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后，所有鬼都吻上来了

　　怨气凝成的黑剑转瞬而至。
　　司木承下意识挡在了闻雅前面，瞳孔缩小，一颗心吓得胡乱跳。闻雅反应更快，她指尖夹着符纸，瞬间催动燃尽，扔了出去：“符阵凝章，八卦为疆，引日月之精，聚天地之罡，邪魂俱丧，秽气尽涤！”
　　“急急如律令！”
　　符纸燃尽形成一股气与那怨气相撞，竟是抵消了。

　　明若挑起眉：“有两下子。”
　　但闻雅盯着明若，面色严肃，没人看到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敢放松，虽然这一次攻击被抵挡住了，可她清楚明白就算是她和外公一起，也不是明若的对手。

　　且不说对方已经是百年恶灵，怨气深重，更何况明若生前还是天师，几百年前的天师，拥有天地灵力，现世的驱魂师与之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这要怎么打？

　　明若周身怨气咆哮，那些怨气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如同蛇一般纷纷攻击闻雅他们。
　　那种攻击又快又多，闻雅甩符纸的动作渐渐跟不上，闻天严已经祭出了自己的法器，与闻雅一起抵制怨气。
　　然而即便是现在能勉强抵挡，可符纸也有用光的时候，他们也会力竭，那个时候，岂不是要把命搭在这里？

　　“外公。”闻雅甩出一张符，喊道。
　　闻天严知她所想，便沉声道：“用缚灵阵。”
　　闻雅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

　　司木承怀里揣着闻小凤边躲避边瞥道了闻雅这一眼，他凑在了闻雅身边，问：“怎么了吗？”
　　闻雅虽然心情沉重，可还是耐心解释：“缚灵阵……是古阵，据说是用来制住恶鬼的，但……”但现世还没人用过，也并不清楚这个阵法的威力，是否能够困住明若。
　　但既然有办法，就得试一试。

　　闻雅手上动作不缓，与闻天严沟通：“如何画阵？”
　　闻天严侧头唤道：“永杰！”
　　闻永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这里有之前准备好的雄鸡血。用这个画阵，事半功倍！只是……光靠我一个人……”
　　“我可以！”司木承自告奋勇，只不过他怀里的闻小凤听到“雄鸡血”三个字十分不爽，横眉冷竖的咕咕发出抗议。司木承不忘安抚它：“别听，不是你的，乖。”

　　闻雅却面露担心：“你？”
　　司木承知道她担心什么，认真道：“你忘记啦，我搞体育的，动作很快的。让他教我，我俩一块画，节约时间。”
　　闻雅包里的符纸消耗极快，她知道，来不及再去琢磨了，只得嘱咐了一声：“当心点。”

　　说干就干，闻永杰也只在书里看过缚灵阵，在一旁和闻天严确认了几个细节后，又依样教给了司木承。两个人弯着腰从两旁离开，闻雅和闻天严拉着仇恨，明若一时半会也没顾得上他们俩。
　　于是，一人一边，开始用雄鸡血在地上画阵。守御环外罡风未歇，司木承和闻永杰步履艰难，画得也艰难。闻雅一边抵御明若的怨气，一边还要心惊胆战的看着司木承画阵。差点被一股怨气击中，闻天严眼疾手快挡了下来，随后看了她一眼：“别分心。”

　　闻雅知道此时此刻，大约就是最危急的时刻了。
　　如果今天只有她入梦，她其实不太怕，只是司木承……他并非驱魂师，即便身手矫健，但恶灵怨气不是靠蛮力就能行，恶灵梦境里什么都可能发生，搞不好小命也要丢。干这一行，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丢不丢命无所谓，但司木承……她想到了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这样好好的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整个暑假都跟着她来做这些对于他的生活来说莫名其妙的事情，现在又落入这样危险的境地，她怕连累司木承。
　　可是现在想再多也无用，她只有尽力保护好他。

　　闻雅只得收起其他的心思，打起精神面对明若的攻击。

　　明若状似癫狂，他的长发和衣袍都被风吹得张扬，他的脸色苍白，唇色却突兀的红，显出几分艳丽，有种诡异的美。他的低吟声传来：“师父……你说过，天师最忌执著，可人人都有执念，天师也是人，为何不能有执念……您瞧，您不也有执念吗……”

