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月赶路

　　高德邵每次跑车回来总会给家里带点东西，这回他没赶上周末，待不了两天就又得走了，所以到学校来找花将离。

　　高德邵把拎着的一摞书伸过去，道：“我一个朋友说他家孩子就是用这些资料考上了大学，所以就给你买了。”
　　花将离开心的接过，“谢谢叔叔。”
　　“还有这个～”高德邵说着把另一个手上的大袋子也递了去。
　　“这些放家里给奶奶吃吧。”
　　“家里那份我买了，你拿着和同学们分享。”
　　“谢谢您。”
　　“快回教室去吧，外面冷。”

　　不远处，守在校门口、盯了花将离好几天的计康衢，把这一幕看了去；见高德邵开着大货车，他心里有了主意。

　　“请问花将离在吗？”晚自习快开始前，一个同学来到一班教室门口问。
　　花将离闻声走了出去，“你找我什么事？”
　　“有个叔叔在校门口找你。”同学说完便转身离开。
　　花将离以为是高德邵又有什么事，没多想就下了楼。

　　校门口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花将离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人影；到了拐角处，整个人突然被大力拖拽，她惊恐地看过去，是化成灰她都认得的人

　　计康衢灭掉手里的烟，道：“好久不见。”
　　花将离努力保持镇定，“你找我做什么？”
　　计康衢走了两步，抬起一只脚踩到石头上说：“看到这条腿了吗？都是拜你所赐。”
　　花将离冷笑道：“大概恶人都是这样的吧，永远都不记得自己犯下的罪。”

　　计康衢被惹怒，但碍于人来人往不敢过激，只能用力踢开脚下的石头宣泄，接着又拿出了一根烟点燃，“今天中午给你拿东西的那个男人是谁？”
　　花将离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内心的忐忑难以抑制。

　　“戴水芝新找的男人？”
　　“你想做什么？”
　　“他开大货车应该挣得不少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最缺的就是钱。”
　　“他家很穷的。”
　　“没有钱～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花将离目光犀利、注视着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计康衢，“你不仅是恶人，还是个懦弱的恶人；不敢去向真正伤你的强者复仇，只会欺负一个和你儿子同年纪的～学生～”

　　计康衢气愤地将手中的烟丢两人中间，“你最好回家和戴水芝商量一下，不给我钱，我可就要试探试探那个男人有多爱她了；下周一同样的时间，我会在这里等你。”

　　计康衢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又回了头，“陈兆吉进去了，估计要等你大学毕业后他才能出来，不知道～到时候你有没有种去找他报仇呢？”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他老婆带着孩子搬到南安娘家去了，一起带走的还有你家房本；哦，不对，现在那房子已经过户到他老婆名下了。”

　　看到咬着牙发抖的花将离，计康衢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高德邵住了两晚就又要干活去了，临走前他拿出一个电话本，从夹缝中取出一张欠条，和戴水芝交代道：“月底有个朋友会来家里还钱，到时候拿了钱你把这个欠条给他。”

　　戴水芝目不转睛盯着欠条上的十万块，她这一年多苦日子可算没白熬。

　　高德邵继续说明，“当时他孩子生病跟我借的，所以就不要利息了，那个蓝色盒子是我给他孩子买的礼物，到时候见了面你给他。”

　　戴水芝心里早已算计着别的想法，压根没听进去，只一味点头。
　　高德邵沉浸在期待的喜悦里，一脸痴笑，“等过了年，咱就盖新房子，过去的日子委屈你了。”

　　周五花将离回家，等到晚上十点多戴水芝才从牌桌晚归。

　　“计康衢到学校找我了。”
　　花将离的话停止了戴水芝哼着的高兴小曲，“他怎么会知道你在这儿？”
　　“他瘸了条腿，要你给她钱。”
　　戴水芝立马捂紧了大衣口袋，“我可没钱。”
　　花将离扫了她一眼，接着说：“他还告诉我陈兆吉进去了。”
　　“真的啊？可太好了。”戴水芝笑逐颜开，最近还真是喜事连连，手气也是好的不得了。

　　花将离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计康衢说如果不给他钱，他就会去找高叔叔。”
　　“他找去呗。”戴水芝才不在意那个，她现在只想月底快点来，等钱一到手她就走人。

　　“你不怕到时候～”花将离话没说完，出来尿尿的奶奶看着俩人问：“你俩还不睡啊。”
　　“这就准备睡了。”戴水说着就往自己屋子里去。

　　花将离见奶奶穿得单薄，上她屋里把外套给她拿了披上，“您小心别着凉了。”
　　奶奶拍拍她肩膀，“你也快睡去。”

