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缘

作者:童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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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傅府内,阮音坐在庭院的亭子里给宁初弹琴。宁初成了皇子后,有空便来看阮音。皇后非常喜欢宁初,所以给了他非常大的权限,出入皇宫手执凤牌,畅通无阻。

      琴音停止,阮音看着宁初,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宁初朝阮音笑道:“没什么,想你和傅大哥。”

      阮音摸摸他的头,就跟从前一样,将他看作自己最疼爱的弟弟。

      “想我们什么?”

      “想你和傅大哥感情真好。”在旁看着账本的傅衍恒听了,挑挑眉头,虽然颇为得意,但也没打算打扰他们二人谈话。

      阮音笑了笑,说道:“初儿以后也会遇到喜欢的人的。”

      宁初想到七狱,黯然道:“是吗?”

      阮音嗯道:“初儿这么漂亮,这么好,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宁初没有说话。纵然天下的人都喜欢他又怎么样,那个人不要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要他。

      这般想着,眼眶顿时就红了。阮音见状,担忧道:“初儿,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没哭,阮音哥,我没哭。”抹去眼角的泪,宁初朝他微笑道:“只是想着,阮音哥居然要和傅大哥成亲了,心里高兴,一想到以后阮音哥会很幸福的生活,我就好开心。”

      阮音笑着骂他傻瓜,摸着宁初的头,他说道:“我听贺大夫说,皇后娘娘身体不好,你呀,为人儿女的,应该多陪陪她。”

      宁初道:“我每天都会去看她。”阮音满意地笑了笑,赞道:“初儿最懂事,我知道的。”

      和阮音说了会话,宁初就要离开了。阮音也没留他,只是嘱咐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幸运,与家人分别多年,还能重新回到他们身边,虽然你父母身份特殊,但若真的像你跟我所描述的那样,他们二人还是很珍惜,很疼爱你的。你要好好地孝顺他们,知道吗?”

      宁初嗯地点点头。

      送走宁初,阮音蹙眉而思。傅衍恒戳着他的眉,说道:“想什么呢?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阮音望着傅衍恒,不安道:“初儿是不是有心事?”

      傅衍恒搂住阮音,宽慰道:“他能有什么心事,如今他是皇子,衣食无忧,又有你还有帝后的疼爱。”

      阮音想想,觉得傅衍恒说的不无道理,笑了想。傅衍恒假装埋怨道:“你啊,想太多的毛病就是改不掉。”

      阮音主动牵着傅衍恒的手道歉,傅衍恒笑笑,反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回府里。只是,想到刚才宁初的神情,傅衍恒心中不免叹气。

      有些事情,他们也无能为力。

      宁初回宫后的第二个月,在皇帝的示意下,开始和太子一起处理朝中的大小事务。

      对于宁初的过去,不少朝中的官员是知道的,即使他是皇子,但不堪的过去注定了他所受的教育无法和他们十年寒窗苦读相比,所以对于这个漂亮异常却全无政务经验的少年,大多数人都等着看他出错。

      虽然皇帝派了人辅助他,但还是闹了不少笑话。然而谁知道,半个月后,宁初如同脱胎换骨般,从对耽国律例毫无概念到倒背如流,与帝王的朝堂奏对,所说之词更是有理有据。之前那些一直看他笑话的官员,无一不瞠目结舌,心服口服。

      皇帝本就喜欢宁初,如今发现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还是个少见的天才,不由得更加器重他,相较之下,太子则又被冷落了。

      朝堂上帝王看着宁初的时候,眼中说不出的满意被众大臣一一看在眼中。童旭见了,只是微笑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君王。

      退朝后,无人经过的宫内一隅,宁初与童旭二人眺望着眼前的景色。宁初转身看着童旭,认真道:“皇兄,我对政务没有兴趣,我也不想和你争。”

      童旭:“你这不是再跟我争,你这是再帮我。你很聪明,不过半个月便能学的如此好。不仅父皇很满意,皇兄也很满意。”

      宁初:“我不懂。”

      童旭微笑:“你不需要懂。”

      宁初沉默片刻,说道:“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心中还是有个猜测。”

      童旭问道:“什么猜测?”

      宁初:“如今,童懿童峰已经不足为惧,若无意外,那位子一定是你的。但现在你却要将我推到众人面前……是想测试父皇对你的态度吗?”

