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新的一周，还未到早读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江野刚把书包甩到桌上，就听见后排传来一声刻意拔高的笑——是陈哲正拿着本竞赛题集，凑在几个同学身边，声音大得能让前排都听见：“这道题的解法也太绕了，还是我小学奥数班学的模型更直接，当时沈漠川还跟我争了半节课呢。”

　　沈漠川正在给保温杯灌热水，闻言动作顿了顿，没回头。江野却皱起眉，刚想开口怼回去，手腕被沈漠川轻轻按住。“别理他。”沈漠川的声音压得很低，“物理早读要默写公式，你昨晚背了吗？”

　　江野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有点心虚地挠挠头：“……忘了。”

　　沈漠川无奈地摇摇头，从笔记本里抽出张便签纸，飞快地写下几个高频公式：“赶紧记，课代表马上要来了。”

　　早读课刚结束，陈哲果然又凑了过来：“漠川，这道电磁题我用了三种解法，你看看哪种更优？”他故意把“三种解法”说得很重，眼神扫过江野时带着点炫耀。

　　沈漠川刚想伸手去接，江野却抢先一步把纸抽了过来，扫了两眼就扔回给陈哲：“第三种解法步骤错了，安培力方向搞反了，第二种积分变量代换冗余，第一种勉强能看，但比沈漠川上次给我讲的差远了。”

　　陈哲的脸瞬间僵了，像是没想到江野会看懂这些：“你懂什么？这是竞赛……”

　　“竞赛题就允许犯基础错误？”江野挑眉，拿起沈漠川的笔记本翻开，“自己看，沈漠川上周就推过更简洁的解法，比你这三种加起来都省五步。”

　　周围几个同学好奇地凑过来看，果然看到笔记本上写着另一种解法，步骤清晰得像教科书。陈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抓着演算纸的手指都泛了白，却只能讪讪地说：“我……我就是想探讨一下不同思路。”

　　“探讨就探讨，别总提小学奥数班。”江野毫不客气地补刀，“都高三了，总活在过去多没出息。”

　　沈漠川在旁边低笑出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江野的腰，眼里带着点纵容的笑意。陈哲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咬了咬牙，转身回了座位，路过时故意把江野的椅子腿踢得“哐当”响。

　　午休时，江野拉着沈漠川去食堂吃饭，刚坐下，陈哲就端着餐盘跟了过来，直接坐在他们对面。“漠川，下午的竞赛辅导你去吗？”他笑得热络，“我爸托人找了套历年真题，据说含金量很高，要不要一起研究？”

　　“不了。”沈漠川往江野碗里夹了块排骨，“下午江野约了我去图书馆改错题。”

　　“改错题哪有真题重要？”陈哲故作惊讶，“你不是一直想拿竞赛名次吗？错过这套题太可惜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就是玩心太重，总拉着别人耽误正事。”

　　江野的火气瞬间上来了，刚想拍桌子，被沈漠川按住了手。沈漠川抬头看向陈哲，眼神冷得像冰：“在你眼里，什么是正事？是拿着别人找的题炫耀，还是踩着别人抬高自己？”他站起身，“我们还有事，不奉陪了。”

　　江野跟着站起来，路过陈哲身边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有些人就是闲得慌，总惦记着别人的事，难怪自己的题都做不对。”

　　陈哲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餐盘里的饭菜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他拿起手机，翻到那张偷偷拍下的江野和沈漠川在自习课上传纸条的照片，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眼神越来越暗。

　　下午的图书馆很安静，江野趴在桌上改错题，沈漠川坐在旁边看竞赛书。

　　“他是不是有病？”江野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一天到晚阴魂不散的。”

　　“别让他影响心情。”沈漠川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划着，“你这道题的受力分析还是错了，摩擦力方向搞反了。”

　　江野凑过去看，果然看到自己画的箭头反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总记不住。”

　　“我教你个办法。”沈漠川拿起笔，在图上圈了圈，“把自己想象成那个物体，运动的时候想不想打滑，往哪边滑，摩擦力就跟它反着来。”

　　“还是你厉害。”江野抬头，在沈漠川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奖励你的。”

　　沈漠川的耳朵瞬间红了，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下：“在图书馆呢。”