　　闻雅听到这些他类似于自言自语的疯话，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明若说还魂灯是为了让时灵还魂，那么他又是如何藏身于还魂灯中的？又是如何成为了恶灵？她又想起之前她揣度过的一个想法，灵器镇压恶灵，启动还魂灯，明若就从灯里出来了，的确十分像。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艰难，但是司木承和闻永杰将阵画成了。阵成那一瞬间，司木承兴奋地冲不远处的闻雅挥手：“画好了！！！”

　　明若当然也早就发现他们俩做的小动作，只不过他对于这种蝼蚁做的小动作都统称为垂死挣扎，他嗤笑一声：“徒劳！”轻轻一挥手，怨气直冲司木承和闻永杰而去。
　　闻永杰一直跟随闻天严，有几分保命的本事，见状连忙掏出自己的法器，慌忙格挡。闻雅看司木承光身一人，急得飞奔而去。而司木承眼看着浓黑怨气就要扑他脸上，他还没动作，闻小凤的动作更快，猛地张开翅膀，从他怀里飞起来，翅膀用力一扇，一阵风随之与怨气相撞。
　　而闻雅已经欺身至前，护在了司木承身前，又飞快甩出一张符纸，挡下了第二个怨气攻击。

　　司木承知道自己的小命刚刚差点不保，看见身前的闻雅，不由松了一大口气，当然也不忘搂住闻小凤感激道：“刚刚太谢谢你了小凤！”
　　闻雅微微侧过脸：“还不快躲起来！”
　　司木承连连点头，赶紧去找同样已经找到藏身之所的闻永杰。

　　见司木承已经躲起来了，闻雅在稍稍放下心来，没了后顾之忧，与闻天严一块对付明若。

　　缚灵阵画好，闻天严便要催动，闻雅转守为攻，与明若打得艰难，相比起来明若倒更加游刃有余，像是拿闻雅当做个逗趣儿，闲来没事逗着她玩。
　　闻天严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心下一沉，将手上法器扔向阵里，以法器为阵眼，催动阵法。

　　随着闻天严的催动，缚灵阵上飘起丝丝金光，闻天严横眉倒竖，双手结印，喝到：“去！”
　　那金色光丝随着他的话音落直冲明若，缠上他灵体。明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像是看到了个笑话，他饶有兴趣地挑挑眉：“你们以为这能困住我？”

　　周边怨气停止了攻击，只不过浓郁的黑雾静静流淌，形成一堵没有形状的墙，围住他们，蓄势待发。
　　闻雅微微喘气，警惕地盯着明若，开口道：“多少也要试一试。”
　　明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闻天严，叹了口气：“看来现今的天师已经不成样子了。”

　　闻雅没有反驳，只是目光如炬，道：“所以你师父最后还是没能复活，你的还魂灯其实不能还魂，对吗。”虽然是反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明若闻言，愣了一下，才重新望向闻雅，语气却是平静的：“你为何这样说？”
　　闻雅摊开手：“否则，你不会成为这副样子。”
　　明若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由自嘲一笑：“真是昏了头了。”
　　闻雅原本只是猜测，直到现在，便确定自己猜对了，她问道：“你的执念，是你师父？”

　　明若哈哈一笑：“如果我说不是，那显而易见，就是在胡说八道了。”大概是谈及时灵，他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了几分，他望向闻雅的眼神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你猜的没错，我没能救活我的师父。”

　　作为一个法器师，还魂灯的面世颇有些惊世骇俗。
　　那天天边隐隐有惊雷翻滚，时灵的师父也就是明若的师祖察觉到什么，来到明若闭关的洞门口，询问他到底做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明若拿出了还魂灯，师祖一听这个名字，便沉下了脸：“还魂？这是邪术！”
　　“可是能救我师父！”明若语气急促，“师祖，您让我试试，如果救回了我师父，那到时候再毁掉这个法器也行！”
　　师祖犹豫了。时灵也是他带大的孩子，身为天师，当然也懂生死有命，可到自己头上，也并不洒脱。

