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画

　　第二天我随John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方。John轻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我恍如隔世般呆呆立在门外，这是真实的吗，从今往后我和John可以在这里一起生活了吗？我在心里反复地确认着，John为我换好拖鞋，将行李箱一一拉进来。回身抱住了还痴痴环顾四壁的我。
　　“蓄儿，我总算是盼到你回家了……”John捧着我的脸，眼神像是在确认我真是存在一样反复地谛视着，又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真怕又在做梦了……”
　　我从John怀里仰着脸不好意思地说：“John，我饿了……我现在很容易就饿，家里有吃的吗？”
　　John才醒悟，忙拉着我说：“到外面吃吧。”他抱歉一笑，“我们去买点吃的放在家里，再去请个家政的阿姨，明天就去，好吗？”
　　我笑着说：“不急的，我们不是要去德国了嘛，从那边回来再说吧，我现在自己做点家务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别担心。”
　　John没有再说什么，我以为他也同意了，结果第二天我才发现我错了，他的办事效率真令我叹为观止。一早，他就带着我去人才市场取了户籍单，直奔民政局办了结婚证，好像迟了一天那儿会倒闭一样，然后去家政中心请了一位会烧菜的阿姨，之后硬拉着我去了家大酒店顶层的豪华餐厅，他早就预定好了情侣座位。这是我吃得第一顿奢侈的烛光晚餐。John搂着我坐在他身边，陪我俯窥着窗外的夜景，抱歉道：“蓄儿，你想象的婚礼一定不是这样吧，没有婚纱，没有亲朋……真对不起。你想过的婚礼是什么样？”
　　我望着John的侧脸，烛光下越发俊秀逼人，只是未愈合的唇角还一道浅浅的血口，笑着说：“我不要什么婚礼，也的确未曾细想那些流于形式的场面。倒是你，脸上还带着伤呢，就去拍了结婚证上的照片，等两天不好吗？你没看到民政局那帮大婶惊讶的模样，好像你被打了一顿然后才不情愿地把弄大了肚子的女人娶回家一样。”
　　John伸手摸了摸嘴角，呵呵直笑，“这有什么要紧。不过我应该请你父母同意，就这样偷走了他们的独生女儿，他们一定会怪罪，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去当面赔罪呢？”
　　我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你要是愿意，我们春节的时候回家探亲吧。我昨天已经打过电话告诉他们结束了出差，回了南京，去德国之前我找机会向他们透露一些我们的事，但怀孕，还是等从德国回来再说吧。”
　　“这样合适吗？”John不太同意，而且他挺担心，“从德国回来再说会不会太迟？蓄儿，说实在话，我很担心他们不能接受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去请求他们的原谅呢。”
　　我一笑，凑到John耳边轻声说：“你也不用去说什么抱歉的话，就拿着那两张在灵隐寺拍的照片往我妈面前一放，告诉她这个事，保证他们一定只剩下感动了，我妈信佛，她从不会为难任何人的。”
　　John惊喜地看着我，忽地在我脸颊上一吻，“谢谢我的好蓄儿。”
　　我一嘟嘴，“那我呢？我要如何去面对你的父母，何况我还怀着BB，他们更难接受了吧？”
　　John也轻抚着我的小腹，想了想说：“你戴着那枚订婚戒指回去，妈也许会少些挑剔……”
　　我一阵小小的紧张，“伯母很挑剔？”
　　“是妈，不是伯母了，”John笑着纠正，“她的确有些强势。你别担心，有我呢，而且我们也不是常住的，有什么委屈就告诉我，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John的这一席话不但没给我安慰，反而让我越听越心虚，但碍于今天的气氛，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盲目地轻点了点头。John的家庭对我来说真像是云端的殿堂。
　　晚上回到家，我刚更衣想去浴室，却被John拉住，他说他先去洗，南京的冬天比香港冷多了，等他出来后浴室的温度会高些，我再去，免得冻感冒。我愣在了厅里，望着这个清爽整洁，花草如故的屋子，只觉得今生我有何德，让我遇上了John。
　　我洗好后发现毛巾架上没浴巾，正打算用毛巾草草擦干了事。浴室门开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淋浴隔断外，还没等我问话，隔断门无声滑开，John的身影出现在氤氲的雾气里，让我一惊，忙背过身去，一条厚实的毛巾从背后裹住了我，柔软而妥帖。忽一下脚就离了地，被他打横抱进了卧室。
　　卧室里开了一盏小夜灯，淡淡的橙黄色的小光，John拉过浴巾角帮我轻擦了擦身上的水，我赧然。
　　“蓄儿，今天领证，算是新婚，总该给我这个特权。”
　　我羞得闭上眼睛，结果就听见他说：“你想让我帮你穿？”
　　我惊得一睁眼，一件睡袍，随着轻晃它的胳膊往上看是John微醺的笑眼。羞赧之下白了他一眼，扯下他手里的衣服背着他穿好。
　　“过来，”John拉我走到客厅外，客厅只开了一盏角几上的小台灯，茶几上的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一盒精致点缀满奶油玫瑰的慕斯端端正正摆在中央，John拥着我到静谧的柔光里坐下，我才看见慕斯上果冻般透亮的字体写着‘爱妻，蓄儿’。
