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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姐
郭幼帧悄悄的将受伤的手指蜷进了袖里,心头却掠过一丝异样。
她不知道她的这位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爱花之人,竟能做到这个地步,亲自熬药、浇灌、看护,但他又似乎对其他的花朵没有兴趣,只偏爱这一种。
“除了老爷,还有人碰过这些花吗?”
青杏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老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上次二小姐想要摘下一朵来,都被拦了下了来。”
“那次还是我们第一次看见老爷对着二小姐发那么大的火,但说完那些话后,老爷又沉默着离开了。”
“大家都猜因为这是老爷的家乡之物,老爷思乡心切才生气的。”
“思乡心切嘛?”
郭幼帧手指的刺痛感现在已经消失了,但她对着这花却出神了起来,她想不通,一朵花而已,究竟是怎样珍贵的东西,能让郭枭对着平日里捧在手掌心的女儿怒目相向。
“小姐?”
青杏见她出神,轻声唤道,“再不去用膳,老爷该派人来寻了。”
郭幼帧听到有人唤她,立刻收回了视线,淡淡的说道:“走吧。”
只是转身时,她仍是不安的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丛丛立立的花丛,而在她转过头去的片刻工夫里,原本她滴落在花朵上的那滴红色血珠在眨眼之间便消失了踪迹。
饭桌前,郭幼帧看到已经满员的餐桌快步走了几步,略带歉意的说道:“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让大家久等了。”
她说这话时郭枭和郭珮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这几天一直闷不做声的郭幼婷突然冷哼了一声。
她将手中的筷子‘啪’的一下沿着碗边不轻不重地一放,阴阳怪气地说道:“当了官就是不一样,吃饭还要父亲等你。”
“大哥明明比你官大,仍然每次都能准时入席,看来你压根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郭珮的位置,原本想要得到郭珮的赞同的,但他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然低头吃着自己碗中的饭。
而这一举动让郭幼婷原本有些嚣张的气焰又短了不少。
“好了,一家人计较这些做什么,什么早晚的,咱家没有这么多规矩,只要你们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郭枭终于出了面,他的目光在两个女儿的脸上扫视了一眼,又继续开口道,“幼帧既然来了,就快吃饭吧。”
郭幼帧对着郭枭轻轻的行了个礼,然后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郭幼婷的那些话她到并不是不想反驳,若是往日,她定会反唇相讥,可今日确实是自己理亏,那她说什么也就随她吧。
饭吃到一半时,郭幼帧随意夹了一筷子鱼块,装作不经意间询问道:
“阿爹,我刚才路过府中花园的时候,看到园子里有些白紫色的花看着倒是稀奇很,在这个时节还能开得这般好。”
这话说完,如料想的场景不同,周边的人在听到这花的时候,碗筷的碰撞声突然就停了下来,场面霎时间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察觉到不对劲,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郭幼婷的脸此刻竟然变的苍白了许多,她的眼不安的在自己的碗中来回踱步,但就是不用手里的筷子将里面的东西夹起来。
或许是感觉这空气实在是太过凝重,郭枭立刻出来打了圆场:
“那是我家乡的一种开在寒潭边上的野花,去年的时候回去看望那里的朋友时,实在是有些故土难离,所以就带了一些种子回来。”
“结果没想到这些东西平时看着在荒野中开的茂盛,到了城中来就有水土不服,去岁的时候刚一种下还未等开花就死了大半。”
说着他喝了口酒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继续说道:“后来请教了几位老花匠,才摸到了一些种养的门道,你今天看到的这批花就是我重新种养后才得到的。”
这些话倒是和她在青杏那里听到的并无二致,一瞬间不知为何她就对那花失去了兴趣。
她刚想低头继续吃饭,却没想到此刻郭枭又突然抬起了头,焦急的对她问道:“幼帧,你没碰那些花吧?”
他的目光在她的手上来回扫过,情急之下竟然还想去她身边抓住她的手,亲眼看上一看:
“那花看着柔软干净,其实表面上生着细小的暗刺,只要一碰到特别容易扎着手。”
郭幼帧见到他这一动作,立马下意识的将手往袖中缩了缩,不自然的回道: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好看,所以远远的瞧了瞧。”
为了掩饰,她连忙起身舀了勺汤,假装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大哥的病好些了么?”
她本没指望能够从郭珮那里得到回应的,但没想到他却突然抬起了头来,那双无神的眼睛看了郭幼帧片刻,立刻便转头对着郭枭说道:
“父亲,儿子要迎娶苏家小姐。”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像是被沙砾打磨了一般。
紧接着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得“啪嗒”一声,郭幼婷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大哥你疯了吗?你和公主的赐婚天下皆知,虽说…虽说因故未办,可你名义上还是驸马啊!”她的嗓音激动,连声音都变了调。
而就连郭枭在听到这句话后,罕见的语气严厉的对着郭珮说道:
“珮儿,你病糊涂了,这种话也是能浑说的?”
