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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疼。

　　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视线朦胧，混混沌沌间只有身下柔软的触感提醒他这是一张床，再度闭上眼睛，几分钟后睁开，眼中一片清明，撑起一只手将身体从柔软的大床里拨出去，腹部的伤口隐隐钝痛，当坐直后才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繁复花纹编织成的松石绿地毯，打扫过的壁炉，壁炉前的两把宝蓝色皮质沙发椅，厚重的窗帘向两边拉开，白色纱帘被风吹起一角，纱帘后是明亮的窗台和久未见到的澄澈天空，周游不禁抬手挡了挡炫目的阳光。

　　“真是怀念的景色啊……”

　　【终于醒了。】

　　无机质的女声毫无征兆在脑海中响起。

　　“我睡了多久？”

　　【一周了，精神力透支得太厉害，加上受伤的原因。】

　　周游暗暗咋舌，差点玩大了，往后靠了靠，不小心牵动伤口，皱了皱眉，胳膊搭在被子上缓了一会儿，说道：“你也辛苦了，那么恐怖的工作量要换了一般的系统早就报废了。”

　　【你差点死掉。】

　　“嚯，这么严重吗，”周游列国道，“看来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很危险吗！】

　　精神空间猛烈震荡，神经末梢尖锐刺痛。

　　【那种女人死了也无所谓吧，为什么要费劲去救她，这是你第二次受这么重的伤，考虑过后果吗！！】

　　“我说你再激动下去，我真的会死的。”周游打趣的语气像在开玩笑，完全听不出危机，只有血色褪尽的脸色如实反映了他不乐观的状况，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管，过了几分钟，身上的桎梏骤然消失，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肺腔。

　　腹部的疼痛扩大，不用看都知道伤口裂开了。

　　“我要是有你说的这么伟大，就不会为了净化仪故意坑她，至于救她，她倒是认为死在梦里更好，唉，总算知道这个破差事为什么没人做了，”周游唏嘘道，“这是玩命在工作啊。”

　　【放弃这个任务吧。】

　　周游一言不发。

　　【回总部吧，最多被发配到后勤部门，你不是喜欢总务部那个混血美女吗？】

　　“别说胡话了，”周游垂下眼眸，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沉默了很长时间，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睡着的时候我很害怕，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平直无起伏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周游只能透过精神的波动感知它的情绪，现在的情绪大约可以称为悲伤。

　　“你忘了吗，我跟你约定过，在你报废前我不会死的。”

　　【……】

　　“安心吧，不会有下次了。”

　　震荡的精神力化为暖流涌入四肢百骸抚平潜藏于体内的伤痛与疲惫。

　　——这个别扭的家伙。

　　青年侧了侧头，黑色的碎发落到肩上，神情柔和。

　　“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晕过去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你晕过去之后我也沉睡了一段时间，直到博福特大人的通讯把我叫醒，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阿尔？”

　　【博福特大人已经把后续的事处理好了。】

　　周游点了点头，又问道：“杀生丸呢？”

　　【杀生丸大人早上看了你一眼后就走了——】

　　“等等！”周游打断系统的汇报，阴阳怪气地吐出两个字，“大人？！”

　　【那位大人救了你的命。】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他救的是我的命，你瞎起哄什么。”

　　【总之，杀生丸大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大妖怪，你一定要好好和他相处，最好趁热打铁发展成推倒的关系，必要的话我会提供小道具。】

　　“你再等等，我有点晕，我好像有个假系统，你什么时候变成那家伙的迷妹了，还有推倒的关系是什么鬼？！”

　　【外伤刚才已经给你治好了，你好好努力，我要睡一段时间。】

　　“你睡个屁啊！不准睡，给我说清楚！”周游急赤白脸地对着空气吼了一会儿，系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真的睡着了，顿时无力颓下肩膀，脸埋进手里，“这叫什么事啊，我喜欢那家伙的事有这么明显吗？”

　　“喜欢谁？”有个声音问道。

　　“杀生丸啊。”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周游啪得抬起头，力道大得可以听到脖颈间的脆响，纱帘后的明亮窗台上多了一个白色身影，他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倚在窗边，一条腿屈起，另一只慵懒地荡下，灿金色的妖瞳充满深意地望过来。

　　不是第一次被套路的周游仅仅慌乱了一秒就淡定地接受了杀生丸的审视，这种程度的表白算什么，夏目家浴室里都已经交换过嘴唇的柔软度了。

　　“你在想什么？”