　　“最后师祖还是同意让我用还魂灯试一试了。”明若轻声道。

　　那时，时灵刚刚咽气，明若赶到他的塌前，却看到了他的灵体，时灵的同门师兄姐都在场，他们的神情都带着悲痛，无论如何，即便是见惯生死的天师，也无法坦然接受亲人离世。
　　看到明若，时灵松了一口气，他维持着生前病弱的形态，笑起来带了几分病气：“终于见到你了。这么多天，你怎么一直不在？”

　　明若却是愣了愣：“师父？您也有执念？”
　　时灵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惭愧，曾经我以为自己也能看透，没想到死后还是不能释怀。”
　　明若拿出还魂灯，道：“师父，不用释怀，我会复活您，有什么未了事，等您再活过来自己去做！这是还魂灯，我新制出来的法器，能助人还魂。”

　　这话一出，惊世骇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将视线投向师父，却见他们的师父面色如常，显然早就知道了。
　　时灵震惊：“师父？您同意他做出这样违背祖训的事情？”

　　他师父苍老的面容不动声色，他顿了顿：“时灵……让他试试吧。”
　　“可他罔顾生死伦常！”时灵不解，“人人都有一死，生死有命，这不该是天师该参透的机关吗！明若！我说过，天师最忌执著，你为何不懂！”
　　“师父！”明若掷地有声，“您也有执念，人人都有执念，为何天师不该有？我不愿您死，既然有办法，为何不试！”

　　“可我的执念是你不再执著于我的生死！”

　　明若只觉耳边一声惊雷，似是当头棒喝，打得他肝肠寸断，他忍住心中惊涛骇浪，依旧道：“师父，就试一试还魂灯吧，我……”他想如何，都不重要了，时灵再生气再不愿，只要还魂灯能让他还魂，活过来，无论他要怎样惩罚他，他都认罚。

　　时灵不愿。可他已然成为了鬼魂灵体，只能眼睁睁看着明若用灵囊将自己收了起来，然后布阵，祭出还魂灯。

　　时灵知道，其实明若已经魔怔了，在最后一刻也颇为苦口婆心：“明若，别再执迷不悟了，你从小乖巧，又何必因为我而毁了自己的道心。”
　　明若只是微微抬头看着他，他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然而他心里想的是，没关系的师父，只要还魂灯成功了，我们还能有一生一世。

　　闻雅听到这便也知道后续，还魂灯没能成功，可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她开口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若垂眸陷入回忆，隔了一会儿，才道：“还魂灯有用，它复活了师父。”
　　闻天严浑身一震：“这……”
　　“但是。”明若平静地望着他们，“复活的师父，不是真的师父。”
　　闻雅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师父成魔了。”

　　明若以身为阵，借灵器让时灵还魂，有一瞬间已经成功，时灵还魂复活。然而没有肉身，时灵执念加深，满脑子都是阻止明若，最后已然疯魔，睁眼后，便是攻击明若。
　　面对时灵，明若不想出招，躲得狼狈，若不是在周围护法的师祖和师叔伯们出手，他差点小命不保。
　　时灵横眉冷对：“孽徒！天师最忌执著，不可再执迷不悟！”

　　众人看到时灵这样都知道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有成魔的迹象。还魂灯本就惊世骇俗，成功与否都有可能，到这一步，时灵的师父也明白，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即便是心痛也不能再放任了，如果时灵真成魔了，将后患无穷。
　　“明若！”他急促呼唤，让明若出手，以阵绞杀时灵。

　　可明若总觉得还有机会，他在阵中催动还魂灯，想要将时灵的神智唤回。只是越催动，时灵越痛苦。明若看着他在阵中痛苦翻滚，一下咒骂他，一下又温和叫他的名字。时灵周身怨气弥漫，竟是被他催成了恶灵。

　　“明若！”小师叔语气焦急，“你放过他！别让他……”
　　他没说后半句，但是明若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们要他放过时灵，别让他死都死不安宁。

