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死对头的猫

　　下了课，费知收拾好了自己的书桌，将重要的几本书放到了自己的包里，看着堆在了一旁的几本教辅，想了下，吆喝道：“贺沉欲同款教辅书低价甩卖，谁用谁聪明！震惊妈妈一百年！”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乾坤已定，那便扭转乾坤！”

　　费知拿着那本教辅书在手中不停转着圈，“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哈！”

　　费知站到左侧，问道：“那主播主播，今天的教辅书怎么优惠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费知挪步走到右边，自问自答道：”“今天来我直播间，15元你可以带走1本、2本、3本！只要15元总共带走三本教辅书！”
　　“主播优惠力度大不大？”

　　盛鉴在一旁捧场，“大！”
　　“想不想买！”费知又拿起一本书。
　　“不想！”李卓成丢给他一块抹布，“打扫卫生。”

　　“还没毕业，卖什么教辅？”李卓成幽幽走到一侧。

　　严修打着哈欠，阴阳怪气地从一旁飘过去，“哟，太子爷生活不顺啊？都沦落到卖教辅了？”
　　盛鉴没理他，继续问：“那我就要问啦！主播主播在哪可以卖你的教辅呀！”

　　费知笑了两声，手里转着那块李卓成丢过来的抹布，“今天主播开播第一天，点击左下角费知の一号书桌即可购买！心动不如行动！家人们，离开我谁还给你卖年级第一同款教辅啊！”

　　李卓成再次强调，“打扫卫生。”
　　“我转校了。”费知也回道：“手续已经办完了，下周一我就直接走了。”

　　一句话说完，几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望向他，严修阴阳的话卡在喉间没说出口。
　　李卓成抬头扫向他，淡淡道：“那更要扫，今天是你值日，别想跑。”

　　“哦。”费知一脸幽怨。
　　随后他拿出手机给贺沉欲发了条消息。

　　[forever]：我今天打扫卫生
　　[he]：那我学校外的奶茶店等你哦，宝。

　　费知本想叫他不用等自己，但看到那句话之后又默默删除掉了聊天框上还未发出去的文字。

　　尤其是最后一个字，惹得费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本着恶心贺沉欲的念头，他也跟着发了一句。
　　[forever]：好的宝，爱你哟。
　　.
　　贺沉欲聊天框上的最后一句话，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了费知红着脸灵机一动的样子，他偏开头低声笑了下。
　　“下周见啊，两位大学霸。”

　　杜方翔单肩挎着包，刚走出自己位置时冲身后还在刷题的两人打了声招呼。
　　欧志才沉迷在试卷中，没抬头。

　　“嗯。”贺沉欲合上笔盖，轻声道：“再见。”
　　听到这话，杜方翔踏出教室的半个身子又硬生生地退回教室，一脸“我看透一切”的样子指了指贺沉欲。

　　“你复合了！”杜方翔笃定道。
　　贺沉欲挑眉，“没分过，很幸福，没准备要孩子，谢谢祝福。”

　　随后他背上包，身子绕过杜方翔时拍了下他的肩。
　　杜方翔被他这番话噎了一下，挠了下头，也才挤出一句话，“你跟费知真是越来越像了。”

　　贺沉欲弯唇，“谢谢夸奖，希望有一天你也能这样。”
　　随后抬脚走出教室往楼梯间走去。

　　教室门开着，风灌在杜方翔的身上。
　　他有点凌乱。

　　现在小情侣都是这样玩的吗？
　　他的目光看向还在刷题的欧志才，那是这空荡荡的教室中唯一见证一切能为自己发声的人了。

　　然而，对方写完理综卷上的最后一题，又掏出了一套英语卷子。
　　杜方翔，“......”
　　好卷。

　　欧志才摸了下自己的鼻子，灰溜溜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
　　学校外，不见几个学生。高三是周六下午放假的，到了周五时大家便已经归心似箭，大多数在踏出校门的瞬间便搭上了回家的车。
　　贺沉欲戴着耳机，走在清静的道路上。

