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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不解意（五）
梁家兄妹守孝期满之时，已是五月中旬。梁暖玉虽不是个急性子，这回却甚是沉不住气，孝期方过，便拉了自家兄长前往长乐侯府，两家几经商议，终是将婚期定在了六月十八。
当初容则的嫁妆极是丰厚，浩浩荡荡的车队，绵延十里长街，至今长安百姓谈及当日盛况仍是啧啧称羡。将军府虽是素来崇尚节俭，梁暖玉却是心下雪亮：虽是造化弄人让自家哥哥做了老二，然而这嫁妆一事却是决然不可从简，纵是不能将容则给比下去，却也决计不可落了下风！
是以，梁暖玉张罗起嫁妆来极是上心，挑挑拣拣，力求尽善尽美。素淡的物什嫌不够气派，华贵的物什又嫌太过俗气。玲珑见她如此，终于忍不住笑道：“知情的道是小姐在替少爷打点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要嫁人的是小姐了呢！”
梁暖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又胡说什么？你家小姐我可从没想过要嫁出门去过那三从四德的日子。”
玲珑神色讪讪，撇了撇嘴道：“是是是，只是按小姐这挑剔法，依奴婢看，哪怕就是将天上的月亮给摘了下来，小姐也未必会满意的。”
这虽是句揶揄之语，梁暖玉想了想，却是极认真地道：“若真能将天上的月亮给摘下来，也够惊世骇俗了，绝对不怕被人小看了去，倒也是极好的。”
她们转遍了长安大小有名的锦坊宝号，合乎心意的却是屈指可数，几日下来，置办下来的物什虽是样样精巧别致，然而与容则那十里红妆相较，光论排场，便已逊了好几筹。眼看着六月将近，梁暖玉委实犯愁。
可巧的是，近来长安东街新开了家锦璨商号，锦绣丝帛、金银珠宝、古董珍玩各类奢物应有尽有，开张时日虽是不长，却已是美名远扬。
这日，梁暖玉慕名而来，进得店内，略略扫了几眼，展颜朝了玲珑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为了我将军府的脸面，就挥霍一回，做一次败家女也罢。”
那伙计见梁暖玉衣饰华贵，横扫了大批奢物，竟是眼皮也未眨一下，想来不是名门望族，就是富贵人家了，是以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出谋划策，这般殷情至极，确是让她二人颇觉宾至如归。
挑拣完毕，小伙计眉开眼笑地一一数来：“月华锦缎十匹、沉水素纱十匹、南海珍珠十斗、寒玉棋子一副、琉璃酒盏一套、翡翠如意一对，香楠雕花屏风一副……”
玲珑一面听，一面暗暗盘算，手心都是冷汗，心下嘀咕：少爷这嫁妆可当真是金子堆出来的了！小姐这回为了少爷的终身，可是下了血本了！
梁暖玉连眉头也未曾皱得一皱，冷冷淡淡地睨那小伙计一眼，“嗯，姑且先要这些罢。”
小伙计笑开了花，点头哈腰道：“是，小的这便去替小姐打点。请问小姐府邸在何处？可需小店送货上门？”
这锦璨商号短短时日便在长安占得一席之地，果然有其独特之处！梁暖玉莞尔笑道：“也好，便有劳店家了，一会便将这些都送至玄武大街的将军府罢。”
小伙计闻言愣头愣脑地问：“将军府？是卫将军府？还是梁将府？”
玲珑没好气地道：“玄武大街，自是梁将军府了。”
话音方落，那小伙计却是蓦地变了脸色，“梁将军这单生意，小的可做不起！还请将军去别家吧！”说着竟已沉了脸赶起客来。
梁暖玉一头雾水，见这小伙计蓦然翻脸，心下也有些脾气，当即眸光一凛，冷冷扫向那小伙计。
她眼风凛冽如刀，却看得那小伙计一时脚下有些发软，不想这位小姐瞧着柔婉恬淡，气势却这般慑人！果然将门女子如虎也！小伙计受不住她这等凌厉的眼神，委屈地道：“将军有所不知，非是小的有心为难，而是我家公子立了规矩，谓之‘三家不卖’。”
“何谓‘三家不卖？’”玲珑奇道。
小伙计愁眉苦脸，掰着手指头数道：“骆家、容家、梁家，这三家的生意楼家是决然不做的。”
楼家？莫非是江南的那个楼家？将军府所用之物从来素简，也不曾与这大周首富有过生意来往，自是不知自家竟已上了对方的黑名单了。梁暖玉颇觉头痛，莞莞又是何时招惹了那楼家的小气财神？祸及三家，看来这祸闯得可不小啊！
白忙一场，却也费了不少心力，主仆二人离了锦璨商号，便进了茶楼。
玲珑见梁暖玉沉着脸，好言劝慰道：“小姐莫气，这天下奇珍又不都在楼家，我们再找别家就是。”
梁暖玉低头饮了口茶，并不答话，正在此时却听一个声音奇道：“暖玉？”
主仆二人循声望去，正见一俊秀男子，身着月白长衫，板正尔雅，目沉如水，眉头微蹙着，略显诧异。
玲珑心下一惊，慌忙去瞥自家小姐的神色，却见她神色从容，淡淡抬了眸道：“景大人怎地来了此处？原来兵部很闲么？”
景弦苦笑，“许久不见，你我一定要是这般么？”
梁暖玉淡淡别开了眼去，“日子太久，过去的许多事暖玉都忘记了。”她想了想，忽地又粲然笑了起来，“不过，以我们两家的交情，我却有一事相托，不知你帮是不帮我？”
景弦怔了怔，“好。”
“我哥哥大婚在即，这嫁妆却还未置办妥当。你景家乃是蜀中巨富，锦帛珍玩也有不少，你看，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景弦闻言点了点头，“好。”