　　我感动得气息微颤，“什么时候订的，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你睡得早，我睡不着。”他倒上酒，端起来，“合卺酒，你浅浅喝一口。”说着与我手臂相绕。我笑着看他一饮而尽之后轻啄一小口， John拿起小勺挖了一小口蛋糕喂到我嘴里，“这个是西方的习俗，都做全了，我看谁还敢把我们再分开。”
　　我笑，笑得眼泪噙满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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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去上班后请的阿姨在临近中午时如期而至，她买好了菜来的，先帮我做了午饭，吃过后收拾了屋子，打扫完卫生，一切收拾停当，就开始准备晚饭。三菜一汤做好后，她就离开了。我坐在桌边望着菜碟上倒扣着保温的白瓷碗发呆，心里有些不太自在，自己一下就成了有手好闲的太太，只是这么一天我就腻烦了。在香港我尚可在阿志家的店里帮忙，点单，传菜，收拾餐桌，洗菜，跟伯母学做菜，听她讲述些年轻时候的故事，一天忙下来，也挺充实。可如今这样无所事事，让我觉得实在是无聊至极。我想念和周戈一起工作的日子，喜欢看到自己的手绘设计稿被高高挂在售楼的大厅里，喜欢和周戈一起探讨那些细枝末节，听他富有创意的设计思想和毫无保留的教导。我轻叹了口气，病怏怏地坐着等John下班。
　　John一进门，我忙迎了上去，他也忙搂着我在怀里，在我额上用力一吻，“蓄儿，回家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默默为John盛好饭，一一打开菜盘上倒扣的白瓷碗招呼他吃饭。John见我这幅神情，担心起来，“蓄儿，你不舒服吗？”
　　“嗯，不舒服……”我挺委屈地说。
　　John忙放下筷子，急切地问：“哪里不舒服？”
　　我用拳头反磕了磕我的胸口说：“心里。”
　　“心里？怎么不舒服呢？”John不解，忙站起来，绕到我身边。
　　我一噘嘴，“在家里闲得好无聊，……家里的活都让阿姨做了，……我也没有工作，只能干坐着，你又不在家，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能舒服吗？”
　　John听完一乐，轻舒了口气，搂着我的头靠在他身上，“我的宝贝，你在家乖乖待两周，我们就去德国度假了，你早该好好休息的，明天去产检，我请假陪你去，看看是否还贫血，好吗？”
　　我忙摆手，“不要，不要，你踏踏实实上你的班，节前你很忙的，我知道，等你忙完了我们才好安心去德国度假。我自己去产检，在香港除了第一次是阿志和陶然陪我去的，后来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更何况在这儿呢，你放心吧。”
　　John没坚持，因为他的确是忙，他去香港找我时，手边已经堆了大量的事，所以他才急着赶回南京来处理，John也很了解我的个性，我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太容易说服。John夹了一粒虾仁喂到我嘴里，嘱咐我有事一定打电话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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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产假比我想象中费事，我没有在国内建过小卡，所以医院让我去社区补建小卡，然后才能为我建大卡，安排我产检，我折腾了一上午，才好不容易被安排验血和尿检。国内医院没有预约制，人多嘈杂，到什么地方都要排队，比起香港实在是麻烦不少。我去交费时，突然发现我的钱夹里多了一沓厚厚的百元人民币，这些钱塞得我钱包鼓鼓的，搭扣都快扣不上了。我立刻明白是John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脸上一沉，很不痛快，我不喜欢这样的给予，好像自己需要靠人养活接济。
　　中午吃过午饭，我去医院拿上午的血检报告。刚坐上出租车，John的电话就打过来，询问我检查结果，得知我还没有拿到血检报告，他语气略重带着责备说应该让他陪着去的，言下之意我太固执又有些不知道变通。
　　我正因为他偷偷给钱的事不太高兴，又听他这样语气，也有了些小脾气地回道：“反正我是个闲人，又不赶时间，又没事情等我去处理。”
　　John听出我语气的埋怨，忙解释：“我是担心你累着……”
　　听出John的委屈，我一时后悔刚才的赌气，他是好心，我却不领情，我缓和了一下说：“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好好上班，别分心了。”
　　“蓄儿……我想你了……”John轻柔绵密的声音，让我想拘在手心里，将心化在其中。
　　“我在家等着你……”我也轻轻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我会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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