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的推辞博弈[克苏鲁]

　　殷怜寿才把饺子吹凉，智能组上就收到了信息。
　　【一小时后，停车场考古区域集合。】

　　“来得及。”殷怜寿拿筷尖把小碗里的蘸汁搅匀，不慌不忙地往嘴里塞了个饺子。

　　宁渊提着筷子看她，忍了又忍，“……你为什么要在蘸汁里加糖？”

　　“提鲜的呀。”殷怜寿抬眼看她，眼神倒比宁渊更惊奇，“小时候……以前我一直这么吃。”

　　“照顾你的人教给你的吗？保育员？”宁渊在碗里将饺子夹成两半，“出远门前要吃饺子的习俗也是？”

　　“是妈妈一样的人。”
　　——就是她亲妈没错，上辈子的。
　　殷怜寿喝了口水，“你没有听说过类似的说法吗？”

　　“没……”宁渊有些热了，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说起来，习俗这个词就显得很老派。”

　　“本就是千年百年流传下来才会被称之为习俗嘛，不老才奇怪。”

　　“巢城倒是还流行占卜算命之类的东西。”宁渊回忆，“会给出一些类似于‘二月不要理发’或者‘今天穿绿袜子出门会有好运’一类的意见。”

　　“说起来，我觉得很奇怪。”殷怜寿不理解，“明明最初便是旧日主宰的信徒们搞些神秘学仪式，搞出大问题。现在巢城为何仍然放任这些‘神学家们’？”

　　“——首先，那个说法只是考古学会内部的一种推测，不能作为事实传播。其次，堵不如疏，人们通过这些事物寻找心理寄托，既能减少生长型污染，又能免于被真正的诡秘组织利用，反而减少了危险。”
　　说话的声音慢条斯理，殷怜寿转过头，隔壁座位的男生扎丸子头，戴黑框眼镜，正将用过的餐具一件件垒好。

　　他看过来，点了下头，“之前，我们的同期在持有文物使用铭文时失控，多谢你帮忙。”

　　殷怜寿咽下口中的饺子，愣住。

　　而男生对面的女孩笑起来，眉眼弯弯，“我们是这次行动中的考古专员，我叫乔宛，他是刘思杰。”
　　“我们都知道参与这次行动的两名免疫天赋者，但你们大概并不认识我们。”

　　“现在就认识了。”殷怜寿挑眉道，“你们也收到信息了吧？”

　　“是。我们知道消息或许还更早些。”乔宛讲话细声细气的，“路上的饭总是很难吃，提前来安抚一下肚子。”

　　殷怜寿看看自己面前的家常饺子，又看看对面收起来的一叠餐盘，“……有多难吃？”

　　闻言，乔宛皱起脸，仿佛想到了什么难以形容的事物，而后她小声道：“嗯……你知不知道一款叫做草蕃菠萝饺子青蒜意面的即食罐头？在城际高速上卖了五年多都没清掉存货的那个。”

　　这个名字唤醒了殷怜寿不大美好的一些回忆，她本能地揉了揉鼻子。

　　“……车上的伙食比那个强一点儿。”乔宛捏起手指，没留缝隙，“就一点儿。”

　　殷怜寿往自己的背包里又添了两袋糖果，勉强塞在最外侧的拉链里，顶起两个小鼓包。

　　“说是让带一个六十升容量背包的随身物品，你这……着实物尽其用。”宁渊伸手戳了戳糖果包装拓在她背包外面的半圆形，评价道。

　　电梯门才打开，殷怜寿一闪身躲进去，“别戳别戳，我怕拉链炸开。”

　　宁渊收回手，跟着踏入电梯，她的背包没有那么满胀，只装了必需品，主要是衣物。
　　“不至于她说得那么可怕吧。”她摁下层数，“路上还会有补给。”

　　“你不懂。那个罐头的可怕程度……”殷怜寿侧身倚在电梯壁上，猛地闭眼，“即便我死了它的味道也会跟到冥界去的。”

　　宁渊斜眼瞪她，殷怜寿缓缓站直，“一个比喻而已。”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死亡缺乏敬畏。

　　而宁渊也并非真的生气，她只是不愿听闻那个字眼，那让她感到不安。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一如往常洁白静谧的灯光下，直通天顶的巨大柱子没有留下任何阴影，虚假得像是建模，但脚步声被踩在足下，和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一样真实。

　　宁渊侧了侧头，低声道：“他们都到了。”

　　除却殷怜寿见过的那辆越野吉普，还有一辆说不上是房车还是货车的车子，长达十米，磨砂黑色的外壳，轮胎堪比人高，停在稍远的墙壁边，发动机正低声嗡鸣着。

　　图陌和陈曜站在一起，老者的腰背一如既往挺得笔直，而算法部门的年轻女孩穿一身卫衣卫裤，踏着双老爹鞋，像是正准备上体育课的大学生。

　　“看吧，有人比我到得晚。”陈曜伸手向她们一指，视线跟着转过来，黑色瞳仁被她的黑眼圈托着，很有放大眼睛的效果。

　　“那还不是多亏了常安提醒着你。”
　　图陌没说话，陶梦琪正在吉普的后备箱里整理枪支，闻言探出脑袋反驳。

　　“过程不重要，结果好就行。”陈曜一合掌，“没人迟到，我眯一会儿。”
　　她打开车门坐上后座，从卫衣帽子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眼罩。

