摊主购买东西，只见白月面无表情地报出一个数字，那个摊主面红耳赤的讨价，白月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对方，过了一会儿，摊主竟然垂头丧气的妥协了。

　　泽水在一旁看他一气呵成的讨价还价过程，惊的是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白月已经走到前方了，泽水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目光扫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位。那里坐着一个笼罩在黑雾里的干瘦老者，摊位上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个水盆，水盆里的水浑浊不堪。

　　就在泽水目光掠过那水盆时，水内突然闪过一幕极其模糊、短暂的画面——一片无尽的黑暗，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带着某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意味。

　　泽水猛地一怔，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那感觉……和之前在九重天宫殿听到白月声音时如此相似！他下意识地看向白月，白月正将几块幽暗的魂玉递给摊主，侧脸在鬼市诡异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冷硬依旧。

　　是错觉吗？还是……

　　“走了。”白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身，将一个小巧的、散发着幽冷香气的锦囊递给泽水，“敛魂玉，贴身放好。”

　　泽水接过锦囊，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他点点头，将锦囊小心收好。

　　此时，一个妖娆的女声自街边长廊传来：“白月大人百年不至，今日竟携了一个小仙官？哟！竟这般俊俏！”

　　但见一个身着紫色罗裙，款款而来，女子眉目含春，金色步摇在发髻上如蝴蝶般展翅，轻轻颤动：“好生俊俏的郎君，不如留在妾身这月宝堂，总比跟着这个不详的冰块涉险好？”

　　泽水活了一千多年，在人间不知看过多少因果事缘，也不知在多少说书先生那里听过此类故事，面对这种场面，岂不是信手捏来，于是双手做辑，笑道：“谢姑娘抬爱，可是小生心中已有一人，今生已发过毒誓，只愿和对方永不分离。”说罢，还虚情假意的摸了两把泪水。

　　紫衣女子掩唇轻笑：“那本姑娘就不强人所难了，祝你和你的心上人永不分离。”随即又道:“希望你以后常来这里，本姑娘一定好好招待你。”

　　泽水正要回道，白月已横挡在身前，冷声道：“离烟。”

　　离烟开口大笑，道：“这般护着....莫不是怕妾身道破你的秘.....？”

　　话音未落，白月袖中骤散寒意，三张黄符悬空成阵。离烟霎时收声，悻悻甩袖：“真是无趣！既然得了敛魂玉，还不离去！”临了却朝泽水眨眼，俏皮道：“小仙官，若是在他身边受了什么委屈，随时寻妾身玩呀~”

　　待离开了离烟姑娘，泽水忍不住追问：“她方才说什么密秘？”

　　白月黑着脸看向泽水，良久方道：“你也有不少密秘！”言罢，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走去。

　　泽水站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似乎....怒气冲冲的背影，犹如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

　　接着，他们又购置了所需的破障丹和一小罐闪烁着微光的引路萤。准备妥当后，白月便带着泽水朝着鬼市的深处，那个通往真正鬼蜮的入口走去。

　　越往深处，周围的喧嚣逐渐减弱，光线也愈发昏暗，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弥漫着更浓郁的幽冥之气。周围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形态却愈发诡异莫测，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贪婪，但在触及白月那冰冷的目光和周身隐隐散发的危险气息时，又都悻悻地移开。

　　终于，他们来到了鬼市的尽头。那里并非墙壁，而是一扇普通的木门，但是当他打开木门时，迎面面是吞噬着一切光线的黑暗，这就是通往鬼蜮的入口。

　　站在黑暗前，阴冷的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袍。泽水能感觉到敛魂玉正在发挥作用，将他的仙气层层包裹隐藏，但面对这通往未知凶险之地的入口，他依然感到一阵紧张，手心微微沁出汗水。

　　他看向身旁的白月。那身扎眼的翠绿在昏暗的光线下变成了沉静的墨绿，反而不再显得突兀。白月也正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依旧是泽水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这一次，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安抚？

　　“跟紧我。”白月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守住心神。”

　　泽水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思绪，点了点头。无论前路如何，无论白月身上有多少谜团，此刻，他们是同伴，要共同面对鬼蜮的未知与危险。

　　白月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迈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黑暗之中，身影瞬间被漆黑吞噬。

　　泽水不再犹豫，紧随其后，一步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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