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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再来04
但是易知虽然年纪大,腿脚不好,膝盖却不软。
他并没有被冥主的这声雷吼给吓跪下,依然站得笔直。
木久川不由得敬佩。
“主上。”易知开了口,语速慢而缓,“眼下嶓冢山一带天灾频繁,百姓缺衣少食,实在不宜开战,否则恐怕将民不聊生,引来更大的灾难,还请主上三思。”
“哦?”冥主眯起细长的眼,放缓了语调:“那你倒是说说,我该何时出兵示威,压制嶓冢呢?”
易知自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满与试探,但依然从容不迫:“老臣认为,还是以解决民生问题,济寒赈贫为上。”
“你觉得,需要多少时间呢?”
“老臣以为、”
易知话没说完就被冥主以强硬的姿态压了下去:“你又觉得,有嶓冢在,皇粮能安全送达吗?或者流入鬼市,依然进了嶓冢的口袋,还是你觉得,朕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他的存在!”
“易知,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敢做朕的主?”
易知沉默半晌才说了一句‘臣不敢’,却依然不跪。
他知道,冥主年轻,只是咽不下嶓冢收了鬼市,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这口恶气。
嶓冢做的恶自然不止这些,但不论如何,这笔账,都不能由百姓来买。
木久川快支撑不下去了,觉得精力在一点一点抽离自己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躺地睡去。
然而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冥主察觉出了异常。
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易知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
直到方才,一股冰冷的寒意夹带着一道细微的蓝芒,从他身体里迸出。
就好像身体裂了条缝,透出了灵魂的光泽。
木久川还不知道自己露馅了,迷迷糊糊之中还在心里同意冥主的对策。
毕竟没有哪个统治者,愿意被嶓冢那样一个恶鬼压一头。
再不管,恐怕就要只手遮天了。
然而还没等他想完,一道裂空之声就横劈而来,吓得木久川困意全无,下意识抬手格挡,却被拴住了一条腿。
一声惊呼没来得及出口,木久川整个人就抽离出易知体外,跌倒在地。
原本站立着的易知随即便垮塌下去,只剩一堆衣服。
一阵铿锵的铁器摩擦声响,金甲侍卫一涌而入,将木久川团团围住。
高台上那个俊美得近乎有点刻薄的年轻人却喊了一声:“慢!”
木久川抬头,看着冥主提着衣摆,一步一步迈下高台,走到他的面前。
他好看白净的手指微弯,执着一把绣金的折扇,抬起木久川的下巴。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说完他似乎是想起来了,拖着长调哦了一串,收起折扇,“有点意思,你是来找人的吧?”
木久川一惊:“你怎么知道?”
“也不看看我是谁,整个三途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冥主看着他,眼里似乎带着笑:“敢闯阎罗殿,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是很可惜,你要找的人不在我这儿。”
木久川站起身来,掉了灵力让他觉得有些乏累,气息有些不匀,目光却格外坚毅。
“他在哪?”
冥主戏谑的目光盯着他打量了一阵,唇角勾起一抹似乎是满意的笑。
“去问问你见过的人吧,他也许知道答案。”
见过的人?
木久川虽是三途界的一员,却并无来往。
至今见过的人,无外乎秦岁、嶓冢......
嶓冢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便只剩下秦岁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木久川不解。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按理来说,冒充大臣,神形俱换,只身闯进阎罗殿,应该只有死路一条。
冥主并未多说,戏谑的笑也没少几分。
“你、”木久川话没来得及说完,便见冥主抬手一挥,一阵白烟之后,木久川便站在了阎罗殿之外。
红漆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冥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你要感谢就感谢他吧。慢走不送。”
木久川茫然,不解‘他’为何人,无言以对,转身离去。
殿内,冥主遣散冲进来的守卫军,一书生模样的人从珠帘后面转出,站在了冥主身边。
他并不行礼也没任何亲近的举动,只是不远不近地负手而立,“我早就说过,他们还有一面之缘。”
冥主并不理会他的无礼行为,似乎早就习惯了。
白玉似的手指剥开一个橘子,“哼。唉,天意弄人啊。”
他把橘子递给那书生一半:“这次算你说准了,那你再给算算,他此行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书生把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嚼,酸甜的汁水溢满口腔。
忽然,他咀嚼的动作一顿,倏地掀起眼皮,“一半一半,只要他能活着回来。”
冥主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道:“去吧,去把易知给我找回来。”
“我去?”书生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冥主坐没坐相道:“不然呢?我去?”