　　秋风凉爽，只是往往携着落叶而至，无疑带上几分凄凉。学校街边种的是银杏，在风吹过时，伴着“莎莎”响动，将道路染了色。

　　他推开了一家咖啡店的门，随着铃铛声的响动，贺沉欲踩着步子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贺沉欲摘下了耳机，将其收到了自己的书包里。咖啡店中放着轻缓的纯音乐与咖啡豆的香味在空气中交织，一时间扰乱了他的心绪。
　　将落下的太阳洒下了最后一抹阳光透过了玻璃窗落到了贺沉欲的身上，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直到耳边响起逐渐靠近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动声，才一点点将贺沉欲的思绪拉回。
　　咖啡店的音乐逐渐模糊，随之清晰地是对方自身边响起的声音：“什么事？”

　　贺沉欲抬头看向对方，浅浅微笑，“你来了。”
　　“妈。”

　　“我看过你在附近处理事，所以才约你过来的，不会耽误你太久。”贺沉欲解释道，随后将菜单推到了李溪的面前：“我帮你点了你喜欢的拿铁，你看看你有想加的甜点吗？”

　　李溪面上因贺沉欲了解自己的喜好有些意外，她正色道：“不用。”
　　听到她的回答，贺沉欲倒是不觉得意外，收起面上的菜单，缓缓道：“也是，你最近在减肥。”

　　“贺沉欲，如果你不是因为决定好准备出国的事，那请不要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李溪抱着手，“你知道我很忙。”
　　贺沉欲垂下眸子，轻声道：“和我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吗？妈妈。”

　　他缓缓抬起头，“如果这样讨好你也没有用的话，那我应该怎么才能和你说说话呢？”
　　李溪听到这番话抿了下唇，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这时，服务员小姐姐端上了两杯咖啡，李溪看了一眼时间，冷声道：“我只给你一杯咖啡的时间，你想说什么简单说。”
　　随后，她放下手，往后斜靠着身子，目光注视着贺沉欲。

　　贺沉欲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忽地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妈，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梦里就和现在一样你回国后告诉我你和父亲离婚的事，你的公司出现了许多危机，你希望我能跟你一起出国帮助你巩固事业。”

　　“而我因着自己的私心，在我们出国的前一天我去找了费知，却因此导致他发生了一场意外。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却因此发生车祸，重伤昏迷不醒。”贺沉欲眼眶红了些，继续道：“我原本想继续留在国内，但你却说你爱我，你现在很需要我，你只有我了。”
　　“这是你第一次说爱我。”贺沉欲道。

　　这句话很轻，随意便被咖啡店内的音乐抹去了踪迹，但这句话又格外重，一字一句敲在李溪的心上。

　　听到他这番话，李溪下意识抱紧了手臂。

　　“所以我跟你约定了一个七年，在这期间，我选择跟着你出国放弃了自己最想报考的医学去学习了金融，帮你一起管理律师事务所中的事物。可是我每一天都活在一种内疚和痛苦中，我总是会梦见费知倒在血泊中，他质问我为什么害死他。”
　　屋外的风似乎打了下，用力地拍打着玻璃，发出一声声响动。

　　太阳的位置又往下移了几寸，只留着最后的一丝丝倔强的光穿过一道道缝隙，强行挤到了贺沉欲的身上，似是想为他带来些许最后的温暖。

　　“妈。”贺沉欲声音中也染上了些哽咽，“在梦里的七年太真实，我每一天都好累，每一天我都好想就这样离开世界。”
　　“但我想我还没有再见到费知，我还没有向他道歉，我必须活下去。”贺沉欲没忍住，一行泪顺着他的眼眶中流出，滴在了桌面上，杂着那抹夕阳。

　　李溪没忍住，开口问：“那你恨我吗？”
　　她紧紧皱着眉，下意识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