　　“发展推倒关系。”

　　“……”

　　周游的脸皮在一次次的磨砺中变得愈发坚硬。

　　“有什么吃的吗？”周游道，“我饿了。”

　　“自己去找。”

　　“欸？我可是伤员，你不怕我伤口裂开吗。”周游睁着眼睛说瞎话。

　　“弄成这副样子是你自作自受。”

　　被妖怪用语言伤害的人类面无表情地伤心着。

　　“伤口疼吗？”

　　“疼得快哭了。”

　　“是吗，正好给你一个教训。”淡淡留下这句话，窗台边坐着的身影就消失了，只剩晃动的纱帘昭示了他刚走不久。

　　周游靠着床头，仰头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说饿是真的，毕竟他昏睡了一周，但并没有那么想吃东西，放空大脑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否则那些狰狞，哭泣的脸庞又要从记忆的尘垢里争先涌出来。

　　他无声握紧拳头，像要把什么从身体里驱逐出去。

　　“说起来，还没人告诉我这是哪里？”周游突然坐直身体，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并没有特别的地方，屋里的装饰虽然看上去很精美却透着些年代感，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朝下一望，宽阔优美的庭院，漂亮的喷泉，修剪过的草坪和大片在风中摇曳的白蔷薇。

　　周游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脑中形成了一个猜测。

　　叮咚！系统为您服务！

　　宿主各项指标如下：

　　体力：2

　　智力：1

　　行动力：3.5

　　财富：8

　　幸运：MAX

　　亲密度：70（已激活召唤兽程序，达到一百进入下阶段）

　　外挂：70%

　　如果他此时戴着眼镜大概能听见镜片破碎的声音，气急败坏地指着某项画风诡异的数据，“智商这边明显少了个零吧，你把我当瞎子吗！”

　　【听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

　　——你都听谁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忍下这句吐槽，他手指颤抖地摸上鼻梁却扑了空，讪讪放下手，用尽耐心辩解一句：“我没有恋爱。”

　　【所以智商不是零啊。】

　　跟这个像被恋爱挤过大脑的系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有这个。】

　　半空中掉下一个东西，周游下意识伸手接住，一颗紫灰色的净化仪落在掌心，周游看了它一会儿随后收入掌心，感慨道：“又是新的世界线吗。”窗台穿梭的风吹皱他的衣领，细碎的发丝浅浅搔动脸颊，手指在空中轻触，漆黑的眼底倒映出泛着奇异光芒的文字。

　　“原来如此，那个小鬼真不简单啊，就这么多信息了吗。”周游头也不抬地问道，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的空气，“睡着了啊。”他自言自语地关掉界面，房门恰好被叩响。

　　“请进。”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一个戴着土气眼镜的红发女仆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她的视力似乎不是很好，在房间里张望了一圈才找准周游的位置。

　　“啊，真的醒了。”

　　见周游疑惑地盯着自己可疑地脸红了一下。

　　“那个，有位先生说您醒了，吩咐我给您送点吃的。”

　　“是一个白长直的扑克脸吗？”

　　女仆迟疑地点了点头，白长直是没错，不过扑克脸是什么东西，话说回来除了塞巴斯蒂安先生还没见过这么帅的人，而且还是不一样的冰山禁|欲系，实在是太让人欲罢不能了……

　　这个周围飞着粉红泡泡的女仆是怎么回事，周游一脸黑线拍开飞来的泡泡。

　　“啊，实在抱歉。”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女仆猛然惊醒，意识到怠慢了少爷的客人，不停弯腰道歉。

　　“没事。”他无力摆了摆手，“除了送餐，他还说了什么吗？”

　　“好像是让你吃慢点，别噎死了。”

　　“……嘁，死傲娇。”

　　女仆歪了歪头，总感觉眼前骂咧咧的病弱青年并没有真正生气，反而挺高兴的。

　　……

　　简单用过餐，周游谢绝了梅琳请医生帮他换药的提议后，独自走出房间在这座宅邸里游荡起来，宁静漫长的走廊里回荡着他略显沉滞的脚步声，两边是犹如用量尺测量过的排列规整的房间，千篇一律黑沉沉的房门，墙壁用被精美画框装裱的画像装饰，周游的目光在这些画像间浏览着，说不出的阴森感，不禁皱了皱眉，脚步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前停下，雕刻着优美花纹的房门在他面前紧紧闭着，踌躇片刻，伸出手打上冰凉的金属把手，试探地推了一下，没有上锁，双手使了些力推开沉重的大门。

