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渣男不能言说的伤[快穿]

　　填饱了肚子，王茉莉在候车室大厅的椅子上窝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方上了车。

　　等列车到达K市，已经是半夜了，她舍不得住旅馆，大院离火车站又远，半夜没有公交，只好在火车站又窝了一夜。

　　连续几天没吃好睡好，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而且大热天的两三天没洗澡自己都能闻到馊味，要是过去，她哪受得了这苦，如今却觉得还好，一切都可以忍受。

　　等天大亮，她起身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刷了个牙，想了想，又是用香皂在水龙头下洗了个头，用毛巾擦了擦身子，总算人清爽精神了些。

　　洗脸刷牙的整个过程，她都垂着眼睛不看镜子，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从发现自己长了皱纹和白发起，她就再也不照镜子了，镜子里的女人又老又丑，她不敢看，看了也只是徒增伤心。

　　不是没想过去换身正常点的衣服，但现在手头上的那点钱不知道要用到何时，所以她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实在舍不得花，只好把自己洗干净点，免得臭烘烘回家熏到哥哥和妈妈，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尊严了。

　　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她离开火车站，依旧拎着那个编织袋，忐忑地上了回大院的公交。说来可笑，从出生到入狱前，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今天，却是她第一次坐这座城市的公交。

　　人生的际遇，真是神奇。

　　大院越来越近，王茉莉也越发紧张，都说近乡情怯，她这种……又算什么？

　　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但愿，还能顺利找到她的家人。

　　王茉莉在心里祈祷。

　　如今的她，连许愿都战战兢兢，生怕愿望太大，老天爷会觉得她太贪心，再给她更重的惩罚。

　　这七年的牢狱生涯，让她领悟地最深的，就是要谨守本分，不要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起伤害别人的心。否则，老天爷都能看到的，偷来的迟早都要还，而且，还要加倍地还。

　　车子到站，王茉莉下了车。

　　大院，还是那个大院。

　　门口的警卫依然森严。过去，看到那些站岗的战士们，她会觉得亲切，觉得他们是保护自己的，是爸爸的兵，如今，只有陌生和畏惧感。

　　“同志，您好，我找……姚志锋司令，能麻烦您通报一下吗？”王茉莉懂得这里的规矩，知道自己轻易进不去，只能拜托警卫通报。

　　不是没想过打电话，这些年她也不止一次拜托狱警给妈妈和哥哥打电话，但被告知都是空号了，至于爸爸……姚司令把她送进监狱的那一刻，两人的父女情分就尽了，她知道爸爸恨她伤了朗诗，恨她们母女坏了他的幸福，要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愿意再来找姚司令，不想让他以为自己还想攀龙附凤，她是真的没有这样的贪念了。但除了这个大院，除了姚司令，她已经跟外界失联了整整七年，实在没有其他线索，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妈妈和哥哥。

　　“你说要找谁？”王茉莉的样子实在不像正常人，但语气还算正常，警卫职责所在，询问她。

　　“姚志锋，姚司令，住在36号的。”

　　“大姐，你找错地方了吧，这里没有姓姚的司令。”这些警卫都是这些年才来的，姚志锋早就不在大院住了，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他。

　　“不会错的，之前他一直都住在这，我真的找他有急事，拜托你们通报一声，求求你们了。”王茉莉以为警卫是看她的样子故意不通报。

　　“大姐，不是我们不通报，是真的没有这号人，这个大院里住的首长每位我们都认识，36号住的真不是你说的什么姚司令，另有其人。要不你再去确认一下。”警卫看王茉莉的样子挺可怜的，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爸爸、妈妈、哥哥你们究竟去了哪里，你们真的都不要我了吗？”王茉莉喃喃自语。

　　这七年的牢狱生涯，一开始，她总是抱着希望，希望一切都只是个噩梦，梦醒了她还是那个高干千金，年轻貌美，有幸福的家庭，被众人疼宠，但这个噩梦实在太长了，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尤其是这一两年，她有时候又会忍不住想，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也许，那些幸福的日子，才是她幻想出来的，是并不存在的美梦，而苦难才是真实的。

　　好不容易看到熟悉的大院，虽然进不去，她也有一种踏实感，至少证明那些幸福的回忆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她还有家人。可为什么，为什么告诉她没有姚志锋这个人，那，茫茫人海，她又该去哪里找他们呢？

