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兄弟

　　看过卫小芙，裴羽打算先回自己家一趟，卫昊扬这里就算还保留着他的房间，他也不打算住下。

　　他怕真的住下来，小芙到时候一挽留，他又难离开。

　　只要卫昊扬回来了，这里就有了主心骨，他在不在影响不大，他要回去先把自己手上还没完成的事情做个了结。

　　虽然还没和卫昊扬开口，但裴羽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Herbert的邀请他会接下来，这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和卫昊扬的将来，哪怕可能有一年时间要两地奔波。

　　他很难想象多年以后，自己还站在卫昊扬的身后，被人介绍成他的弟弟卫昊羽。

　　他不可能永远成为别人。

　　他也无法接受某一天卫昊扬走得太远，他因为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能看着两个人之间渐行渐远。

　　说他悲观也好，说他现实也罢，毕竟周围太多例子可供参考。

　　就连他爸妈之间分开，也是因为再也聊不到一起，处不到一块儿，感情破裂还要勉强维系，所以才天天吵，时时闹。

　　现在想想，还不如早一点分开。

　　人不能总看眼前的花好月圆，裴羽做好了未雨绸缪的准备，一旦确定卫小芙的病情还稳得住，放了心，他就去和卫昊扬道别。

　　刘秘书已经走了，陆阿姨准备做点简餐，让他吃了再走。

　　下飞机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他也确实有点饿了，卫昊扬让陆阿姨只要简单煮点面条就好，然后把抱着的电脑本放下。

　　走过裴羽身边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顺手牵住了他，拖着他的手走到餐桌旁。

　　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们在伦敦就经常这样。

　　等到陆阿姨把面条浇头摆在餐桌上，又去拿来两碟烫好的小青菜，把佐料一一摆上，裴羽看见她才想起来，卫昊扬还在桌子下面牵着他的手呢。

　　这动作未免有些太明显。

　　亲兄弟之间会牵手吗？现在就连小学生都不会这么做了。

　　他要把手收回来，卫昊扬却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裴羽几次暗示他，他只是对他笑了笑。

　　裴羽觉得古怪，满腹狐疑，等陆阿姨放下两碗清汤面走开，才听见卫昊扬慢慢说了一句，“上次你回来暂住的那几天，你以为后来房间是谁打扫的？”

　　裴羽先是一愣，然后脑子里轰的一声。

　　那次暂住，卫昊扬半夜就在他房间，他们做了什么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次一开始怕动静太大，两个人起先还很克制，克制到后来都受不了了，他被卫昊扬慢慢吻得全身发烫，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

　　后来真的疯了，感官被拉伸到极致，灵魂像被抽离，甚至连记忆里的画面都变成了电影的画帧。

　　现在想起来都还后脊发麻，口干舌燥，脸红心跳。

　　看他表情就知道他都记得，卫昊扬拿起筷子，“我当时太忙，没来得及收拾。”

　　裴羽脸色一变。

　　卫昊扬又说，“床单也没换。”

　　床单……他简直不敢想那天折腾成什么样，记得后来进房间发现是干净的，“不是你后来换过吗？”

　　问出这句话，他的声音都变了。

　　“不是我。”卫昊扬每说一句，裴羽就僵硬一分。

　　不是卫昊扬，难道是……

　　“都是陆阿姨打扫的。”卫昊扬把他的那碗面推到他面前，“快吃，这几个配菜看喜欢哪个。”

　　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怎么？怕被人知道？”被他用这种眼神看，卫昊扬似笑非笑地往自己碗里添浇头，“难得你也会不好意思。”

　　“我不像某些人脸皮那么厚。”

　　裴羽看着碗里的热气蒸腾，一想到有人知道他和卫昊扬之间那么私密的事，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阿姨。

　　“没事，她不会说出去。”卫昊扬又往碗里倒了一点醋，就像计算好了那样精准，然后淡淡告诉他，“她应该知道很久了，但是谁也没有说。”

　　这是他们的疏忽，要不是陆阿姨靠得住……

　　他们俩明面上是兄弟，都是男人也就算了，还兄弟□□？想想也知道这得多劲爆，要么是陆阿姨接受尺度高得离奇，要么就是已经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弟。

　　还好她没有告诉小芙。

　　裴羽吐出一口气，他的庆幸被卫昊扬误会了，歉意地在他腿上按了一下，“我们的事还没有太多人知道，现在对外还不能说你不是小羽，为了小芙，先要委屈你一下，我和你的关系，恐怕暂时还不能放到明面上。”

