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时再见

　　6:45AM 宿舍楼窗前

　　林衔月拉开窗帘时，窗玻璃上结着薄薄的冰花。

　　手机天气预报显示「今日中雪」，但窗外只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宿舍楼下的香樟树在寒风里纹丝不动。

　　"又骗人。"她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小块透明区域，正好看见沈栖迟从男生宿舍楼走出来。

　　他校服外面只套了件黑色羽绒马甲，手里转着机车钥匙，蓝钻袖扣在晨光里一闪而过。

　　7:00AM 教学楼连廊

　　暖气充足的连廊玻璃上凝满水珠。

　　林衔月捧着热水袋经过3班后门时，突然被拽住围巾——

　　沈栖迟的指尖勾着她围巾末端的流苏，另一只手递来杯热可可。

　　"天气预报说了今天要下雪。"她接过杯子，暖意透过纸杯传到掌心，"你的机车还敢开？"

　　沈栖迟的睫毛上沾着从室外带进来的寒气："你猜今早我后座绑了什么？"见她不答，自己揭开谜底："防滑链。"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响声。

　　两人同时转头——是雨。

　　冰冷的冬雨砸在走廊外延的金属挡板上，哪有半点雪的影子。

　　7:15AM 教室里的赌约

　　"赌不赌？"林枫妍把手机怼到林衔月面前，屏幕上是江苏气象台最新推送：「云棠市今日降雪概率下调至30%」。

　　她孔雀羽造型的发夹在暖气里泛着微光，"我赌放学前肯定下不来。"

　　林衔月翻开课本，露出夹在扉页的便签纸——上面记着近五年初雪日期，去年是12月18日。

　　她突然用笔尾戳了戳前桌程砚知的肩膀："物理实验室有没有干冰？"

　　程砚知推眼镜的手顿了顿："你想人工降雪？校规第17条..."

　　"当我没说。"林衔月转头看向窗外。

　　雨幕中，隐约可见沈栖迟在操场边停车棚给机车套防雨罩。

　　袖口的蓝光在灰蒙蒙的天气里格外醒目。

　　9:30AM 课间走廊

　　大课间的走廊挤满了看天的学生。

　　林衔月捧着保温杯接热水时，3班体委突然挤过来："迟哥说气象台刚更新数据，午后可能转雪。"

　　热水溅到手背上，她差点打翻杯子："他什么时候成气象专家了？"

　　体委努努嘴指向走廊尽头——沈栖迟正靠在窗边平板上划拉雷达云图，蓝钻袖扣在屏幕上折射出细碎光斑。

　　见她看过来，他抬手比了个"三"，口型分明是："三小时内。"

　　11:50AM 食堂玻璃幕墙

　　午餐时分，冰霰终于转成了实实在在的雪粒。

　　林衔月坐在靠窗位置，看那些比白糖还细的雪粒在玻璃外簌簌滑落。

　　沈栖迟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发梢还沾着没化的雪晶。

　　"天气预报没错。"他用筷子尖点了点窗外，"只是雪量调低..."

　　话音未落，窗外雪势突然变大。

　　细雪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短短几分钟就给香樟树冠覆上薄白。

　　食堂灯光透过玻璃，照得那些下坠的雪花像漫天碎钻。

　　林衔月突然伸手，指尖碰了碰沈栖迟的袖扣。

　　冰凉的金属表面凝着细小的水珠，映出窗外纷飞的雪影。

　　"初雪。"她轻声说。

　　沈栖迟的筷子停在半空。

　　他腕表表盘的反光正好落在她掌心，秒针指向的数字在雪光里格外清晰：恰好是去年初雪的日期。

　　4:15PM 操场边的长椅

　　体育老师吹响解散哨时，细雪已经开始在塑胶跑道上积出斑驳的白色。

　　林衔月缩在长椅一角，英语单词本的边缘被雪粒浸出深色的水痕。

　　她呵出的白气在围巾绒毛上结出细小的冰晶，手指冻得发僵。

　　"接住。"

　　一个暖手宝突然落在她膝头，外层套着印有"南江一中"字样的毛线套——明显是学校元旦义卖会的赠品。

　　沈栖迟站在长椅背后，黑色羽绒服肩头积着薄雪，发梢湿漉漉地贴着额头。

　　"林枫妍的？"她捏了捏暖手宝，热度透过毛线传递到指尖。

　　"嗯，用你上次忘在图书馆的《五三》换的。"

　　"那本书我还没做完..."

