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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暖情
天山,玄冥殿。
钟回带着一行人嚣张地从云岚城离开回到玄冥殿后,便被迫拉去营业,接见一干玄冥殿元老。
由于原主上位不久便被自己手下的人联合云岚宗围杀,很多杂事都被搁置在一旁,等钟回走完过场,已是深夜。
天山之巅,自是高处不胜寒,钟回从里到外冻了个彻底。遣散下人后,他拖着疲惫的步子,独自走向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
玄冥殿前任宗主是个穷奢极欲的人,金砖作殿,神木为梁,甚至连地上不起眼的过道都是由昆山青玉打造而成。
是以钟回莹白的手,虚虚触上玄金大门时,竟隐隐泛着诡异的青色。
不过,他并没注意那么多,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一堆心思各异的人中间,便累得够呛,要不是他拂袖离开,恐怕那些人能吵嚷上三天三夜。
他看上去神色未变,但是幽深的瞳孔早已经失焦,说不清是活人微死还是死人微活。
檐前骤风四起,一溜儿铁马叮铃叮铃作响,钟回被冰凉的玄金冻得一激灵。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下用力,最终还是说服自己走进这座并不属于他的宫殿。
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暗金与血红交织的帘栊被从涌入的狂风吹乱,寒夜玉屏软。
殿内烛影碧荧荧幽幽晃,半卷起鲛纱连珠金丝帐。
此情此景,钟回悬在空中的那只脚放下也不是,挪开也不是。
“系统,原主自己来这住过吗?”
对这种让人看一眼就怀疑能从里面蹦出个艳鬼的宫殿,钟回的嫌弃溢于言表。
系统搓手嘿嘿一笑:“没有哦,回不进去吗?统觉得说不定里面真的有个大美人在等你捏。”
钟回:“……”
是吗,那他跑都还嫌慢。
“嗯——啊——”
好像是为了挽留钟回无情的步子,殿内真的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微弱嘤咛。
这什么要命的声音?!钟回不可置信地回头。
霜风灌入,隔着帏屏依稀可见,被重重吹开的床帏中竟然真的卧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
钟回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嘭地一关。
“里面是谁?”他摁下在耳边震响的心跳声,沉声问道。
系统一脸姨母笑:“回要先猜猜吗?剧透就没意思了呦。”
“……”
好讨嫌的系统。
钟回一副就此罢工的样子打算一走了之。
系统迅速滑跪挽留:“回回回,统错了,统错了!”可能是嫌演得不过瘾,也可能是钟回的脚步过于决绝,它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嚎,“回你可不能走哇,回走了主角就完蛋了嘤嘤嘤。”
???
它说什么?
“师明夷在里头?!”
系统老实地点了点头。
“……”
有病。
钟回意识到不对劲,暗骂一声,接着迅速抬脚用力把门踹开,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那些很不庄重的帘啊幔啊的,最后一脸这他妈是在干什么的表情僵在床前。
面前这个被缚仙绳捆得死紧,正满脸酡红地躺在床上,明显神志模糊的人不是师明夷还能是谁。
钟回的视线不可抑制地瞥向床边那些鞭啊环啊的,整个人如遭雷击。
“你说清楚,他怎么了。”钟回咬牙切齿。
系统美滋滋:“当然是回的手下干的啦,前任玄冥殿尊主经常扛人回来,你懂的,熟能生巧,他们顺手的事儿。”
钟回的心脏火辣辣地疼。
系统情真意切地安慰道:“没事哒,回,这可是你进一步攻略主角的大好时机。”
“……”
钟回不打算接话,这些向来以玩弄他人命运为乐的存在永远傲慢,永远无知,没必要浪费口舌。
他颤抖着走向前,挥手解开缚仙绳,师明夷此时被药折腾得已经不成样子,活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钟回轻柔地把人抱起来,用帕子小心擦去他额头上的汗。
“说,怎么解。”
系统知道这下钟回真的生气了,小声嗫嚅道:“无可解。这个是前任老登助兴用的,只能采取最原始朴实的方式解决……”
“……”
钟回的眉心狠狠皱成一团。
他解下大氅将师明夷整个人包起来,随后抱着人在死寂得可怕的寒夜里御剑下山。
咚——
一袋银子从门口飞入精准砸在柜台上,给掌柜的瞌睡都吓醒了。
只见钟回抱着师明夷脚下生风,匆匆而入。
“劳烦准备两间上房,一桶热水,即刻就要。”
“好好好,客官请随我来。”掌柜拍了拍脸,连声应道。
冬夜里生意不好做,她都准备闭店了,谁承想居然还能碰上个阔气的仙君,掌柜的脸都要笑成花了。
她提着盏灯,轻车熟路地引着二人进了房间,把屋子里的灯挨个点燃,随后架起炭盆。
“这位仙君可是身体不适,老身认识位郎中,医术精湛,远近闻名,若不嫌弃,我即刻遣人延请。”
钟回摇了摇头,婉拒道:“多谢店家美意。”