      童旭侧首看着宁初,笑了:“你真的很聪明。我现在突然很庆幸,当年你能离开皇宫。”

      宁初听了,猛然抱住了童旭。童旭微愕,他贵为皇子,除了童暖,鲜少有人敢这么直接触碰他的身体,所以一时间愣住了。

      松开童旭,宁初认真道:“皇兄,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阮音哥说过,我很幸运,因为我能重新找回家人。失去的却又重新找回来,虽然我一直觉得特别不真实,可我还是很感激。不论是你,还是父皇和母后,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既然曾经,我们没有缘分一起共享天伦,那么现在我会珍惜我所拥有的。

      我不知道你和父皇母后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这么生分,但我也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评价你们之间的事情,但对于你,我称你为皇兄,却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父皇和母后在我心中也不是耽国的皇帝和皇后,而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我所奢求的家和家人,仅是普通和美满而已,我想要的也是这么多而已。”

      童旭听着他所说的一切,微微点头。

      望着眼前的屋檐交错的雨榭楼台,宁初道:“我会一直孝顺父皇和母后,就像寻常人家儿女孝敬父母那样。如果你需要我帮你,而我也帮的到你,我愿意成为你的助力。只是,若是哪一天,父皇母后不在了,你也不需要我了……”

      童旭听到这,已经明白了:“你想离开。”

      宁初点头。这个皇子他本来就不想要,而之所以要了,不过也是为了那一人罢了。只是,他却没想到这个身份却成了他和他最大的阻碍。他低估了七狱对主仆身份的执着。

      童旭:“七狱虽然属于云祁十八狱,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特殊的侍卫,你身为皇子,又是我弟弟,想要他,我可以随时给你,用不了这么麻烦,但就像你说的,我让你回到你的位子上,让你光芒绽放,确实想看清父皇对我的态度,如今……”童旭轻笑,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哀伤,最终,他对宁初说道:“只是对不起你了。”

      虽说,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父皇和母后对自己的忽视,但他还是不甘心的。只可惜啊,有些事情也只能不甘心了。

      饶是童峰做了那样残害手中的事情,母后却还是原谅了他,并求着父皇宽恕于他。

      童懿刺杀皇后的事情是童峰暗中安排助他的,只是童峰原本的目的是杀了宁初。因为他害怕宁初的出现,会剥夺属于他的一切。

      珍妃死了,童懿最恨的便是皇后。童峰看准这个机会,便派人以刺杀皇后为诱饵助他离开皇陵,并将他带到宁初经常去的庭院,然后暗中派人埋伏准备杀了宁初,将罪名嫁祸给童懿,只是没想到当日皇后也在,若不是因为宁初穿着皇子的服饰刺激了童懿,皇后真的就会死在童懿手里。

      事后,皇帝准许童峰出府来看皇后,但他心里有鬼,面露异样,皇帝发现后,顺着他身边的人这么一查,就什么都查出来了。

      宁初想起七狱为自己受的伤,他摇头:“皇兄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太执着,太强求了。”

      佛祖面前,住持的一番话果真没错,执念太深,终归害人害己。

      童旭摸了摸宁初的头:“从兄长的角度来看,七狱是个下人,我不认为他是你的良配。我想他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不接受你。但从感情上来说,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们没人能替你替他做决定。我所能给你的,便是我绝对不会干涉。”

      “他不要我……”噙着泪,宁初想起七狱决绝的态度,心痛如刀割。

      “他的选择不是错的。”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啊,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童旭默然,他知道,他们童家人啊,就是这样,喜欢上了谁,爱上了谁,就是这样一心一意,由生至死,都是这一个人。

      武帝爷爷对凤王爷爷是这样,睿郡皇叔对逝去的三皇叔是这样,他对他的暖儿也是这样……

      宁初对七狱……

      如果可能,他希望宁初是个例外。

      傅衍恒这几天闷闷不乐的,整个人气压低的可怕,像尊瘟神,除了阮音,根本没人敢接近他。在傅衍恒莫名其妙地训哭了几个小丫头后,阮音叹口气,挥挥手,让几个小姑娘先下去。

      “你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生什么气?”

