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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9
现在是酷暑的天,他们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干了,但是在乡野地界,排云这一身作训服和他的衬衣西裤显然有些扎眼。
二人路过村庄的时候,排云转身对他说道:“你在这等我。”
不到半刻钟,他提着个袋子走回来了。徐辉打开那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两件旧T恤,还有发白的牛仔裤:“哪来的?”
“捡来的。”
别人家里捡来的?徐辉心想。换上衣服之后,徐辉才发现问题:“鞋子你没也捡一双?”
“没。”
这下排云看着还挺正常的,徐辉就只能T恤牛仔配皮鞋了,怪异之余还有些滑稽,他怕被村民抓住,加快了脚步跟上排云。
当地卫生所的大夫还没见过子弹擦伤的情况,给徐辉的胳膊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弄的,伤成这样?”
徐辉在云省待了几年,本地话说的溜溜的,跟大夫信口开河:“放暑假跟我同学上山玩,从山坡上滚下来,给尖石头划开的。”
“什么石头能划成这样啊?你这块肉都没了,小伙子。”
徐辉给他说的心中淌下两行泪,胳膊愈发地痛起来。
大夫包扎好了伤口,又给他开了点口服的药,叮嘱他:“回家好好休养,每天都得来换药啊,至少得换一个星期。”
他们马上就要跑路了,怎么可能每天过来换药,排云犹豫了一下,看着徐辉的伤口,还是没说什么,付了药钱,带着他走出了诊所。
“我们在这里住一天。”
“在这住一天?不危险吗?”徐辉下意识地将自己代入了反派角色。
“你这情况现在没法走。”
“警察追过来了怎么办?”
“昨天情况那么乱,现场还有一堆人要处理,没那么快追上我们。”
这话也有道理,当初他们从闽省一路逃窜,如果不是有徐辉一路向万禹通风报信,恐怕他们早就顺利跑回缅北了。
“咱们住哪呢?”徐辉问道,刚才他看到排云给他结算诊费,三百块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排云带他走进了路边的一家招待所,掏出剩下的六十块钱:“开一间房。”
老板睨了一眼他手上的钱:“现在旺季,一间房至少八十。”
排云低声问:“六十住不了?”
“住不了,你现在就是到村里去住,人也至少要你100块钱,我这算是最便宜的了。”
“我们不要有窗户的,也不需要单独的卫生间,有床就行。”
老板打量了他们两个几眼,目光停留在徐辉胳膊的伤上:“你们是来这儿干嘛的?”
“旅游。能不能住?”
“100块钱都拿不出来,还旅游。”老板低声嘟囔,但是疫情游客不多,更何况是这种不出名的小地方,生意更加难做,最终他还是甩过来一把钥匙,二人进了房间,果然如他所说,只有一张单人床。
房间很小,狭长的如同过道,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开了一扇只有卫生间里能看到的那种小窗子,这会天色还早,里面就已经没有什么光线了。
排云按亮灯,回头问道:“饿吗?”
徐辉后知后觉地摸摸肚子:“有点。”
“我出去找吃的,晚点回来,你先休息会,明天换好了药,我们就出发。”
他们的三百块钱已经花光了,徐辉不知道他怎么去给自己找吃的,也不知道明天怎么去换药,但是既然排云说的如此笃定,他也不好反驳,下他面子,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看着他带上门走了出去。
排云一离开,徐辉就立刻起身,去找店老板,他进来时已经看到前台有一部座机。
这会店老板已经到后头去睡午觉了,只剩下他十岁出头的闺女和一个女同学坐在柜台里写作业,小孩儿抬起头看他:“干嘛?”
徐辉指指那部电话:“我想打个电话。”
“你没手机吗?”
“手机进水了。”徐辉也没撒谎。
“那你打吧,不能打外地号码啊。”女孩年纪不大,还挺持家。
“放心,不打外地号码。”徐辉拨通了万禹的电话。
女孩还在跟前,他也不能多说,简单的报了个平安,让万禹知道自己现在和排云在一起。
万禹听出来他身边有人,也尽量隐晦地告诉了徐辉他们那边的进度,钱征死了,抓住了钱建华和一帮喽啰,温连海也逮住了,但是最关键的梁氏兄妹没有找到,李铭也不见踪影。
万禹之前和李铭打过交道,通过他顺利地接回了时晴三个女孩,同样坚信他不可能会反水,现在也只能等他联系自己,才能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
徐辉还打算再问两句,那女孩咳了两下:“三分钟了。”
“好好好,挂了,哥。”
徐辉走后,女孩的同学和她咬耳朵:“他挺帅的,你干嘛那么不客气。”
“帅?戴着口罩你也能看出来?”
