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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
男子诧异地打量着苏心暮。
“我可曾见过姑娘？”
“你不曾，但这不重要，我可算见到你了！”
苏心暮兴奋劲一过，盯着林愈又陷入了迷茫之中，林愈也是一样。
“姑娘……”
“我叫苏心暮。敢问林先生要往哪边去？”
林愈笑笑：“苏姑娘，我打算去前方村庄借宿，苏姑娘可要同往？”
“我……”
苏心暮望向远处的村庄，夕阳西下，村庄内炊烟袅袅，显然是颇有人烟的地方。
眼下她必定得看紧林愈，才能想办法从他身上找到魂媒，于是索性答应，给自己随便编了个出外历练的借口，与林愈搭伴向村庄走去。
此时的林愈，可曾预料到数十年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苏心暮侧目打量着他，林愈生的一副平和的相貌，看上去也并无特殊之处，林异曾说过，这个男人是向岚寻做出的第一个臼人，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走到村口，远远看见一个妇人揪着一个小女孩的耳朵把她拽了出来。
苏心暮和林愈连忙上前几步想看究竟，只见那个妇人将小女孩扔到了村口，又往她身上摔了一只破碗。
妇人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就走。
苏心暮不敢直接上前质问妇人，就趁着那人转身离开之后，上前把那女孩扶了起来。
“小妹妹，出什么事了？”
被扔出来的小女孩抬起头看向她，这孩子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黢黑的面庞隐藏在乱发之下，看着苏心暮的神情很胆怯。这孩子穿的破旧，脚上的鞋子也破了，看来是个乞儿。
小女孩不说话，指着自己的嘴摇了摇头，苏心暮明白，这孩子是个哑巴。
林愈在她身边蹲下来，轻轻拉起小女孩的手，苏心暮这才注意到，小女孩的手上满是创痕，还有不少冻伤。
林愈起身，四处望了望，皱起了眉头。
“我们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但是带着这个孩子，恐怕不好找住处。”
苏心暮看着村庄，很明显村人并不欢迎这个乞儿，如果他们要下榻于此，带着这个小女孩恐怕没戏。
小女孩怯怯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捡起地上的碗，一溜烟儿朝村外跑去。
“哎！”
苏心暮刚想招呼，却见那孩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就看不见了。
“这下怎么办？”
苏心暮拿不准是否要去找她回来，林愈却说：“先进村里打听打听吧。”
苏心暮只得点点头，往小女孩那边又看了一眼，跟在林愈身后进了村。
村庄不大，一共也就八九户人家，家家门前的场院中晒着药草，看上去是个以采药为生的地方。他们在村中绕了几圈，最后在村中央的屋子前停了下来，敲响了房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中年人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二人。待苏心暮说明了来意之后，中年人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行啊，村里有空屋，就在西南把角那边，你们要住的话，得自己收拾。”
苏心暮连声道谢。
“敢问您贵姓？”
“我姓王。”
“王村长，我们刚才进村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孩子，是个乞儿，敢问村里经常有流民前来吗？”
林愈问道。
“不常，我们这附近数十年都没有灾荒，何况我们这儿是小地方，哪能收得起流民呢？”
苏心暮对林愈点点头，二人再三道谢之后，便往西南角的空屋走去。
二人推门而入，屋子不大，仅有一张床可以睡，二人索性将杂物收拾了放在床上，今晚都睡地面。
“林先生是哪里人？”
收拾了一半，苏心暮与林愈随口闲聊。
“江淮人。”
林愈正在给睡床扫灰，背对着她说道。
“那可是富庶之地，林先生怎么来此游历呢？”
苏心暮随口应道，说实在她并未看出此处是哪里，待了半日，只觉得这里气候宜人，像是南方。
林愈浅笑一声。
“我是家中庶子，家门内斗，把我赶出门了。”
苏心暮微微一怔，没想到林愈竟然如此坦白。
“那······林先生可想回去？”
“我不知道。”
林愈回答的声音很轻，他转过身来坐在了自己收拾好的地方。
“林先生，‘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说不好有朝一日他们还会来找你呢。”
苏心暮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安慰。
“若是家人赶你出来呢？”林愈反问道。
苏心暮懵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可是她眼前又浮现出自己拿着苏禾的文书朝雁凌岳质问的那一幕。
“那······他们就不能算是家人？”
“若是苏姑娘，也不会想着回去看看？”林愈仍是微笑着看她。
“若是我，只想着离他们越远越好吧。”苏心暮道，“虽说是家人，家人之间也免不了因利益而起的尔虞我诈。我觉得这世上不存在免费的东西，或许就算是家人，该算的帐也一笔都少不了。”
