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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谢梓清疑惑之下,又敲了敲门,等待几息,依旧是无人应答。
这次实打实的确认了,谢南洲确实不在房中。
可他是去了哪儿?
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随便乱跑怎么行,万一要是遭遇点不测。
谢梓清越想心里越慌,彻底待不住了,两步并作一步快速冲下楼。
小二刚招呼完人,听到楼梯上的动静,抬头看去,见是刚才喝药的客官,忙迎上去问说:“客官,可是还有别的需要?”
“没……”话至一半,又想起什么,谢梓清改口问道:“小二哥,你可有见到那位开了三间房的郎君,名叫谢南洲。”
说起这个,一般人可能是没太大印象的。
但他们这客栈实在地偏,不仅偏,还有些破落。
平日里别说客人,连只蝇子都少见,然今日店里突然来了位相貌极佳的郎君,又大手笔地订了三间客房,实在很难让人印象不深刻。
于是谢梓清刚问完,小二就点了点头,“见了的,他早在你们来之前就离开了,一直就没回来。”
那么早就走了,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白羊城,他会有什么事要做?
谢梓清毕竟不是谢南洲肚子里的蛔虫,无法猜中他的心思,与小二哥道谢一番后,还是出了门。
倒也没走远,就在客栈周围走了走,目光在长街上搜寻,期盼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天色稍晚,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冻人得紧。
很快谢梓清便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时而冻得哆嗦,时而又烧得发汗,十分不舒服。
被这反反复复的折磨一通,彻底迷糊了脑袋,忍不住咳嗽几下,再吞咽时,嗓子便跟含了刀片般剧痛难忍。
“怎么好像病得更重了?”谢梓清意识不清地呢喃,再待不住,转身就往客馆走。
上楼梯的时候,身体已经摇摇晃晃,跟片欲坠的残叶似的,悬挂枝头,只等风一吹,就会飘摇落下。
拼着口气上了楼,可还没等站稳,一阵眩晕拍浪般袭来,打得谢梓清身体骤然失去平衡,一倒头向后跌去。
噗地轻响,倒势被拦下,谢梓清软倒的身体坠在个有力的臂弯上,得以幸免。
“你不在屋里躺着,怎么还跑出来了?”
纪瑾年手臂一勾,将人环带回来,谢梓清捂着眩晕的额头,一阵轻喘,“大人不在,我想着出去找找。”
“谢南洲?”
纪瑾年看他面色不好,一时就也没放开手,隔着薄薄的衣服摸到他发烫的身体,惊了下,飞快抬手去碰他额头,“这么烫!”
“快回屋,我再去给你煮碗药来!”
谢梓清被他火急火燎地拐带回屋,顺势在床上躺下,盖在身上的被褥不算厚实,还有股子怪味。
但谢梓清病得厉害,管不得那么多,躺着躺着意识和视线就都迷糊了。
眼皮沉下,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侍郎这是去……买衣服了?”依稀分辨出是纪瑾年的嗓音,跟着响起个泠然若冰泉初淌般的话声。
“嗯,他如何?”
“不如何!”纪瑾年语气态度奇差,手中端着刚煮好的汤药,深深的褐色,飘起浓稠的药苦味。
“他本来喝了药在屋里休息,后来发现你不在,就出去找你了,估摸着是在外头吹了凉风,病情才又加重了。”
他们住下的时候,还未来得及买新衣,是故谢梓清穿得还是早前那身春衣,单薄得贴身。
然谢南洲神色平淡,并未因这话有过多动容,仿佛万年不化的坚冰,遥遥立于山巅。
眸光偏转,落在在床上那人的面上。
他紧阖着双眼,似乎睡得并不踏实,乌黑长睫不时翩动,眉头皱起,刻印下不适。
眼看着没了从前灵动的模样,憔悴许多。
谢南洲移开目光,将臂弯上挎着的厚实斗篷搁下,淡淡吐出三字,“知道了。”
纪瑾年听完这话,手腕一抖,眉头狠狠抖动,连脸皮都抽搐了下,“侍郎就这几个字要说?”
手里托盘上的药因为他的情绪变化而荡起涟漪,“侍郎别怪我多话,谢梓清本来喝了药好好的,可就为了出去寻侍郎,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如今还睡在这种破地方,侍郎难道不该关心一下吗?”
纪瑾年这话说得就好像谢南洲理所应当该为谢梓清的病负责,可事实上谢梓清要出去寻他,是他自己的决定,与谢南洲无关。
如此就显得纪瑾年的话很是强词夺理。
纪瑾年气在头上,说话也没经过大脑,之后一想,这关谢南洲什么事呢?
于是不等他回答,径直端着药往谢梓清床畔走。
把盛满药汤的瓷碗放到床边,他顺势坐下,低下头轻唤谢梓清的名字,想要把他喊起来喝药。
谢梓清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双唇分开,露出贝齿,像即将旱死的鱼般,急促呼吸两下。
“谢梓清……”纪瑾年看他不醒,想着喝药不能耽误,就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
一记嘤咛从他口中哼出,随后谢梓清翕动双唇,吞吐出模糊不清的字节。
“嗯?”纪瑾年好奇他在说什么,脑袋凑近,灼热的气息扑在耳畔,字节虚弱地蹦出口中。
纪瑾年跟着重复,“南、南……洲。”
他反应了下,双眸陡然睁大,“南洲?!”