　　等奶奶屋里的灯熄灭，花将离轻轻推开了戴水芝的房门。
　　戴水芝立即把存折塞回枕头底下，道：“我说了，我没钱。”

　　“计康衢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你少拿点先稳住他，不然他找了高叔叔，这安宁日子就到头了。”花将离知道给钱不是长久之计，可她暂时也想不到别的更好法子。

　　“你想一直在这儿待着，我可不想。”戴水芝说着脱下外套钻进了被窝，“睡觉，把门给我带上。”

　　花将离无奈，只能转身回到自己那和一堆杂物共存的房间。

　　“他五婶子你这是捡到宝啦，嘴都咧天上去了。”
　　“可不是捡到宝了么，我们家小玉昨儿个夜里生了俩小子。”
　　“哎呀，双胞胎啊，恭喜恭喜。”
　　“是呢，快把你家里头的鸡蛋都给我，再来两只老母鸡。”五奶奶说完转动着眼珠子打量一圈，小声问：“你家水芝那肚子怎么一直没个动静。”

　　奶奶见花将离走了出来，用手肘怼了怼五奶奶，然后扭过头道：“丫头，去找个篮子把鸡蛋都装了，拿来给你五奶奶。”

　　花将离进了外头的小屋，奶奶才露出哀怨，“哎，我没你那福分啊。”
　　“我的好嫂子，事在人为；我跟你说我娘家那边有个老中医，小玉呀就是给他瞧了后没几月怀上的，改明儿你也带上水芝去看看。”
　　奶奶连连点头，随后高高兴兴的抓母鸡去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又一个周五，雪花已经轻轻飘下；出于安全考虑，学校提前放了学。

　　“将离，雪越下越大了，要不你住我家去吧；还有两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你给我恶补一下。”米卡拉着走出教室的花将离撒娇到。
　　“你没问题的。”
　　“我好怕去不成我偶像的演唱会呀。”

　　花将离贴近米卡耳边小声道：“伞借我，让计宏陈送你回家，他今天没骑自行车。”
　　米卡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不愧是我好朋友，仗义。”

　　或许是天气原因出门的人少，花将离卡着时间上了车都还有座位，要平时非挤得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她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是仅有的一个靠窗位置了；车辆刚起步又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上来了一个包裹严实的男人；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花将离呼吸暂停、瞪圆了眼睛。

　　计康衢在花将离旁边坐下，摘了帽子、松了松围巾，“那个男的叫高德邵。”
　　花将离低着头，“他真的没钱，家里到现在还是土砖房子，那些黄金就是所有了。”

　　“戴水芝怎么不敢出来见我？”
　　“她～她生病了。”
　　“那你带我去看看她。”
　　‘不行，不能让高家知道以前的事，会吓到奶奶的；而且，如果高叔叔因此不要戴水芝了，那她就不能上学了，不上学她以后该怎么办？’花将离心想着，跨过计康衢来到车门处用力拍打着，让司机师傅停车。

　　下了车，花将离拼命往前跑，雨雪夹杂打来，把她的脸冻得通红。

　　“哎，那几个小屁孩别在这块追赶，前面这井盖没了，掉进去可了不得。”面馆门口一中年男子冲不远处跑来的几个小学生喊到，然后把手中的石头压在倒着横放于井盖处的长凳上。

　　花将离路过时，已经上了台阶的男人又不放心的回头叮嘱，“孩子，离远些，别摔那里头去了。”

　　花将离听了话，远离危险，男人才进去面馆里关了门。
　　她回过头，看见一瘸一拐追来的计康衢摔倒在地，嘴角闪过一丝蔑笑，欣赏着对手的狼狈。

　　“明晚九点你在这儿等我。”花将离对走近的计康衢说到。
　　“那么晚？”
　　“白天我要帮奶奶干活，而且我得等她睡下了再出门。”

　　“不会又是那点小首饰吧？”
　　“我妈妈临终前把她的钻戒给我了，这是我仅有的值钱物了，以后你再怎么威胁也没有用了。”花将离看着雪花落在潮湿的地面瞬间融化，长长地换了口气，“你要是破坏了我的安宁，计宏陈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计康衢拎起了花将离的衣领，“你敢吓唬我？”
　　花将离抬眼与他对视，丝毫不惧，“希望明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得看那颗钻石有多大了。”
　　计康衢面对着花将离平静的脸，不知不觉松开了冻木的手。

　　“小心地滑。”花将离说着转了身，迎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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