　　殷怜寿叹为观止。

　　“好了，不要再耽误时间，现在出发，尽量在月色消失前抵达第一个驻扎点。”图陌扬声道，而后她走向殷怜寿，“两辆车，你们分开坐。”

　　“那辆……房车？会舒适点吗？”殷怜寿问，她看向宁渊，“你坐那个吧。”

　　宁渊未应，她看向图陌，希望能有说明。

　　“那曾是辆越野房车。”图陌解答道，“但已经改装过了。”
　　“现在那里面是为文物准备的恒温恒湿柜和器材、「钥匙」容器、武器弹药储备、医疗设施、消耗型物资以及一千升SPUD-07型抑制剂。”
　　“——如果持有文物的队员在使用「铭文」时发生了失控，你们务必及时采取行动，分离文物。”

　　“需要使用「铭文」的时候，尽量由我们来做，不就好了？”

　　“没那么简单。”图陌轻笑，“你们到时候自然明白，掌握「铭文」的最初很容易高估自己的力量，但人的认知其实不止困阻于粒子或星辰，还有许多身边的寻常之物。”
　　“但你们会在很大程度上缓解队伍的「退化」风险，这要麻烦你们多承担一些。”

　　“当然。”殷怜寿承诺道，宁渊亦然。

　　话语间，房车的车门打开，没放梯子，从中跳下个中年男子，梳背头，摩丝擦得油光瓦亮。

　　“小常那边随时可以出发，就差位免疫天赋者了。”他看向二人，不知哪个要去房车上。

　　宁渊举了下手，“我想看看考古部门的东西，我去那辆，好吗？”

　　没人有异议，她便向房车方向走去，中途停下来伸出手，问新来的中年人，“请问您怎么称呼？”

　　“徐豹，直接叫我名字也成，叫我豹叔也成。”男人伸出手，袖口闪闪发亮，“我是这次行动的第二位专职驾驶员。”

　　殷怜寿和宁渊所有人都认得，但礼尚往来，她们还是自我介绍了一下，场面莫名有些尴尬。

　　“行啦，不要继续磨蹭。”陶梦琪胸前横着把轻狙，手上拎着个机关□□，看向殷怜寿，“你跟我一辆车，去后排。”
　　她侧了下脸指示，自己坐进副驾驶，又提醒道，“熟悉枪械的话，后备箱挑一把自己喜欢的，红色条纹标志的弹药是食尸鬼专用，记清楚。”

　　殷怜寿目送宁渊跳上黑色房车，转身走向吉普的后备箱，拿了把普通步枪，烟盒大小的弹药，普通两盒，食尸鬼用一盒。

　　她从左侧开门坐上去，陈曜仰着头，还在睡。
　　这车宽敞至极，背包置于座位下，一点不影响她双脚摆放。

　　停车场空空荡荡的，只图陌一人注视着他们。
　　冒险故事里的勇者小队有村民们夹道欢送，动作片里的英雄这时候一般会拥抱恋人或孩子。

　　他们没有这些煽情戏份要演出，鳏寡孤独的一群人，有一个图陌来送，也勉强算惜别场面。

　　那辆巨大的黑色房车后，墙壁向两侧展开，露出了一道宽阔平缓的斜坡。徐豹踩下油门，驶向其中。

　　斜坡尽头的顶壁缓慢折叠，傍晚的阳光流水一般倾泻而入。

　　一片银杏叶子悠悠荡荡落在玻璃上，金黄色的。

　　殷怜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秋意已浓。

　　徐豹在后视镜中看她一眼，误解了她的怔愣，“那辆车的体积太大，没法从地下通道走。”

　　“我知道。”殷怜寿没回头，那辆黑色巨兽紧跟在后驶出考古学会，重新闭合的地面仿佛一场幻觉。

　　“请问，到达目的地需要几天？”

　　“说不准呐。”徐豹驶入城市废墟之中，倒塌的建筑被夕阳镀上金身，竟也显现出生命力。
　　“最快，十天吧。”

　　殷怜寿瞪大眼睛：“那么久？”

　　“九千公里呐。”徐豹朗声笑道，“你以为？”
　　“巢城维护的道路是有限的，我们大多数时候在遗迹里行走，要应付食尸鬼和污染；等到了北境，那边的气候也成问题。十天都太乐观。”

　　这次走的方向，与殷怜寿来时不同，车辆开了没一会儿，便从城市边角穿出，越过了一道高耸但残破的锈蚀铁门。

　　“前面曾经是军事驻地——指旧纪年时。”徐豹解释道，“为了跑重型作战车，后面通行的道路修得相当实在，几乎没有损毁。”

　　殷怜寿向外望，几排建筑整齐而沉默地排列着，她的视线沿着那些破损的屋顶跳跃，在收回眼光时，她突然发现杂草中蹲伏着的，漆黑瘦小的影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