梁暖玉面上笑意渐深，“我也不为难你，只是以我爹爹和诸葛大人的交情，谈钱未免太伤感情了，所以这银钱，意思意思也就行了？你说是吧？”
景弦微笑，“好，都依你。”
梁暖玉闻言，立时笑容一敛，又恢复了先前淡漠的样子，“既是如此，景大人也莫再耽搁，还是早些告知渝州的唐夫人为好。”
真真是过河拆桥！景弦惟有苦笑：“好，如此，弦便先告辞了。”说着已转了身，却频频去瞧暖玉的神色。
梁暖玉哦了一声，再也不去看他，只低头饮着茶。玲珑在旁喟然摇头：这确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冤孽！冤孽！
那人走得几步，足下又是一顿，踌躇了半晌，终是缓缓地道：“小弟已经回了长安，身体仍不大好，你若有空便去瞧瞧他罢。”
那边厢，莞莞这日子却也甚是辛苦。孙惜言身体时好时坏，骆昀又忙于朝政，容则虽有余力，莞莞却也不傻，自是不会让他吃心，只将这筹备婚礼的事独自包揽了下来。
首次当家做主，委实劳累。白日里忙得不可开交，辛苦劳碌也就罢了，偏生夜里也不得安生。容则道是不久之后便再也不复从前的二人世界了，心中到底有些怨气，只夜夜变着法地将她几番折腾，莞莞心道：那春宫册上的云雨十八式，他们怕也是个个都操练了一遍了。
每日起床，她只觉身子都要散架了一般，起初紫苏替她梳头更衣之时还甚是赧然，渐渐习以为常，竟还打趣道：“昨夜小姐与姑爷那一番地动山摇，动静委实大了些。”
这些时日他二人闺房生活何其香艳，由此可见一斑！
却说楼行之广罗天下奇珍，大张旗鼓地在长安做起了生意，莞莞自是不会去他那处讨没趣，然而他那锦璨商号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委实让她心痒，求而不得，当真让人叹惋！
紫苏见她辛苦，笑道：“其实就是没有聘礼，想来梁将军怕也是愿意的。”
莞莞想了想，正色道：“他愿意，我却是不愿意的。”
紫苏怔了怔，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心道：却是不知小姐何时这般会替人着想了。
好在侯府往年也攒了不少宝贝，莞莞一番挑挑拣拣，倒也将聘礼给置办了下来。
婚期在即，侯府上下越发繁忙，这个当口，侯益却从渝州回了长安。
本是一场及时雨，偏偏莞莞却心虚得很，当初她和唐陌随了梁暖玉远赴昆州战场，唐夫人那般爱子心切，想来唐门定是闹了个天翻地覆，侯益毫无疑问地成了她的替罪羊。也不知他会不会一怒之下，便将她与闻人渺之事给抖落了出来。
一半是因着心中有鬼，另一半却也是因着内疚，是以她在侯益面前格外小心翼翼，哪里还有过去那骄矜任性的模样？
侯益早听闻她自回京之后便大病了一场，如今又见她这般安分，也不再与她翻旧账，倒是心甘情愿地也帮着她四处张罗起来。
莞莞察言观色，眼见风头已过，便也大着胆子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自璧山一战，各大门派人丁凋零，唐门因了将离之故得以逃过一劫，却终究不肯独善其身，眼下武林百废待兴，唐门倒是有情有义，自愿助莫玄风一臂之力了。莞莞猜想，以闻人渺与莫玄风的交情，自是不会袖手旁观，想来是决计不会有空来长安找她算账的了。
再说唐门，桑宁三月末平安诞下了个女孩，唐家大哥喜不自胜，马不停蹄地从西域赶了回来，久别重逢，其中绵绵情意，难以言尽，当真羡煞旁人。而唐阡却是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越发地沉默寡言了。
问及唐陌之时，侯益却长叹了口气，道：“唐夫人对唐小公子，就好比侯爷对小姐，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摔了。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唐夫人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自唐小公子回了唐门，便一直被关在石室里，也不知如今放没放出来。”
莞莞心下黯然，临别之际，他分明笑得粲然，他分明说过会与景墨一同来长安瞧她，而今终究是食言而肥了。然而，她却说不出一句怨怼的话，心里无端地像是缺了一块，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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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又抽了么……我的卷标又给抽没了……
空格也莫名其妙地都变成了“女”字？
神啊……我抚额……
大好的星期天……为毛要补课？！为毛？？！！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朔风不解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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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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