      傅衍恒不爽地抱住阮音的腰:“你明知道我生的不是她们的气。”

      宫内传来消息,皇后病重,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昨日,阮音去看睿郡王爷的时候,睿郡王爷将这件事情跟阮音说了,他虽然没直说,但皇后病逝,国丧之际,是不允许办红事的。自己和傅衍恒的婚期怕是要推后了,他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难过。

      他难过不是因为婚期的推迟,而是因为宁初。这个孩子好不容易回到父母身边,不过短短数月,便要天人永隔。前几天看到宁初无精打采的模样,却又隐忍不说,阮音心疼却毫无办法。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总归我们都是要成亲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可大了!对傅衍恒来说,成亲后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夫夫,阮音这一辈子就是他的人了,。一想到婚契上他们二人的名字写在一起,傅衍恒就能乐的合不拢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傅衍恒还是很传统的。

      不满地看着阮音,傅衍恒无理取闹:“明明就是阿音说要成亲的,结果婚期推迟,你一点都不着急。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嫁给我。”

      说罢哼了一声,虽然依旧抱着阮音,但头却偏作一旁,故意不看他。阮音微愣,笑了笑,捧着傅衍恒的脸,低头温柔注视:“婚期推迟我也没办法,我知道你不开心,我补偿你好不好?”

      傅衍恒重新看着他,眼睛全是坏水。

      阮音笑了笑,低头吻住他的唇。傅衍恒扣住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一吻结束后,傅衍恒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盯着阮音的唇,道:“我很生气,这点补偿是不够的。”

      阮音点点头,以他对傅衍恒的了解,他如果就此作罢反而会让他觉得奇怪。

      “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傅衍恒坏笑道:“之前的小册子,动作还没做完呢。”阮音想到册子上的那些羞耻的姿势,不由得有些后悔……傅衍恒见了,挑着他的下颌,笑的狷狂:“你说了,我想做什么,你都听我的!”

      无语地看着傅衍恒,阮音答应了,满眼的温柔宠溺。

      与他们二人的温情脉脉不同,凤鸾殿内,高高在上的帝王犹如一头困兽,他握住皇后的手,想要紧紧地握住她却又担心弄伤她,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

      郁积肺腑,心脏衰竭,时日无多。

      皇后见他这样,心中不由得叹气。他和她,纠缠了一辈子,不论她怎么对他,冷嘲热讽还是视其无物,他对她始终如一。世人都以为他宠幸珍妃,视其如宝,所以当他面不改色的处死珍妃的时候,人人都暗道帝王无情。

      可她知道,珍妃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这个男人给她的一切疼爱,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皇帝喜欢她,不过是看着她的容颜在某个角度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罢了。

      自己病重这么多时日,他夜夜守着自己,面目早已憔悴不行。说实话,如果不是她心中对童云念念不忘,童铭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可惜啊,她的一生都认定那个男人了。

      想起她情窦初开地那个晚上,皇后无奈地叹道,对于童铭,她只能说抱歉了。

      皇后正想起身,皇帝连忙过去扶着她:“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饿了?你睡了很久,一直没吃什么东西,我让御膳房给你做点吃的?”

      皇后摇摇头,说道:“我想看看初儿。”

      “初儿在和大臣议事,我将他叫过来。”皇帝说着便派人去找宁初。“初儿很孝顺,没事的时候经常来陪你。如果当初我没有将他送走,如今他会和你更亲近,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皇后:“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再多也没有用。我只是很好奇,你当初为何执意要送他走。”

      皇帝听后,叹气:“宁初出生前,我一直梦到父王。他站在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当初凤王身患心疾,自知毫无生机,为了不让武帝担心,便将一切都瞒了下来,但却意外地被童铭发现了,凤王要求童铭保密,他生病的事情谁也不能说,童铭虽是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后来,凤王病发,死在武帝怀中。

      凤王离世后,武帝对人世也毫无眷恋,但这江山他不能放下,不是因为他贪图权力,而是为了凤王。

      皇帝与皇后十指紧扣,见她没有拒绝,眼神温柔的笑了。

      “父王曾跟我说,他这一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有对不起耽国。但他却害怕,害怕父皇爱他太深,在他离世后,会因为他放弃这耽国的百姓,也害怕他没能将我们兄弟姐妹教育好,为了那个位置自相残杀,也无法为耽国的百姓谋福祉。”

      皇后微笑,想到她的父王,眼中满是敬意:“父王是最出色的君后,也是最好的父亲。”随即想到什么,神色黯然:“可我们还是让他失望了。”

      搂住皇后,皇帝道:“是啊,那段时间,父王夜夜入梦,却表情严肃,我知道他是无法原谅我设计陷害童祁的事情。等初儿生下来后,看到他的凤凰胎记,我更是害怕和内疚,就那一瞬间,我觉得初儿便是父王的转世。而我愧对父王,自知也没有颜面面对他。所以,我将初儿送走,想让在宫外长大,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心虚罢了。只是没想到,事有意外,天公不作美,一场暴雨使得我们骨肉分离十多年。”