　　天地之大，就没有她的家和亲人吗，难道注定她要孤独无依，了此残生吗？

　　王茉莉不愿接受这个答案。

　　这时，一辆部队牌照的吉普驶近大院，警卫赶紧劝王茉莉：“大姐，快离开吧，这里是部队大院，不是你能随便逗留的地方，你要找人可以去派出所打听，别让我们为难。”

　　王茉莉正好把车道给堵了，车里的人自然注意到她：“怎么回事？”

　　这声音，好耳熟。

　　王茉莉回头，车窗正好摇下，时隔七年，她总算见到了一个故人。

　　她下意识就想躲，不想让车里的人看到她如今的模样，不过一想到还不知去向、生死未卜的妈妈和哥哥，她又放下了那点自尊，咬牙走到车窗旁：

　　“卫闯，是我，我来找我……找姚司令，想打听一下我妈和我哥的下落，他们不让我进去，麻烦你帮我跟他们说说，我真的很急，谢谢你了。”要换作别人，王茉莉也许还不敢开这个口，但从小到大，卫闯对她实在很好，有求必应，她觉得他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这点小忙应该会帮。

　　“你是……茉莉？！”七年的时间，按理说一个成年人的外貌不会有多大变化，但王茉莉的样子真的是判若两人，要不是多年侦查兵练出来的辨人能力，卫闯真的很难一眼就认出她。

　　“是我。”卫闯的震惊王茉莉也看在眼里，局促地拧着手里的编织袋，粗糙的袋口将她的手指勒出深深的红痕，她也毫无所觉。

　　“你怎么……”后面的话卫闯没有问出口。原本因为姚茉莉打了朗诗一枪，险些要了她的命，他一直记恨着，但看到姚茉莉沦落成如今这样，他也恨不起来了，终归是善恶有报吧，做了坏事迟早都是要还的。

　　卫闯想起姚茉莉应该是刚出狱，还没找到家人，她哥的信还在他这，而且朗诗现在也过的很好，姚茉莉已经为她犯的错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便跟警卫说：“这人我认识，让她跟我进去吧，不会让她到处乱跑的，晚点就送出来。”

　　警卫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个看着像乞丐的中年大姐还真认识这里面的人，但也二话不说放行了。

　　“上车吧。”从门口进去还有不短的距离，卫闯示意王茉莉上车。

　　王茉莉拘谨笨拙地抱着编织袋爬上了车，车子发动，她说了句：“谢谢”，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卫闯也没回答她。

　　车子一路开进去，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王茉莉痴痴地看着窗外，避免跟卫闯对视和交谈。

　　经过36号的时候，车子并未停下，王茉莉正想开口，就听到卫闯说：“姚司令已经不在这住了，你哥有留了封信在我那，我拿给你。”

　　“嗯，谢谢。”

　　车上又恢复静默。

　　卫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王茉莉，王茉莉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两人便都选择了沉默。

　　到了卫家门口，卫闯将车停好，姚茉莉也跟着下了车。

　　“进来吧。”

　　“嗯。”王茉莉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臭小子，你还舍得回来！你不是不要这个家，不要你老爹老妈了嘛！”一进门，迎面就有一个东西飞来，王茉莉抬头就看到卫闯手里捏着一粒麻将，卫妈妈正坐在麻将桌旁红着眼睛瞪着儿子。

　　“阿闯回来啦，这大老远的开车累了吧，你妈也是心疼你，一大早就张罗着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菜，傻站着干嘛，赶紧进来哄哄你妈。”

　　“淑芬啊，这大过节的，孩子难得回来，你就别刀子嘴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家女儿女婿也该到了，今天就打到这吧，大家都散了吧。”

　　原来，今天正好是中秋，卫闯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实在经不住他妈又哭又念，这次才休了探亲假，正好在门口就碰上了王茉莉，也是巧合。

　　王茉莉原本想拿了哥哥的信就走，不要惊动其他人，谁想到卫家客厅里正打着麻将，好几个相熟的阿姨都在，她想退出门外，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谁啊？”有阿姨问。

　　“你这孩子，什么人啊，就往家里领。”卫妈妈是个洁癖，看到卫闯身后的王茉莉第一反应就是脏，表情和语气都是嫌恶。

　　王茉莉尴尬地扭头就想走。

　　“进来吧，我上楼去拿你哥的信，你坐这等我一会儿。”卫闯指了指沙发，又跟她妈和几个阿姨解释了下：“是茉莉，她哥走之前给她留了封信在我这。”卫闯省去了姓，直呼其名，倒不是因为亲密，是不知道她生父姓啥，总之不会那么巧也姓姚。