书生:“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说罢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
冥主气得拿橘子皮丢他,“嘟囔什么呢,走快点!”
书生:“......”
木久川离开阎罗殿直奔冥察司,路过关口时把易知那老头叫醒。
看他快要醒时走开,躲在树后,看着他醒过来,在原地迷茫片刻后进了安检门去,这才放心离开。
冥察司坐落于山脚。
相较于阎罗殿,冥察司的规模就小多了,却也称得上气派。
冥察司面向大众,谁都可以进出,门口守卫稀松,木久川很轻松地就进去了。
负责事务的小吏很快迎上来,将他上下一打量,看出这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语气都谄媚了几分。
“这位、公子,您办什么事儿啊?”
这些人身上穿的是现代工装,西装革履,但却改不了过去的语言习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木久川语气生硬道:“我找你们秦主事,他人呢?”
小吏微微瑟缩一下,显得有些犯难,“这个、他、”
小吏陪笑道:“真不巧啊公子,我们秦主事今天、哎哎!”
他话没说完,木久川就一把推开他大步流星闯了进去。
小吏一路走一路拦,但他哪里是木久川的对手,就算挂在木久川身上,也只会被他拖着走。
木久川知道秦岁不可能在前院主堂,便径直走向后院。
后院作为起居之所,风景宜人,假山环绕流水淙淙,相比之下,前院就寒碜多了,只一方光秃秃的小院而已。
可见秦岁这老小子还挺会享受,没少吃油水。
木久川一眼就盯上了门口有守卫的那间屋子,穿过木桥,召出冰魄鞭,一道蓝芒扫过,冲将上来的守卫刀都没来得及拔出,就冻在了原地。
木久川目不斜视,穿行而过,推开屋门。
秦岁正坐在桌前擦着一尊黑木雕,看起来价值不菲。
身后紫檀木架上众多奇珍异宝静静陈列着。
秦岁没有被他这动静惊动分毫,拿着软布的手丝毫不抖。
他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木雕上的灰尘才懒洋洋地掀起他的独眼。
“是你啊,有事吗?”
木久川目光一凝,冰魄鞭缠住他手上的木雕,给冻成了冰雕。
秦岁:“......哎呀,我说年轻人,不要这么暴躁嘛,有话好好说啊,这是做什么,我这宝贝又没惹你。”
木久川也不多废话,既然冥主要他来找秦岁,那么秦岁定然是知情的,于是直截了当道:“林薄闲呢?交出他的魂魄。”
秦岁面不改色,将木雕递给纪析。
“你说的那个人,我见过。”
木久川眉心一皱,分明上次见面还老弟长老弟短的,现在就变成‘那个人’了。
还真是薄情。
秦岁继续说道:“他的确在我这里,异能者不同于其他,于三界之中,是很特殊的存在,生命无限,死后,魂魄不入轮回,皆由我保管。”
“但是你想要回它?休想。”
木久川很快想明白此间关节,秦岁不像是会拦这档子事的热心肠。
“异能者是特殊的,他们的魂魄也是特殊的吧?你到底在用魂魄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秦岁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聪明,微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就被那一脸关你屁事的欠打模样给盖过去了。
“这就不用你管了。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动粗,如果你还想要他魂魄的话。”
木久川一听有希望,立刻放松了捏紧冰魄鞭的手,“当真?”
秦岁端起茶碗,抿了抿茶叶,小呷一口,“我可没说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呸的一下把一根茶叶呸在地上,放下茶碗。
可能是茶有些发苦,他微微皱了皱眉,连带着那只独眼都跟着变了形。
“只是,需要用你最宝贵的东西来作为交换。”
木久川没耐心听他唱戏似的拉长腔,立刻语速飞快道:“什么东西?”
秦岁独眼里精光一闪,“你的、记忆。”
木久川一怔。
他已经失去美好的记忆三百年,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跟林薄闲重新在一起。
光是这三百年就已经十分煎熬,何况失去全部。
“还有其他的可以作为交换吗?”
秦岁眼尾一松,“唉,看来,你对他的情义一般呐,也不是很在乎啊。”
“就是因为在乎才、”
好不容易记起来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
木久川按下翻涌的情绪,生怕惹秦岁不悦,语气里带上了恳求,“拜托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除了这个,其他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秦岁盯着他,微笑道:“没有。”
“你的记忆对你来说是灾难,是劫数,没有好处的,给我又有何妨?”
木久川心焦如火烧,眼前不自觉漫起水幕。
秦岁见他不说话,翘起二郎腿,“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只有三天时间,他的命,就握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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