      “是吗……原来,你也梦到了父王。”听皇后这么说,皇帝不由得看着她。皇后面色温和地说起过去:“怀上初儿的时候,我一度想拿掉他,可是你派人看的很紧,我没办法。”说到这,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臂膀收的更紧了,“可后来,在初儿即将出生的时候,我梦见了父王,他还是我小时候记忆中的模样,那么的好看,那么的高贵,那么的温柔。他站在那,一直微笑地看着我。”

      “父王还是宠你的。”皇帝温柔地摸着皇后的发丝,看到她的青丝间的白发,悄悄地替她盖住,

      “是吗?”皇后面色茫然:“我做了这么多错事,害死了三哥,还想害他的儿子,父王真的会原谅我吗?”

      皇帝点点头,安慰道:“会得,你是他最宠爱的公主,不论你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你。要责怪,父王也只会责怪我。他不会怪你的,如果他真的要怪,我会一并拦下。”

      皇后听后笑了,直道傻瓜。

      说到后来,宁初来了。皇帝离开,让他们母子二人谈心。

      皇后的病情一日一日的加重,宁初每日都会来看她,亲眼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却毫无办法。

      那是个乌云罩日的日子,明明不过晌午,黑云布满天际,阳光透漏不出丝毫。

      凤鸾殿内,童旭、童峰、宁初和暖儿等其余的皇子皇女跪在凤榻前,皇帝双目满是血丝地握着皇后的手,神情悲切。

      皇后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

      她看着童峰,说道:“初儿是你弟弟,你之前做的错事,万不可再做。母亲在的时候能护你,以后我不在了,你不可以再这么冲动了。”童峰闻言哭着跪在地上,不停地说我错了。

      皇后闻言点点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她看着太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能耐,我虽然和你不亲,但你说到底是我的孩子,如果有来世,我能补偿你,我一定会将欠你的都还你。”

      童旭深沉的眼眸凝视着她,身旁垂着的手紧捏成拳,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皇后将宁初唤道身边,不舍地摸着他的脸:“我们终究是母子缘分太浅了,我还想看着你再长大一点,看着你娶妻生子,看着你幸福一生。可惜啊,我做了太多错事,老天爷罚我了。”

      宁初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母后,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说到后来也是无法再欺骗自己,垂着头,不断地抹去止也止不住的清泪。

      皇后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因为他们夫妻二人吃了那么多苦,最终还是愿意认她,她没什么遗憾了……

      皇后的视线一转,痴痴地落在睿郡王爷身上。虽然嘴里说这不会后悔,但临死了,终究还是后悔了。

      “云哥……我对不起你和三哥。”睿郡王爷闻言,冷冷地看着她。皇后见状,眼泪悄然滑过,“我后悔了,我错了,原谅我吧……云哥。”

      静静地看着这个女人,睿郡王爷心情复杂,他们一起长大,本应该是世间最让人羡慕的兄妹,只可惜,她的一念之差,断送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如今她要死了,爱也好,恨也罢,什么都带不走,尘世间的儿女情长也不过是沧海桑田的一抹云烟。

      “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你欠的是祈儿。到了下面,如果他肯原谅你,我也会原谅你。”

      皇后闻言一笑,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找三哥,跟他说对不起。我会找他,跪在他面前,跟他道歉,如果他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跪着,一直跪着……”言语间,声音已是越来越轻。

      睿郡王爷叹口气,点了点头,而一旁的皇帝深知她命不久矣,心中悲痛不已。挥挥手,他命众人离去,独留他一人陪在她的身边。

      皇后见他神色憔悴,眼中尽是说不出的复杂:“没想到,到了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竟然会是你。”摇摇头,皇后叹道:“扶我起来。”皇帝闻言坐在她身边,将她扶起来,轻轻地搂入怀中,道:“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的皇后,不陪着你,我陪着谁呢?嗯?”

      “是啊,我们是夫妻,你爱了我一生,我欠你还不完的情。我爱了云哥一生,可我害了他的挚爱,情恨相抵,来生,我恐怕和他再无缘分。”

      说着,皇后突然道:“童铭,我求你一件事情。”

      “我们之间不需要求字,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峰儿没有大才,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以前因为太偏爱他,我过于强求了。初儿虽不错,可他的心不在皇宫,如果哪一天他想走了,你就让他走吧。太子……”说到这个她从未珍视过得孩子,皇后眼神落寞,“我因为恨你,对他非常的冷漠,我欠他得太多了。但他是争气的,而且父皇父王本就属意他,耽国交给他,也算我们做了一件对得起他们二人的事情了。”