　　“怕什么，没人看见。”江野低头继续改题，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傍晚放学，两人刚走出图书馆，就看到陈哲和几个男生站在门口，像是特意在等他们。“漠川，等你好久了。”陈哲走上前，手里拿着个信封，“我爸托人弄到的A大计算机系教授的联系方式，据说提前联系一下对特招有好处，给你。”

　　沈漠川没接：“不用了，谢谢。”

　　“你别客气啊。”陈哲把信封往他手里塞，“这机会多难得，总比某些人……”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江野一眼，“整天就知道打球强。”

　　江野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陈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哲笑了笑，眼神却很尖锐，“就是觉得，漠川这么优秀，不该被不相干的人拖累。”

　　“谁拖累谁还不一定呢。”江野上前一步，逼近陈哲，“至少我不会拿着别人找的东西到处炫耀，更不会背后搞小动作偷拍别人。”

　　陈哲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江野挑眉，“要不要我把你偷偷拍我们的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其实他并不知道照片的事，只是刚才看到陈哲慌乱的眼神，故意炸他一下。

　　陈哲果然慌了，眼神闪烁：“我没有……”

　　“够了。”沈漠川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陈哲，我们之间的事早就过去了，你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A大的名额我会自己争取，不用你假好心。还有，离江野远点。”

　　他拉起江野的手，转身就走，没再看陈哲一眼。江野被他拉着往前走，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别跟他一般见识。”江野反手握住他的手，“气坏了胃不值得。”

　　沈漠川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底的怒火渐渐散去，涌上一丝愧疚：“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哪有那么脆弱。”江野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再说，看他吃瘪的样子还挺爽的。”

　　路过操场时，他们看到几个男生在打篮球，柘言也在其中，看到他们就挥手：“野哥！过来打两把！”

　　江野有点心动，看向沈漠川。沈漠川笑了笑：“去吧，我在旁边等你。”

　　“真的？”江野眼睛亮了。

　　“真的。”沈漠川点头，“不过别太累，打完早点回家。”

　　“好嘞！”江野兴高采烈地跑向球场，很快就和柘言他们玩到了一起。沈漠川坐在场边的长椅上，看着江野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他拿出手机，翻到A大的校园官网，看着那栋现代化的计算机教学楼，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着。他一定要拿到那个名额，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能和江野一起，在那个地方继续并肩前行。

　　江野打完球，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沈漠川自然地递过水瓶和毛巾。“打得怎么样？”

　　“那必须赢了。”江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刚才那个三分帅不帅？”

　　“帅。”沈漠川笑了，伸手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走吧，回家做饭。”

　　“好。”江野拉起他的手，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

　　身后，陈哲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手里的信封被捏得变了形。他拿出手机，翻到那个匿名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沈漠川和江野在图书馆举止亲密，有人看到了。】
　　......
　　之后几天，教室里的气氛因为即将到来的模考变得格外紧张，陈哲倒是没再搞什么大动作，却像只嗡嗡作响的蚊子，总在沈漠川和江野身边盘旋。

　　课间操时，陈哲又凑到沈漠川身边，手里把玩着一个崭新的物理竞赛奖杯——据说是他以前拿的，故意大声说：“漠川，这次模考的物理压轴题，我猜是关于量子力学的初步应用，你复习到了吗？”

　　沈漠川做着扩胸运动，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考纲里不涉及超纲内容。”言下之意是陈哲在故弄玄虚。

　　“那可不一定。”陈哲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听说这次出题的是李教授，他最擅长把难题包装成基础题，就像有些人，总把‘恋爱’包装成‘互助’。”

　　沈漠川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他：“陈哲，与其研究这些，不如多看看课本，别到时候连基础题都做错。”

　　江野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刚想开口怼回去，被沈漠川用眼神按住了。少年冲他摇了摇头，那眼神里带着安抚，仿佛在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模考如期而至。走进考场时，江野看到陈哲坐在沈漠川斜前方，正低头调试计算器，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江野心里莫名憋着股劲，拍了拍沈漠川的肩膀：“加油，别让某些人得逞。”

　　沈漠川回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你也是，仔细点。”