　　明若眼中隐有泪意，他看着时灵的灵体，脸上浮现不忍：“师父……我……”
　　是他错了吗？他想要求得一生一世而已，他只想要相互陪伴，这也错了吗？既然他不能求得，又为何要让他得到过？

　　时灵忽地安静下来，他抬头直直望向明若，竟有一丝清明，他开口，声音喑哑：“明若，放手吧……”

　　明若心中大恸，在这一刻顿悟。

　　然而时灵清醒那一瞬后，便彻底成魔。

　　这一战打得艰难，师门都上了，只是望着照顾过的小师弟，众人心有不忍，可时灵却已完全失智，招招都是杀招。很快，时灵昔日师兄姐们纷纷负伤，连师父也快挡不住他的攻击。

　　明若被怨气击中，吐出一口血，看周围众人或多或少都已负伤，知道事情已不可挽回，这都是他惹出来的祸，也只有他来解决。

　　地上阵法被明若修改，他以身为阵眼，形成了杀灵阵，他亲手，以阵绞杀了时灵。
　　最后的最后，狂风大作，时灵化成一缕风，再完全消失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明若。就是那一眼，让明若痛苦不已。

　　他以身为阵眼，已经活不了了，可他明白自己的执念无法消解，很可能成为恶灵，便用还魂灯为灵器，在死前拼着最后一丝理智，镇压了自己。就此，他的魂魄镇压于还魂灯中。

　　他话音落下，周围久久没有声音。
　　闻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躲在一旁的司木承咂摸了一下嘴，吃到了一手老祖宗的瓜，也说不清心中五味杂陈的感受。

　　明若突然皱了皱眉，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他沉声：“你们偷袭？”

　　闻雅凝神望去，他身上除了金色光丝外，不知什么时候一根暗红色光丝缠在了他身上，与金光不同的是，这暗红色光线充满杀气，正蓄势待发。

　　闻雅意识到闻天严做了什么，却不动声色，只道：“您是老祖宗，对付您，正大光明没有胜算。”
　　明若大笑出声：“也罢也罢，我用杀灵阵弑师，现在要葬身于此阵，也算因果轮回了。”

　　杀灵阵？
　　闻雅猛地扭头要去看闻天严，也就在此刻，那暗红色光丝突然发难，绞杀明若！
　　明若面色坦然，不挣扎不躲闪。

　　司木承和闻永杰不由松了口气，虽然偷袭可耻，但有用不是！

　　然而，此刻突发变数！
　　明若猛地睁开眼，在他消散那一瞬周身怨气没有一同消散，而是汇聚成一团，他轻笑一声，满是邪气，那团怨气应声而出，直冲闻雅！

　　这一下太过突然，闻雅离明若最近却来不及反应。
　　“小雅！”司木承目眦尽裂，几乎是下意识冲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的短跑记录要破了，肾上腺素飙升，几乎眨眼间就扑了过去。他以后背对着怨气，抱住了闻雅。
　　司木承抱紧闻雅，紧闭双眼，满心想着，死就死了！

　　而闻雅，被司木承抱住后，从他肩头看到了一切。
　　似是有慢镜头，她看到那团怨气就快要打到他们了，也看到了闻天严几个步子就挡在了他们身前，看到了那团怨气从他身体中央一穿而过，看到闻天严嘴角有黑血滑落。

　　她的瞳孔微微缩小：“外、外公……”

　　明若的怨气终于消散，而闻天严的生命，也在消散。

　　“外公！”闻雅的喉头哽住，闻天严勉强笑了笑：“小雅，别担心……”

　　闻雅也终于想起来，杀灵阵是同归于尽的杀招，需要以肉身为阵眼。明若杀时灵时以自己为阵，那杀明若的杀灵阵又是谁牺牲了自己作为阵眼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

　　闻雅却不愿相信，她冲过去，扶住了闻天严瘫软的身体，声音颤抖：“外公，我……”
　　闻天严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手指颤颤巍巍：“小雅，外公不是故意骗你……别担心，我终于……”

　　周围一切在变化，闻雅看着闻天严缓缓闭上眼睛，茫然地抬起头。
　　他们进入了闻天严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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