“看来苏姑娘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免费的东西，”林愈重道，笑得愈发温和，“连感情都是有代价的。”
苏心暮默默握紧了双手。
“我觉得是。”
“那若是有一个人爱你，你也觉得他必有所图？”林愈又问。
苏心暮心头一震。
“······若是他伤我，我想我会离开，若是他没有······”
林愈起身，以一个平静的微笑结束了对话。
“或许苏姑娘能找到一个无条件爱你的人。”
林愈回头去做自己的事，将药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摆了出来，苏心暮看见他拿出的是一附捣药的杵臼，还有瓶瓶罐罐的药膏。
“这可是治疗冻疮的药？”
苏心暮走到他身边，低头打量起那些瓶瓶罐罐。
“是，我打算待会儿出门去寻那个孩子，可能她还没有走远。”
“真的？”
“那孩子看着体弱，又没讨着口粮，天又黑了，应当不会走远。”
苏心暮点头应允。
“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好。”
村中不久便亮起了零星的灯火，夜幕低垂，家家户户开始烧柴煮饭，村中一时热闹了起来，无人顾及苏心暮和林愈。于是二人索性趁这个时候离开了村子，在村庄附近找寻那孩子的踪迹。
林愈很善谈，苏心暮问了他些有关医药方面的事，又问了他的故乡，林愈一一作答。
越与林愈交谈，苏心暮越是觉得困惑。林愈面和心善，看上去与谁都不会结仇，他究竟是如何与向岚寻结识的？又是因为什么被她做成的臼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幻境中，向岚寻又在哪里？
搜寻一遍之后，二人什么也没有发现，或许那孩子已经离开了也说不定。
苏心暮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她多次出入幻境的经验来看，幻境中不可能存在无关紧要的人，这个孩子一定和向岚寻有关。除此之外，她还得想办法弄清，这个幻境到底是谁的记忆。
如果这个幻境是林愈的记忆，那就好办了，或许可以直接搜检他的物品，看看究竟什么是魂媒，可若不是，那情况就会复杂得多，或许她的闯入已经引起了幻境主人的注意，能否脱身离开都是个问题，所以她现在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更何况没人会相信。
苏心暮这样盘算着，不由自主地就跟着林愈返回了村庄。
二人进村后，村中家家户户还是亮着灯，只是这一次，村子里异常的寂静。
苏心暮停下了脚步，有些不对劲。
林愈显然也发现了什么，他们在各家门前转了转，一丝人声也无，似乎没有人在家。
“这是怎么回事？”
林愈皱起了眉头，苏心暮往村口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们来时的方向。
“你看！”
苏心暮惊呼一声，林愈随即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村外不远处的溪流边，幢幢黑影立在那里，在黑夜中缓慢地移动着。
忽然间，一个人影似的东西猛地脸朝下栽了下去，溪水中响起“扑通”一声。
“不好！”
苏心暮和林愈连忙朝溪边跑去，却见村中的村民一个个木讷地站在溪边，他们围成一片，只盯着那个溺水的人看，没有一个人拉他起来。
苏心暮连忙把栽进水中的人从水中拉了出来，那人溺水时间尚短，只是失去了意识。苏心暮将他安置在溪边，用力挤压他的肺部。那人咳出了几口水，又翻身在地呕吐了起来，意识慢慢回复了。
就在此时，围观的人中又有一个人面无表情地迈开了步子，笔直地朝溪水最深的地方走去。林愈喊了一声，看对方没有回应，便连忙上前拉住他。可那人力气太大，挣脱开林愈的手仍然要往溪水里跳。
“苏姑娘！”
林愈焦急地喊了一声，苏心暮闻声赶来，看也拉不住那人，随即一掌劈在那人脖颈上。那人抖了抖，随即瘫倒在地。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难不成是要把自己淹死？”
苏心暮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围观的人依旧沉默不语，仿佛与自己无关一样直勾勾地盯着苏心暮。
苏心暮被盯得浑身发毛，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她叫林愈将围观的人一个个推离溪水边，再把他们一个个引回大路上。
这办法奏效了，村人一离开溪水，就一个个颓然倒下。
这下好了，得一个个把他们背回村里去了。
“苏姑娘歇息吧，我来背。”
林愈挽起袖子，苏心暮摆手道：“无妨，我也来。”
事实证明近一年来苏心暮恢复得还不错，往返十几趟扛人，她竟也不觉得疲累。不知是林异的同命锁在起效，还是她自己的经脉真的长好了，苏心暮觉得自己身轻如燕。
林愈气喘吁吁地扛回了最后一个村民，昏厥的村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村中央。
苏心暮看着他们陷入了沉思，又忽觉她和林愈此时是真的很像是屠了一个村的人，任凭随便一个外人看到这个场面，估计都会吓得屁滚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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