纪瑾年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屋里还未走的那人,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与惊疑,就好像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屋子里静,谢梓清那一声梦呓含糊,但依旧听得清。
谢南洲在纪瑾年震惊的注视下,未作回应,反把目光旁落在床上人的侧颜上,静了息,之后走近。
纪瑾年瞪着两眼,眼瞧他突然走过来,很是不明所以,接着就见他伸出手,从床旁的小柜上端起了那碗热气氤氲的汤药。
纪瑾年:“???”
谢南洲向他递去个淡淡的眼神,瞳色浅似雪,“不走?”
“走?”纪瑾年还没理解他的话,边说边转动脑瓜,猛地灵光一闪,“你要喂他喝药?!”
一时惊得连尊卑都忘了,后面反应过来,立刻站起了身子,让到一旁,“既如此,就麻烦侍郎了,我去叫小二准备些吃食。”
他溜得很快,门开门合,两声响,人影就没了,剩下谢南洲立在床前。
谢南洲在床畔坐下,没有即刻动作,而是把盛着汤药的碗又给放了回去,之后敛眸,不言不语,也无动作,跟尊神像似的,端坐于神座上。
谢梓清昏一阵,醒一阵,以为已经从梦里醒来,实际不过是坠入了又一重梦中。
梦里是两个身份的交叠,一时是谢南洲在唤“姑姑”,下一刻又变成他恭恭敬敬地喊“先生”。
光影交叠,眼前飞花似的散乱。
再一亮,映入眼帘的是谢南洲恸动悲泣的脸。
心口很痛,蔓延至全身,血腥味扑鼻。
看着熟悉的景象,谢梓清蓦然想起来这是他为谢南洲挡刀后发生的事情。
“先生,不要,不要离开我……”
再一度经历,依旧是如梦魇般挥散不去的痛苦,心痛得好像被四分五裂了。
谢梓清流着泪,哽咽道:“南、南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
梦境外,谢梓清同样在哭,泣声响彻在他和床畔坐着的谢南洲之间,携有厚重的悲伤。
谢南洲掀起墨染似的长睫,伸出手指,到他泪湿的眼下,屈指碰了下。
凉丝丝的,如夜雨般微寒。
也是这一碰,令谢南洲肯定了某件事。
他的心在抽痛,是因为谢梓清的泪。
他的泪令自己难过。
就如之前那个晚上。
这让谢南洲感到疑惑,为何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反应?
他怀揣着不解,将手收回,抹去指节上沾惹的泪,之后起身要走。
“对不起……南洲,真的对不起……”
哽咽低泣的话,却字字清晰分明,顿时拖住了谢南洲离去的脚步。
他又坐下来,垂眸落去,像是打算再多听一听。
可惜没了下文,谢梓清闭目深睡,再不开口了,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场幻梦。
谢南洲不再等待,起身出屋,恰碰上上楼的纪瑾年。
纪瑾年张嘴就问,“侍郎喂完药了?”
“我还有事,喂药的事就交由你做。”
纪瑾年:“?”
不等问一句,谢南洲已经离开了视线,回了自己屋。
刚才是谁让我出去的!
所以不喂药,干嘛让我出去!
纪瑾年腹诽连篇,真觉得谢南洲此人大大的有问题,简直就是个粪坑里的石头!
吐槽归吐槽,总不能让同僚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着,于是进了屋将人喊醒喂药。
夜色慢笼而下,几朵厚云飘过,遮住了明亮生辉的玉轮。
素色的床帐遭夜色侵袭,染上暗色。
一片漆黑中,床上的人猛然睁开双眼,跟着眼瞳剧烈收缩,他转过身,几乎是从床上翻了下去。
“咚”地砸在地上,顾不得疼,滚爬摸索到放着烛台的地方,颤抖着将烛火擦亮。
终于见了光,谢梓清大喘过口气,劫后余生般失力软倒坐下,额上出了层层虚汗,黏腻后又开始发凉。
缓过口气,谢梓清撑着地站起身,慢行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入喉,已经冷了,从喉咙凉到了胃中。
激起喉中一阵刺痛,眩晕感也再次回归。
揉了揉脑袋,谢梓清撑着不算清醒的脑袋往床畔走,途中却见架子上挂着件青色的斗篷,看着很新,仿佛是刚买的。
但他并不记得原来这间屋子里有这样一件斗篷,于是走了过去,将其拿下。
忽然一些零星的碎片涌入脑海——
“侍郎这是去买……衣服了?”
“所以……这是南洲买的吗?”谢梓清轻声呢喃,拇指抚过那宜人的料子,“是不小心落在我屋里了吗?”
左右思量,还是想今夜就还回去。
其实大可以明早再还,毕竟夜色已深,但心里有个声音要他现在就去,想跟谢南洲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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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 7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