　　他以为他是在叹息这个？

　　裴羽搅动自己碗里的面条，也不解释，“不然呢，你会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在他的认知里，卫昊扬不是一个喜欢宣扬私生活的人。

　　在伦敦，Lyydia为他们准备的公寓展现了她眼里的卫昊扬，钢琴、油画和复古的优雅，英伦式的贵气。

　　而他总认为卫昊扬是更深沉谨慎的，实用主义，干练精悍，用企业家精英的外表来掩盖住了掠夺者的本质，没有那么矜贵，完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根本不会为了外人而去做什么宣告的事。

　　说白了，他骨子里和他一样自我。

　　“我不会刻意去公开，但是该知道的人还是要知道。”仿佛是从裴羽停的视线里察觉了他的心思，卫昊扬认真看着他。

　　“这次我父母既然来了，我总要正式带你去见他们，我会告诉他们你和我的关系，不过不用担心，不管他们是否接受，不管他们对你是什么态度，你都不用理会，感情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这话题跳跃度未免有些太大，裴羽才把面条挑起一半，定格了一下，他连自己的爸妈都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卫昊扬看他没反应，接着说，“别有压力，他们眼下最记挂的还是小芙的病，还有一件别的事……”

　　他想起自己叫人打听的结果，表情也阴沉下来。

　　裴羽没有问，他还不想打探卫昊扬的父母还有什么别的事，脑子里想的就是“见家长”。

　　他是怎么和卫昊扬走到这一步的？见家长后面呢？算是确定关系？再然后呢？还有，他还没来得及说那份合同的事。

　　裴羽忽然觉得没那么饿了，他吃了几口面条，喝了几口汤，抬起头，“其实正式介绍什么的无所谓，我目前也不是很急着见你爸妈，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

　　卫昊扬一下子看过来，这和他的计划不一样，“你不愿意见？”

　　“愿不愿意的，也不是，我还没想好，总之现在不是时候。”

　　卫昊扬微微皱眉，在他看来，这次机会正好让裴羽见见家人，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除非对裴羽来说，他的内心还有不安。

　　或者，还对他有所保留。

　　“也好，反正他们也不一定有时间。”卫昊扬几口把面吃完，没有再说别的。

　　他是不高兴了，但应该不太严重。

　　裴羽几乎马上就能确定这个男人的心情不佳，但是要解释清楚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

　　“今天太累了，我过几天再来找你，今天能看到小芙没事就放心了。”

　　裴羽又吸了几口面条，也很快吃完，想了想，还是下次见面再说清楚。

　　他站起来，准备回自己家。

　　先回去把事情处理完，下次见面就和卫昊扬商量去英国发展的事，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是他真的去了，小芙是不是能接受。

　　手机微信语音也是可以，目前他不是每天都住在卫家，一样能哄小芙高兴。

　　卫昊扬送他出门，一路沉默着，裴羽叹了口气，碰了碰他的肩膀，“别送了，你也早点去休息，看你还有那么多工作。”

　　卫昊扬没回答，还是走向车门，“我送完你再回来，反正这个时间也不堵车。”

　　裴羽起先没有动，卫昊扬就打开车门看着他，他不得放下手机，关了叫车软件，看卫昊扬的脸色也透着疲惫，但他决定要这么做，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裴羽上了车，明明没有争执吵架，但气氛就是有些压抑。

　　路上确实不堵车，工作日的午后，淡淡的阳光洒下来，他把车窗打开，空气里全是春天的暖意。

　　当年他第一次和卫昊扬认识，似乎就是在春寒料峭的时候，还要比现在这个时节更早一些。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并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半路上，卫昊扬突然地问，看了他一眼。

　　“也没有，就是现在毕竟还演着你弟呢，我们的事也没什么必要宣扬，免得小芙听到什么风声。”

　　裴羽把看着窗外的视线转过来，试图让气氛变得好些，“是不是太久没叫你哥，你给忘了？一开始是你要我谨慎，不要到处招蜂引蝶，免得闹大让人识破。”

　　结果，别的蜂和蝶都没引来，这个警告他的人自己倒是陷进去了。

　　卫昊扬不无自嘲地想着，但这种陷进去，他又甘之如饴。

　　“那如果小芙一天不好起来，你就一天不做自己，一直扮演我弟弟，一直当卫昊羽？和我地下情？”

　　马上快要到了，卫昊扬问出这句话，把车停下，看着裴羽。

　　这个问题今天才考虑过，裴羽笑了，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其实本来想下次见面就和你说的……”

　　“裴羽老师！”远远地，裴羽的家门口有人朝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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