      皇帝想到太子处事的能力和手段,由衷可观道:“他是不错。”

      “我知道你不喜欢云哥,他和云哥亲近,所以你也不喜欢他。我因为你当初的强迫,一直不愿意承认他,所以对他也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可后来想想,是我太任性了。他没有错……我可以接受峰儿,初儿,怎么就不能接受他呢。说到底,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们二人对太子有太多亏欠了。至于云哥……”

      抬头望着帝王,皇后道:“虽然云哥恨我们,但他对太子确是很好。他恩怨分明,从不将对我们的仇恨迁怒到小辈身上,太子能有现在的心智和才华,是云哥的功劳。我们欠他太多……”

      皇帝嗯了一声,静静地抱着她,听着她的声音。听着她在自己怀里说起另外一个男人,满是爱慕,满是亏欠……

      “来仪,为什么,你这么喜欢五弟?我和他比,到底差在哪?”他这一生始终不明白,为何他爱了一生的女子就是无法接受他。

      “你很好,可我的心早在那一晚就许给了他……”皇后难得和皇帝说起过往,想起年少时的岁月,虽是遥远,但心动的那一晚却历历在目。

      那一年夏季,京城燥热无比,天气反常之极,凤王怕热,武帝心疼他,便带着他和一众皇子和公主前往皇族的避暑胜地。

      避暑的地方有一碧绿清透的泉水,是天然的去暑妙地。卓来依在来之前刚感染热寒,身体虽是无大碍,但凤王担心她再染风寒,便不许她入那泉池。

      卓来依虽然表面答应了,但却在入夜无人之际,甩开侍女侍卫,悄悄地潜入泉中,沐浴嬉戏。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泉面波光粼粼,倒映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少女扬起水花,溅起的水珠如雪沫,纷纷而下。

      正当她享受着泉水的清澈凉爽之时,不知哪刮来一阵大风,将她放在石头上的衣服吹落在地上。卓来依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衣服被吹到离自己十步以外的地方,正犹豫着该不该赤身上岸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

      她慌张的躲在岩石后,屏息不敢喘气。过了许久,她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便悄悄地露个头,谁知这一看,发现衣服竟然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她摸着衣衫,眺望者那人远去的背影。

      一身月白衣衫,正是五皇子的背影。月色下的五皇子,全身笼罩着薄薄的清辉。她看着他的背影,捏着自己衣服的衣角,少女抿着唇,思忖着:

      刚才她在水里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如此想着,面颊一红,心脏猛然如擂鼓地跳动着。

      自此,她的心便再也不属于自己。

      皇后说着说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重,好像再也不是自己的,因此,当她说起这段过往时,完全没有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有多么的僵硬,帝王的表情有多么的悲伤。

      依偎在皇帝怀中,皇后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暗,忽然,她听得皇帝的声音。

      “来仪,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将你当成一个女人,而不再是我的妹妹吗?”

      皇后无力地摇摇头,她其实也很好奇,为何她的大皇兄会对自己一往情深。

      “那年天气酷暑,父皇带着父王去避暑山庄,你刚刚感染热感,他们二人担心你的身体,原本不打算带你去。可你不依,急的要哭出来,父王疼你便准了。可到了那,他不许你下水,你虽然答应了,但我见你嘟着嘴,便知道你肯定不会放弃。

      那一天夜色很好,我从五弟的住宿离开,途径山庄内的泉水池畔时,看到了月色下的一个少女。她一个人沐浴在清澈粼粼的泉水中,月色如轻纱笼罩在她身上,她就像跌落凡尘的仙女,贪恋着人间的清泉,忘记了身边的一切,无忧无虑笑着。

      我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注视着她,第一次,心跳的那么快。至此,我便认定了她。后来,她的衣服被风吹跑了,我见她羞愧地不知如何是好,便打算帮她捡起来,谁知道刚过去,就见她躲在岩石后面,我知道她脸皮薄,我什么都没说,就将衣服放回原处,然后离开了。

      来仪,你知道吗,那一天,我们兄弟几人在五弟的房间谈论事情,我的衣服不小心溅了墨汁,五弟将他的衣服拿给了我,我……穿着他的衣服,在泉水边看到了让我想要呵护一生的女子……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声声的询问再也没有任何回答,怀中的人早已闭上双眼。

      皇帝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埋入她的脖颈。

      屋外,大雨倾盆。

      似是天泣。

      圣清十七年,耽国皇后,凤王武帝最为宠爱的来仪公主,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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