　　李溪想贺沉欲是恨自己的。
　　这样想，抱着自己的手却无意识地松了些。

　　听到她这句话，贺沉欲摇了下头，缓缓道：“曾经恨过。”
　　还没等对方说话，他便继续道：“从我出生后，你和父亲便不怎么在意，在我七岁时将我带出国不到两个月便又将我送到外婆家，期间除了定时往银行卡中打钱以外，好像从来不会在意我。”

　　“我的想法我的话从来无法得到你们的注意，我就像一个透明玻璃一般长大，在这期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我是否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又或者说我的存在于这个世界是否有意义。”贺沉欲眼眶噙着泪，语气却越发坚定。

　　“直到我遇到了费知，他是唯一愿意在我这块玻璃面前反复停下的人。他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人，所以我想染上他的色彩。”贺沉欲垂下眸，看着面的咖啡上的奶泡以微不可察地速度消失。

　　“我想我好像也学会了爱。”贺沉欲望向李溪，“我开始想，妈你好像也很没有安全感。”

　　这句话说完李溪捏了下自己的手臂。

　　“你靠着自己实现了人生的逆转，可你也却极度缺乏安全感。你疯狂地工作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休息时间，只是因为事业能够给你带来足够的归属。可现在事业出现问题后，你再次失去了你为自己搭建的安全屋，你便希望通过我找到自己与世界的联结，找到最后一丝自己对世界的掌控。”

　　说完这句话之后，贺沉欲抿了下唇，忽地笑了下：“妈我们真的很像。”

　　“所以与其说恨你——”贺沉欲停顿了一瞬。
　　.
　　费知匆忙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后，正疯狂往约好的奶茶店赶。
　　匆忙之间他看了下手机。

　　[18:56]
　　我靠，贺沉欲肯定等了很久。

　　他一边扯着自己肩上的包，逐渐变大的风吹着他头顶的发。
　　只是，腿上的力气不断变弱。

　　费知脚步一软被台阶绊了下，膝盖磕在上面，破了一层皮，此刻正往外流着血。
　　意外地，却不觉得疼。

　　校服里揣着的茉莉干花也因着自己跌倒从口袋中滑落出。
　　他刚想伸手去捡，却见自己的手变得透明，直直穿过了相框。

　　这次不只是手，费知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都在随着阳光的下移逐渐透明。
　　他垂下眼。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他捏紧了包的一角，那里装着自己重新画的那本画册。
　　这次还是没有送到他的手上啊。

　　费知连忙拉开包的拉链，在没画完的最后一页写下一句话。

　　“我爱你。”

　　贺沉欲看着面前的李溪说道。
　　阳光的暖色却彻底的消失，整个世界陷入一般暗蓝色之中。

　　“妈妈，我爱你，我比谁都希望你幸福。”贺沉欲道：“但现在我也想抓紧我自己的幸福。”
　　.
　　走出咖啡馆的那刻，贺沉欲看了一眼时间，正好19点整。
　　他抬脚刚想往奶茶店处走却见一个包挂在了树枝上，样式有些熟悉，他不自觉往前走进了些。
　　走近一看，果然，包上挂着费知名字的钥匙扣，贺沉欲笑了下。

　　一个本子扣在了包上，贺沉欲拿过本子。

　　贺沉欲翻了几页，本子上画了两人从半门口再遇到水族馆外画陶瓷小人。
　　记录了两人的一点一滴。

　　他借着往后翻，却见本子上染上了些水痕。
　　晕染开未干的墨迹。

　　【贺沉欲，
　　我们不要被困在这里。
　　要去看看山看看海，
　　去看繁花簇拥，
　　和一切未知的世界。

　　爱不是捆绑的绳，
　　是托举你的风。

　　我爱你，
　　但我在哭。】

　　世界在此刻发生颠倒逆转，周遭一切变得黑暗，疯狂地扭转在一起最后聚成一个黑点。

　　最后，一抹阳光刺进房间。贺沉欲揉着眉心从桌上缓慢坐起。褶皱地衬衫外套上还染着未干的泪痕。

　　贺沉欲做了一场长达一年半的美梦。
　　梦醒的那一刻，现实中走过了七个小时二十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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