饭桌上霎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郭珮沉默了很久,久到眼前的饭菜都已经彻底凉透了的时候,他才缓缓抬起眼来,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了一点声音:
“因为......苏小姐怀孕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生生剖开了这顿寻常家宴的平静。
紧接着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的又说道:“我要对她负责,她说......不要名分,只要嫁给我就好,哪怕做妾、做侧室,”
“荒唐!”郭枭猛地拍案而起,震翻了桌子上还剩下的半盅酒水,那酒水顺着桌面滑落,淅淅沥沥的洒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紧跟着郭幼婷也急得站了起来,红着眼眶高声询问:“大哥!你疯了吗?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而在这满桌的喧闹中,只有郭幼帧还沉默地坐着。
她盯着郭珮无神的眼神和瘦弱的脸颊冷眼旁观的看着这场闹剧。
郭幼帧独自走在回院的小径上,冷风席卷着她的衣角,可她浑然不知。
此刻她已经没有了观察欣赏那院中紫花的心情,反而是郭珮那句“苏小姐有孕了”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着,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她的神经。
在桌上她冷漠的看着眼前的闹剧,实则心里惊诧不已。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郭珮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的女子会与他有纠葛,甚至还到了这种地步。
先是赵秀,而现在又冒出了一个苏小姐。
这苏小姐究竟是谁?郭幼帧蹙着眉思索了片刻,却怎么也想不起郭珮身边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而就在她没有任何头绪想要放弃的时候,她的手突然之间不小心碰到自己腰间佩戴的荷包线子,那荷包中放着的是张砚上次送给她的一块小小的玉佩。
看到荷包,郭幼帧忽然就想起了郭珮高中状元那日,跨马游街时,有个女子不顾其他人的目光,高声大喊着他的名字,还将手中的荷包掷到了他身上。
还有洗尘宴那次。。。
按着往常来说,荷包这种小巧精致、贴身携带的物件,多半是女子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之物。
她当时只当是那女子一厢情愿,而现在看来,两人之间怕是早有情愫。
“等等……那女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郭幼帧坐在房中,身上的大氅都还未来得及解开,脑子中一直在搜索着这位可能是‘苏小姐’之前出现过的证据。
可她努力回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最后摇了摇头,对着自己说道:
“想不起来的事,就暂且搁着,先顾眼前吧。”
翌日,她去张砚府上之时,将这事说给了他听。
“郭珮这事做得确实荒唐。”她蹙眉道,
“公主虽未下嫁,但赐婚之事已经天下皆知,他如今闹这一出,岂不是打皇家的脸?”
现在的张砚自从吃过解药之后身体已经大好,能够倚靠在床榻上支着身子看书,而比起前些日子的病容,脸色也已好了许多。
听到郭幼帧说完这事,他将身子往上挪了挪,挪到了一个能够舒服看到郭幼帧样子的位置,这才开口说道:
“郭珮虽然做事不够稳重,但看重一些虚名,因此不会做有害自己名誉的事情,莫不是那苏小姐真有什么特别?”
郭幼帧闻言微微挑眉,唇角上扬,说道:
“怎么,张王爷也想看看这苏小姐是何等特别嘛?”
听到这话,张砚眸光一亮,轻笑了一声,在郭幼帧还未来记得反应的情况下,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怀里使劲一带,紧接着他温热的呼吸就吹拂在了郭幼帧的耳畔:
“这世上能让我想的,唯有一个郭幼帧而已。”
郭幼帧耳根一热,猛地从他怀里挣开,突然伸手敲了他一个爆栗:
“你病还没好全,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说正经的呢。”
张砚被打了一个爆栗后却也不恼,只是低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道:
“好,说正经的。”
“你刚才也说了,那女子不要名分,既然不要名分,不给不就行了?横竖公主嫁过去是主母,一个妾室,掀不起什么风浪。”
郭幼帧听到张砚的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话虽这么说,但哪个女子真愿意委曲求全?不过是别无选择罢了,况且公主还在拒婚,这婚事成不成还是两说。眼下要紧的是,可是这欺君之罪。”
她沉默了片刻,眉头越蹙越紧:
“可我总觉得郭珮不像是会在这节骨眼上犯糊涂的人。他刚中了状元,赐婚驸马,正是圣眷正隆的时候,就算再得意忘形,也不该做出这等自毁前程的事。”
张砚闻言,手指在书本上轻搓了几下,沉吟的说道:
“你大哥突然要娶个名不见经传的苏小姐,还闹出有孕这样的说辞。。。。”
他略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真如你所言,这事恐怕会另有隐情。”
“他要么是被人拿捏了把柄。”
“要么,是故意为之,另有所图。”郭幼帧接口道。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笃定。
“那苏小姐叫什么名字?我让人去查查她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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