掌柜不再多言,临走前温声道:“炭火不够可自行添入,天寒地冻的,仙君仔细冻坏了身子。”
钟回轻轻点头,待热水送上来后,他一把抱起晕得不省人事的师明夷。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才挪开目光,低声道:“得罪了。”
师明夷可能被钟回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哼哼两声又扯着钟回的袖子往他怀里蛄蛹。
“……”
钟回苦笑,认命地把人放进浴桶。
房间内炭火烧得正旺,加上钟回用灵力造了个结界,里边暖洋洋的,竟如同春天一般。
然而,此时对钟回来说刚刚好的温度,放在师明夷身上可就有点要命了。
他居然硬生生被烫得清醒了三分。
“魔头,你要烤了我不成。”
师明夷的嗓子显然哑得不成样子,汗珠豆大似地从额角滑落,鬓发像是被新鲜的墨水浸过般,乌黑透亮。
灯火暧昧地在沉沉的寒夜跳动。
钟回喉结滚了一圈,苍白的脸颊被熏成诱人的粉色。
他沉声道:“忍忍,水冷了就好了。”
师明夷心如死灰,但却连喷在钟回掌心的呼吸都是烫的:“你不如把我丢外面往雪里一埋,好过活活在这□□焚身。”
“说什么呢。”
钟回垂眸,鸦黑纤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的晦暗,像是在回答师明夷,又像是对自己说。
“大冷天的,怪可怜。”
“……”
师明夷觉得现在这样他看起来可能更可怜。
…………
不知过了多久,水凉了,钟回把衣服搁在一边后,推门无声离去。
刚刚师明夷望来的隐忍一眼,就像是颗扎人的鱼刺一样卡在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他急需要找个地方拔出来。
然而客栈老旧的木门不论客人再怎么小心都会发出吱呀的响声,浴桶中死死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对向来张扬、凡尘不入的眸子此刻在灯下湿淋淋的,像是含春的露珠卧在红山茶的花瓣上,欲望蒸腾着滋长。
“这煞神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师明夷盯着自己泡得有些发皱的双手,内心五味杂陈,因药物催生的情欲像个不讲武德的流氓在四肢百骸流窜。
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清白。
脑中不自觉闪过的,有彩云阁争斗时轻蔑地搭在他剑上的手指,有崖洞里那双苍白却又干净得可怜的眼睛,有他在婚房中哼哧哼哧塞点心时竭力抹去的那张阴郁却又诱人的脸……
怎么就看上他了。
师明夷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认命地将手往下探,揉碎了一汪平静……
此时此刻,两间上房内,炭盆不约而同地哔哔剥剥地响着,某些暧昧的,不能见天日的声音,稀稀簌簌消失在这个风雪夜中。
当清晨,阳光洒进窗棂,蒸干所有爱欲的露痕时,一份心照不宣的沉默,同时保住了两个人只剩下一层窗户纸的尊严。
他们对坐,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修仙之人早就不需要的食物。
热气腾腾的清汤面很快见了底,钟回还是选择率先打破那十分要命的尴尬。
“可以走了吗?”
师明夷眼底乌青,说出来的话总感觉带着点刺:“不走你还能放了我不成。”
钟回自觉理亏,嘴唇紧紧地抿着,开始思考起怎么把炸毛的某人带回去。
御剑吗?那靠得也太近了,不妥不妥。
走路吗?那太远了,天黑都还在路上,不妙不妙。
放了他?那是不可能的,裴景指不定在哪蹲着抢人,不行不行。
正在钟回苦恼之际,终于被放出小黑屋的系统热心支招,意图将功折罪:“回,统可以先借你积分兑换传送符哦。”
钟回睨了系统一眼,语气冰冷:“不需要。”
系统撇撇嘴:“好啦好啦,算统送你的,虽然不知道回为什么总是因为统生气,但是统还是希望可以和回一起愉快地完成任务哦。”
没等钟回开口,两人便一把栽倒在昨天那间过于不成体统的殿内。
不知是不是系统心血来潮的小巧思,师明夷的头狠狠砸在钟回胸口。
“你铁打的?”师明夷揉了揉头,愤愤道。
钟回不吭声,默默地把这里所有的奇奇怪怪很不体面的东西全都一把火烧掉。
可怜的宫殿现在像是被剃了毛的大型犬,有种说不上来的滑稽。
钟回极黑极深的双眼失神地注视着这荒唐的一切,只觉得恶心。
他不喜欢待在这种地方。
但恼人的是,他不能跑,不能活,更不得自由,似乎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老老实实地等着,在合适的时机亲手为师明夷送上这条性命,然后继续这样诡异的纠缠。
攻略师明夷,让他爱上自己吗?钟回拒绝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一旦去想,他就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平生第一次,钟回抱着团过于复杂的情感,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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