　　走进去，一排排摆满书籍的书架映入眼帘，空气中飘散着淡淡油墨和松木的清香，昏暗的空间只有头顶的枝形吊灯打下柔和的灯光，静静勾勒着沉睡在书架上每一本书的书脊，时间变得悠长而深远。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白影，周游心头一跳，转过头。

　　“好久不见，周游桑。”他说。

　　“好久不见，有马特等。”周游说。

　　沉默的氛围在两个打过招呼的人之间蔓延。

　　“特等吗，”有马贵将打破沉默，略带怀念地说道，“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你看起来过得挺不错的。”周游的语气有点微妙的咬牙切齿的味道。

　　脸还是那张散发着冷气的脸，高大的身材，没多长块肉也没掉肉，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衬衫袖口卷起一截，手上拿了一本厚得像字典的书，杀伐果断的气质被书卷掩盖，却比从前多了点捉摸不定的感觉。

　　“异世界的感觉怎么样？”故友重逢般周游用闲聊的口吻说道。

　　“还不错，”有马也放松下来，望着满室的书籍，“这是个适合读书的地方。”

　　“废话，这里是图书室。”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觉得比起东京这里很安静吗。”

　　“因为没有喰种吗？”

　　有马因为某个久违的名词神色微滞，他垂下视线，淡淡道：“或许是吧。”

　　周游半开玩笑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不如在这里定居吧，看在熟人的面上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过来，你来了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你不会在等我过来送你回去吧。”

　　有马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周游玩笑的心思散了，眼中浮现几分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只是有这个感觉。”

　　“你以为是女人的第六感吗，搜查官大人。”周游促狭地揶揄道，“话说你为什么不让阿尔开门送你走。”

　　“……他不会这么做的。”

　　什么意思？周游纳罕，正要追问，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什么嘛，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时空监测者。”

　　会这么喊他的只有一个，周游转身，果然又是两张熟人的脸，“哟，臭小鬼。”

　　夏尔用手杖拄了下地面，扬起精致的下巴，傲慢地一字一顿地说：“请、叫、我、伯、爵、大、人。”

　　周游咬紧牙关，克制住揍小孩的冲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用牙疼表情吐出两个字：“伯……爵……”

　　“大人呢？”

　　周游深吸一口气：“……大人。”

　　交锋中获得胜利的夏尔毫不吝惜自己鄙视的目光：“哼，这就屈服了，真是个没骨气的男人。”

　　——小鬼你千万别落单，不然一定要你好看。

　　“少爷别再刺激周游先生了，他可是位伤员。”塞巴斯蒂安一边说，一边拉开图书室的窗帘，阳光照入图书室，周游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啊，是啊，我差点忘了，”夏尔狡黠地扬起嘴唇，“他可是一位为了救陌生女人，几乎丢了性命的英雄。”

　　“你们主仆是打算转行说相声吗。”周游面无表情道。

　　相声这个词夏尔从刘那边听说过，当下冷哼一声，打量了周游一圈，“嘛，确实变了点。”

　　周游皱眉。这小鬼没头没脑的，突然说什么呢。

　　“少爷果然也这么觉得。”

　　“只不过变得更蠢了。”

　　“士可杀不可辱，小鬼你想单挑吗！”

　　塞巴斯蒂安走到暴躁的青年身边，变戏法一样递来一副黑框眼镜，周游认出那是自己的。

　　“恭喜你周游先生，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你脸上有笑容了。”

　　周游怔住了。

　　黑衣执事微微俯身，凑近周游，低低地宛如游蛇般的声音滑入耳中：“空壳被重新注入灵魂了吗。”

　　“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

　　清冷的声线如冰锥刺入脑海，青年眼中瞬间清明，立刻撤后一步，拉开距离，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底，凉凉的发丝擦过鼻尖，他眨了眨眼睛。

　　“你果然在他附近。”

　　杀生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冰冷的杀气渐渐凝聚。

　　“别误会，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塞巴斯蒂安将眼镜递给他，微笑道，“没有这个你后面的人会苦恼吧。”

　　杀生丸扫了一眼，拿过东西，顺手扔给身后的家伙，周游手忙脚乱地接住，戴上，世界恢复清晰，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诸位，唇角不易觉察地翘起。

　　“到齐了啊，这个故事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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