“当然能看出来,你看他的眼睛。”
“眼睛好看长得丑的男的多了去了,”女孩压低声音,“他们住最便宜的一间房间还要讲价钱,穷鬼,有什么好客气的。”
“他们?”
“还有一男的,出去买东西了。”
“他们住一起?住一间?”
“对啊。”
“一张床?”
“六十块钱,你说呢?我们还给几张床?”
她的同学激动起来,一把按下她的脑袋开始嘀嘀咕咕。
六十块一间的房间,就不要想有什么电视了,空调也没有,好在云省不算太热,有个电扇也能顶用,穷鬼徐辉的手机也丢了,回到房间后只能百无聊赖地躺着。
他睡了一会,爬起来去上公用厕所,在洗手间找到了几本奇形怪状的杂志揣回房间打发时间。等到把那几本香艳的男科杂志都快翻烂了,饥肠辘辘肚子直叫,门才被人推开。
看着那扇小窗户外面的天色,这会都差不多七八点了,排云手上提着几个袋子走进来。
徐辉爬起来接他手上的东西,是打包的一份饭菜和一盒汤,还有一双运动鞋。
排骨汤有些凉了,但还是很香,徐辉端起盒子喝了口汤,问道:“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给你带的,”排云说着蹲下身,把运动鞋放在地上,“吃完试试,看鞋子合适吗?”
这是一双黑色的鞋,便宜的国产货。
徐辉放下汤,试了下鞋子:“合适,给我买的?”
“嗯,要走山路。”
徐辉没问他买东西的钱是哪来的,或许也是偷来的。
排云还买了一个双肩包,和鞋子的牌子一样,也是那种看起来很便宜的货色,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件T恤走了出去。
徐辉把饭吃的干干净净,排云才回来,他头发洗了没有擦干,湿漉漉的支棱着,他手里抱着一床窄窄的竹席,铺在了地上。
这时候还不算太晚,房间里面特别闷热,那架满是油垢的电风扇吱呀几声,彻底停摆了。
排云坐起身,摆弄了半天,也看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徐辉拿那本破杂志扇了扇风,感觉风都有些有气无力。
排云回头看了眼他:“我们出去待会吧,晚点再回来,外面凉快点。”
徐辉也怕出汗让伤口发炎,起身穿上鞋,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走到楼下时,老板的小闺女正在吃饭,抬头看了一眼他们,迅速别过了脸。
徐辉也没有在意,跟着排云往街上走。
这个镇子就像无数个云省的小镇一样,街上除了行人,最多的就是电瓶车,这里没有半点名气,也学别的地方做了什么“特色小镇”,在沿街的店面做了高翘的檐角,粉白了半面墙,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他们走到街角,看到一个小店外摆着冰柜,徐辉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在街上偶遇排云的场景,他也是站在一个街角,正在给路朝晨买冰淇淋。
排云见他一直看着冰柜,问道:“你想吃?”
徐辉还没有回答,他就走上前去,推开了冰柜的门:“要哪个?”
这下徐辉也不好拒绝了,他凑过去,里面七零八落冰着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冰糕,还有几瓶冰爆了的饮料。他在里面捡了一根碎冰冰:“我要这个。”
排云付了一块钱,徐辉已经撕开包装纸,把碎冰冰折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他:“去你家还要多久?”
“还要几天吧。”
这回答实在是有些含糊,徐辉不知道该接什么好,二人继续慢慢往前走。
晚上的凉意终于随着风而来了,吹拂在徐辉的脸上。碎冰冰开口的那块凹槽里还剩下一点点,他仰起头想把那点冰倒下来,但是它一直顽固的留在那里,怎么也不肯滑落。
他用余光看到排云停下来了,正在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手放下来。
“你可以把它咬开。”排云说。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非常认真,就像是那次教他装卸手枪,而这对他来说似乎同样重要,这让这场景显得有些滑稽,排云也意识到了,迅速别过脸去。
徐辉其实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尽管排云一直以来对他说的上是不错,但是总有种不自然感。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并不单纯的是因为自己和钱征的关系,毕竟钱征刚刚才被他打死,而排云还是一如往常。
徐辉能够感觉到他试图向自己散发出来的善意,在他的面前,排云几乎没有半点棱角,他的锋芒从未对他展示过。但是徐辉始终不知道,也没有猜出来过他这样做的原因。
他们走到了一座小桥上,桥下面有一只小船,系在岸边一个年久陈腐的木桩上飘飘摇摇。徐辉往水面看去,突然看到了一点萤光,从河边的草丛里飘出来。
是萤火虫。
随后,飞出来的萤光越来越多,它们穿过小桥,莹莹的蓝绿色光芒倒映在水面上,就像星星的倒影。
徐辉终于问出了口:“你为什么总是要救我,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因为我想要救你。”排云只回答了前半句,就没有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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