　　卫闯换了拖鞋上楼了，却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引起了多大的震惊。

　　“茉莉？！蒋小梅的女儿姚茉莉？”

　　“天呐，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衣服不是……你怎么现在还……？”

　　……

　　不管有没有恶意，阿姨们的目光和接连不断的问题已经让王茉莉无处遁形。

　　她只是低着头，站在玄关那瑟瑟发抖，也不敢进来，想走，又舍不得哥哥的信，那是她找到他们的唯一线索了。

　　看王茉莉的样子真的可怜，人都有恻隐之心，几个阿姨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便很快打住。要是王茉莉现在的状况好一些，也许她们会忍不住奚落嘲讽她，毕竟当年她们母子三人鸠占鹊巢的事实在可笑和不要脸，但对一个落魄到尘埃的人，她们反而说不出什么了，不仅有失身份，万一把人逼急了作出什么冲动的事，更得不偿失。

　　“进来坐吧。”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小辈，如今变成这副鬼样子，卫妈妈心里也不好受，年纪大了，更容易心软，不止为王茉莉，更为大院里其他几个孩子，还有自家儿子。虽然他没说，但当妈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些年一头扎在部队，不肯回家，不肯恋爱，专挑最危险最艰苦的任务，还不是为了朗诗那孩子。说来说去，都是姚志锋和蒋小梅造的孽，一个太糊涂，一个太贪，害苦了多少人。

　　“谢谢，不用了，我在这等就好。”王茉莉话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咕噜咕噜响起来，而且很大声，几个阿姨都听到了，她窘迫地脸都白了。

　　“还没吃饭吧，正好阿闯也刚到家，我给你们一人下碗面。”卫妈妈交代其他阿姨先拿点月饼零食给王茉莉垫垫，转身进了厨房。

　　“进来吧，你想打听你家里人情况，我们多少知道点。”

　　“谢谢。”听了这话，王茉莉这才进了屋，也不敢坐沙发，就在椅子上坐了点边边，几个原本要回家的阿姨也都留了下来。

　　正好这时，卫闯也从楼上下来，递给王茉莉一个信封。

　　王茉莉迫不及待地接过，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笔迹“小妹茉莉亲启”，便泪如雨下。

　　她心跳如雷，几乎颤抖地撕开信封，以为很快就能苦尽甘来，一家团聚，谁料——

　　“茉莉：

　　我的小妹，很抱歉，让你看到接下来的内容，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痛苦，难以接受，但望你能够坚强。

　　原本这些话在去探视你的时候就想告诉你，考虑再三，还是怕你冲动，不能安心改造，也原谅哥哥懦弱，没有勇气亲口跟你说。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选择出家，落发为僧，也许在某座深山古寺里禅修，也许在四处云游，也许已化为一杯黄土，不必找我。

　　做这样的决定，非我薄情寡义，也非一时冲动，为了那更永远、更艰难的佛道历程，为了赎我们母子兄妹三人过往的罪孽，我必须放下一切。我放下了妈妈，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多年所学的知识，和众人羡慕的工作。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留恋的。

　　对你而言，失去我已经是个重大的打击，实在不忍心再告诉你妈妈的状况。

　　在你被带走当天，妈妈就得了失心疯，不要自责，与你无关，她是放不下姚司令，我们曾经的爸爸，也放不下司令夫人的身份，算是求仁得仁吧。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跟姚司令夫妻恩爱的假象里，也好，省的她无法接受这样巨大的变故和落差，糊涂了，也便不知道痛苦。

　　所以，你也不要太悲伤，我给她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疗养院，交了十年的费用，地址在XXXXXXX，余生，就请你连着哥哥的份一并照顾好妈妈。

　　我知道你应该会怪我狠心，不负责任，就这样丢下你和妈妈，我无话可辩解。

　　请吞下这苦酒，然后撑着去过日子吧，愿佛力加被，能助你度过这段难挨的日子。

　　也想给你留下点钱财，但我身傍的所有积蓄全都给妈妈交了疗养院的费用，姚家已跟我们无关，实在无脸取他们一针一线。所以小妹，请自食其力吧，这是我们本分。

　　今生，我们尘缘已尽。未来，在西天无极乐土，我们再相逢吧。

　　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哥哥松，留。

　　XX年X月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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