　　考物理那天，江野格外专注。最后一道压轴题确实难，光是审题就花了五分钟。交卷时，他看到陈哲正对着试卷皱眉，似乎在纠结什么，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成绩公布那天，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物理老师抱着成绩单走进来，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沈漠川身上：“这次物理最高分还是沈漠川，98分，唯一扣的两分是因为最后一道题的解法不够完美。”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陈哲的脸却白了几分。

　　“第二名，陈哲，97分。”老师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惊讶，“最后一道题用了两种解法，虽然步骤繁琐，但逻辑没问题，就是耗时太长，考试时不建议这么做。”

　　陈哲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强行挤出的笑：“谢谢老师，我只是想证明这道题有多种解法。”他的目光扫过江野，带着点刻意的停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靠自己想出解题思路的，有些人可能更擅长‘互助’吧？”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江野身上。江野的脸瞬间涨红，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这次物理考了92分，排在第三，确实比上次低了几分，但这是他实打实做出来的，陈哲这话分明是在暗示他抄了沈漠川的答案。

　　“你他妈说什么？”江野的声音发颤，几乎要冲上去揍人。

　　“江野！”沈漠川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别冲动。”

　　他站起身，走到讲台前，目光平静地看着陈哲：“陈同学的解法确实很‘精彩’，但考试的意义在于高效解决问题，而非炫技。”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全班同学，语气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至于你说的‘互助’，我不认为这是贬义词。学习从来不是孤军奋战，我和江野确实经常一起讨论题目，他帮我补过我不擅长的体育理论，我也给你讲过你卡壳的物理模型。”

　　沈漠川拿起两份试卷：“这上面的每一个公式，每一道演算，都是我们各自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他的错题本上有我画的受力分析图，我的笔记本里也有他总结的英语完形填空技巧。”

　　“我们的分数，是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琢磨出来的结晶，是凌晨三点还在微信上争论的解题步骤，是彼此揪出对方的粗心大意后长舒的一口气。”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不是依附，不是抄袭，是两个并肩同行的人，在奔赴同一个目标时，自然产生的能量共振。”

　　“就像船帆和航向，缺一不可，不分彼此。”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陈哲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精心策划的挑衅，像打在了棉花上，反而衬得自己狭隘又卑劣。

　　“坐下吧，陈哲。”老师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点不满，“下次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陈哲悻悻地坐下，头埋得很低，再也没敢抬头。

　　放学铃声响起时，江野拎着书包，快步追上沈漠川，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背上：“沈漠川，你刚才帅呆了。”

　　沈漠川转过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吃醋了？”

　　“才没有。”江野嘴硬道，却把他抱得更紧，“就是觉得……以后再也没人敢说我们了。”

　　“嗯。”沈漠川低笑一声，“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柘言从后面追上来，拍了拍江野的肩膀：“野哥，牛逼啊！沈漠川刚才那段话，简直可以直接拿去当毕业致辞了。”

　　江野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偷偷握住了沈漠川的手。走到操场时，他们看到陈哲一个人坐在看台上，手里捏着那份物理试卷，背影落寞得像被全世界遗弃。江野想走过去说点什么，被沈漠川拉住了。

　　“不必了。”沈漠川摇摇头，“有些人总要自己撞了南墙才知道错。”

　　江野点点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风吹过篮球场，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远处传来低年级学生的嬉笑声，一切都那么鲜活明亮。

　　“喂，沈漠川。”江野忽然开口，“等考完试，我们去看那场电影吧，《暮春之森》。”

　　“好。”沈漠川毫不犹豫地答应，“我查过了，还有午夜场。”

　　“午夜场？”江野挑眉，“看完都天亮了。”

　　“那就看完去吃早餐。”沈漠川侧头看他，“学校门口那家豆浆油条，据说凌晨四点就开门。”

　　“那吃完早饭，”江野的声音带着点期待，“你得给我讲物理竞赛题，讲到我听懂为止。”

　　“没问题。”沈漠川的指尖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不过作为交换，你得教我打篮球，至少……要能投进三分球。”

　　“就你那小身板？”江野嗤笑一声，反手握住他的手，“得练到明年高考完才能行。”

　　“那就练到明年。”沈漠川的笑容在夕阳里格外明亮，“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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