　　"第317页的完形填空我帮你写了。"

　　雪粒落在单词本上，在纸面洇出小小的圆点。

　　沈栖迟突然弯腰，从她发间摘下一片未化的雪花，冰晶在他掌心瞬间融化成水珠。

　　4:30PM 雪中的篮球场

　　几个高三男生在飘雪中打篮球，球鞋在湿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沈栖迟的蓝钻袖扣在运球时闪过冷光，林衔月看见他故意把球传给3班体委——

　　对方接球时脚下一滑，在雪地上摔出个人形印子。

　　"迟哥你阴我！"体委哀嚎着爬起来。

　　"摩擦力计算公式。"沈栖迟转着篮球走回长椅，"回去抄十遍。"

　　林衔月突然把暖手宝砸向他后背："你物理作业上次也忘了乘摩擦系数。"

　　沈栖迟接住暖手宝，雪粒在他睫毛上挂成一排细小的水晶帘："所以这不是来补课了？"

　　他弯腰在雪地上画了个歪歪扭勒的受力分析图，指尖冻得通红。

　　篮球场的照明灯突然亮起，灯光穿过飘雪，在那幅图上投下交错的阴影。

　　4:45PM 初雪的秘密

　　雪越下越大，操场上的学生陆续离开。

　　林枫妍不知从哪冒出来，往林衔月手里塞了把伞："老张说再不走就锁校门了。"

　　她孔雀造型的发夹上沾着雪粒，在灯光下像撒了银粉。

　　"你先回。"林衔月指了指还在雪地里写公式的沈栖迟，"某人要证明斜面滑块问题有第二种解法。"

　　林枫妍翻了个白眼走远后，沈栖迟突然用篮球在雪地上砸出个浅坑。

　　他从坑里挖出个塑料袋包裹的盒子——

　　是台巴掌大的复古收音机，旋钮上刻着微型星图。

　　"上次你说想听雪夜广播。"

　　他甩了甩收音机上的雪水，"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冰雪奇缘》原声带重播。"

　　林衔月按下开关，沙沙的电流声混着飘雪声从喇叭里传出。

　　某个瞬间，她恍惚听见了《Let It Go》的前奏，但很快又被杂音淹没。

　　"坏了？"

　　"是雪太大干扰信号。"沈栖迟调整着天线，"等积雪到3厘米就能听清。"

　　5:00PM 未说出口的雪愿

　　路灯次第亮起时，积雪已经没过鞋底。

　　林衔月踩着沈栖迟的脚印往校门走，发现他刻意绕过了所有结冰的路面。

　　"溪亭的雪存不住。"她突然说，"明天就化了。"

　　沈栖迟拎着滴水的收音机，蓝钻袖扣在雪光中泛着幽蓝："所以呢？"

　　"所以..."她踢起一团雪，"趁现在许愿比较灵。"

　　广播突然清晰了一瞬，艾莎的歌声穿透雪幕：「Let the storm rage on...」。

　　沈栖迟的睫毛上又挂满雪粒，他低头调整收音机的动作很慢，仿佛在等待什么。

　　林衔月突然抓起一把雪塞进他后颈。

　　沈栖迟僵住的瞬间，她飞快跑向校门口的黑色轿车。

　　却在台阶上滑了一下——有人拽住了她的围巾。

　　"初雪要许愿是吧？"沈栖迟的声音混着雪声传来。

　　他松开围巾，往她手心拍了张被雪水浸湿的纸条：「明天早读前，我要在317柜看到你的英语作业」。

　　5:30PM 校门口的暖意

　　积雪已经没过脚踝，林衔月站在校门廊檐下跺着脚。

　　黑色奔驰轿车缓缓停靠，车顶积着两指厚的雪。

　　司机老陈刚要下车，沈栖迟已经拉开后车门，羽绒服袖口在车门框上蹭出一道雪痕。

　　"顺路。"他弯腰掸了掸后座的雪粒，"我家在翠湖别院。"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皮革座椅散发出淡淡的养护剂味道。

　　林衔月摘下湿漉漉的围巾，发现沈栖迟的蓝钻袖扣上凝着水珠——是雪粒融化后的痕迹。

　　收音机还在沙沙作响，偶尔闪过几句《冰雪奇缘》的旋律。

　　"你家在城西。"她戳穿他的谎言，"翠湖在城东。"

