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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雨
杏花村的晨雾裹着炭灰味。张启踩着松软的春泥,靴底碾碎几粒蓝晶石残渣——三十年前那场炭祸的遗存,如今已被新芽顶出土壤。
村口老杏树下,驼背匠人正在修补炭窑。他掀开某块活砖,露出内壁阴刻的"宥"字,凹槽里却长出了嫩绿的苔藓。"奇了,"老人用锉刀刮着砖沿,"这毒窖自个儿会喘气了。"
程处默蹲在溪边濯洗战袍。麒麟铠上的血槽早已洗净,此刻盛着飘落的杏花瓣。他忽然"咦"了一声——溪底沉着半块焦黑的炭牌,牌面双头鹰徽被水流冲刷得模糊,倒像对交颈的鸳鸯。
七娘在废弃药铺发现口樟木箱。掀开霉变的《千金方》,底下压着幅泛黄的工笔图:平阳公主执拂尘立于炭窑前,身后站着个戴狼头面具的匠人,腰间玉珏与七娘怀中的严丝合缝。
"阿姊......"风声送来声叹息。七娘猛回头,只见杏花纷扬如雪,枝桠间隐约有个穿胡服的少女转身离去,腕间碧色萤火一闪而逝。
午时三刻,里正家的新窑开火。青冈木燃烧的脆响中,张启听见某种熟悉的韵律——那是青禾教他辨认的,良炭特有的"凤鸣声"。窑口飘出的青烟在空中打了个旋,竟凝成星图形状,良久不散。
波斯匠人阿罗本在窑前摆开琉璃器皿。晨露顺着器壁滑落,在炭灰上蚀出"天工"二字。围观的老炭工突然跪地痛哭——那字形笔势,与三十年前被毒杀的杏花村塾师如出一辙。
暮雨忽至时,众人在祠堂避雨。梁间悬着的"贞观四年炭行状"突然坠落,卷轴展开处,霉斑恰构成长安水脉图。程处默的指尖拂过朱雀大街标记,那里的墨迹突然返潮,浮现出个歪斜的"宥"字,笔触稚嫩如蒙童习字。
祠堂后的老井泛起涟漪。七娘俯身望去,井水倒影里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青禾蹲在炭堆前记账的背影。那丫头忽然回头,将半块茯苓饼抛向水面——
"啪嗒"。真实的落水声惊破幻象。张启凝神看去,井底沉着枚带血槽的铜符,符面"宥"字被菌丝填满,开出朵紫色的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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