　　沈栖迟把湿透的球鞋抵在前座椅背："新开的滑雪场在翠湖。"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云棠冰雪世界夜场票18:00-21:00」，购票人姓名写着林衔月。

　　老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雨刷器刮开前挡风玻璃上的雪幕："林总说今晚必须八点前到家。"

　　5:45PM 车窗外流动的雪光

　　轿车驶过跨江大桥时，江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沈栖迟突然摇下车窗，寒风卷着雪片灌进来。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六边形的冰晶在掌心保持完整了三秒才融化。

　　"今年第一片完整雪晶。"他把手掌摊开给她看，水痕沿着掌纹流淌，"符合开尔文-赫尔姆霍兹不稳定性模型。"

　　林衔月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就是..."沈栖迟突然把湿手蹭在她脸上，"雪很漂亮。"

　　车驶入隧道，暖黄灯光将雪夜隔在外头。

　　收音机突然清晰起来，艾莎正在唱「The cold never bothered me anyway」。

　　沈栖迟跟着哼跑调的两个音，手指在膝头敲着节拍，袖扣随着动作在阴影里闪烁。

　　6:00PM 意料之外的停驻

　　"车抛锚了。"老陈拍打方向盘时，奔驰正卡在翠湖环岛第三个路口。

　　发动机盖冒着淡淡白烟，融化的雪水在路面汇成细流。

　　沈栖迟推门踏入雪中，靴子陷进积雪发出咯吱声。

　　他弯腰检查前轮，羽绒服下摆立刻沾上泥雪混合物："传动轴冻住了。"

　　林衔月裹紧围巾下车，看见他睫毛上又结起细小的冰晶。

　　远处冰雪世界的霓虹灯牌在雪幕中晕染开彩色的光晕，像隔了层毛玻璃。

　　"走过去十分钟。"沈栖迟从后备箱拿出防滑链，"要试试夜场滑雪吗？"

　　老陈急忙阻拦："林总嘱咐过——"

　　"就说车坏了。"

　　沈栖迟已经蹲下来给她绑防滑链，冻红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金属扣间，"成年人要懂得变通。"

　　6:15PM 雪夜里的足迹

　　防滑链踩在积雪上留下独特的网格状印记。

　　林衔月跟在沈栖迟身后，看他用树枝在雪地上划出大大的「317」。

　　又在数字外围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幼稚。"

　　"物理课代表连浪漫力学都不懂？"

　　"那是什么鬼东西..."

　　沈栖迟突然转身，树枝尖戳了戳她肩膀："就是..."

　　话音未落，林衔月踢起的雪团正中他胸口。羽绒服表面顿时绽开一朵白色的花。

　　反击来得很快。

　　等他们踉跄着跑到冰雪世界门口时，两人头发上都堆着厚厚的雪，像两个移动的雪人。

　　售票员笑着递来毛巾："小情侣赶末班夜场啊？"

　　沈栖迟的耳尖瞬间红了，蓝钻袖扣在霓虹灯下转了个方向："她是我..."

　　"同学。"林衔月把毛巾按在他头上，"同校不同班。"

　　7:30PM 末班缆车上的静默

　　滑雪场的末班缆车吱呀作响。

　　林衔月望着脚下缓缓后退的雪道，突然发现沈栖迟在揉手腕——

　　织围巾留下的针眼在低温下泛着红。

　　"丑死了。"她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深蓝围巾，"下回别织了。"

　　"没有下回。"沈栖迟把暖手宝塞进她手套里，"明年冬天..."

　　缆车突然摇晃，他下意识抓住吊篮边缘。

　　林衔月的手套擦过他冻红的指节，羊毛线勾住袖扣，扯出一小段蓝丝线。

　　远处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

　　冰雪世界的闭园烟花在雪夜中绽开，紫色和金色的光点落在他们仰起的脸上。

　　沈栖迟突然说："我许愿了。"

　　"什么？"

　　"初雪愿望。"烟花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和去年一样。"

　　缆车到站时，林衔月才发现自己的手套上缠着那根蓝丝线。

　　沈栖迟已经跳下吊篮，背影融进雪幕里。

　　只有袖扣的反光在远处闪烁，像迷失在暴风雪里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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