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七十四章
顾萤抹干眼角的湿意，从病房里退出了。顾振卓看了一眼顾萤的神情，他自己心中有愧便没再多说，随即进了病房去看程柏玫的状况了。
林谦言和诺诺一直坐在休息区，当顾萤走过去的时候，林谦言赶紧站起身问道：“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顾萤摇摇头，“也就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不过人老了都会这样……你也就不……”
话说到这里，林谦言停下了。顾萤楞了一下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看清了缘由的时候，她稍许抿起了唇。
“爹地……”诺诺从椅子上蹦下来，跑向宋家铭。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她一寸一寸地看着他，直到他在她的面前停下，他定住了脚步。
这是顾萤昨天白天才见过的人，这时再见到他却仿佛换了一个人，虽然还是同样吸引目光的身姿，虽然还是同样沉稳而干净的气质，可是他面容上的神情却多了很多情绪，连眼角的疲惫也无法遮挡了。
顾萤添了一下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就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了。
“那个……我带诺诺去买点水，大家也口渴了吧……”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打破沉默氛围的，是林谦言。
诺诺抬起脑袋看了看宋家铭，似乎是在征求意见，于是当宋家铭对他点点头的时候，小萝卜头‘哦’了一声便跟着林谦言走了，可他还时不时地转过头看看，用极其不安的眼神看着背后的俩人。
连小萝卜头都能发现他们之间不太对劲的气氛了，也幸好林谦言能想的这么周到，带他先离开，顾萤对此是感激的。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省台的事情，非常抱歉了……”顾萤极其抱歉的开口了，也只剩这一件事情还能让她觉得有点挂心了。
宋家铭原本就没怎么舒展开的眉头，又敛起了，“萤萤……昨天晚上我没能过去，但早上我去过琼城了……”
宋家铭跟林谦言不一样，他所在的位置不可能说离开就离开，省台里那么多员工、那么多邀请来的嘉宾、还有那么多莅临的领导，他都需要对他们负责，他都需要安排接待好。
他本来在台庆的后半段准备离场的，但程柏玫却出事了，他又不得不赶往医院，忙了一晚上也陪了慌乱不安的顾振卓一晚上，而诺诺刚巧又是今天早上的飞机从新加坡回来。
这么多事都碰在了一起，他真的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往琼城了，可还是迟了。
所以他想让顾萤知道，想让她明白他也是没办法的，他也是不得已的。可是，顾萤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将这些都带过了。
“哦，非常谢谢了……”她说。
宋家铭愣住了，非常谢谢了？他不是要她的一句谢谢，他要她的谢谢做什么？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近了顾萤一步，“萤萤……那棵榕树，它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改变……”
顾萤听见他的话后先是怔住，半响后笑了，他这话讲得好像他有多熟悉似的，那不过是一棵榕树而已，树能有多大的变化呢。
“十年前……是你……那个小女孩是你……”他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想抚上顾萤的发梢，一点一点地想化解他们之间的冰封。
昨晚上他查了顾萤在琼城的地址，十年前，小虫子，当这些词语连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渐渐地想到了一点事，然后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又问了顾振卓一些事，于是，串联起来也就都明了了。
“你想起来了？你怎么会想起来的？”顾萤撇开头避开了宋家铭的手，她的嘴角保留一抹笑，“我以为你已经完全忘了呢……”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萤又笑了，又是这个问题，为什么呢？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当年在榕树下的我是真的真的很伤心、很难过，可因为你的出现，你说的话，你的笑容，你的一举一动，我才好像又有了希望和勇气……然后这一段回忆就伴随了我十年……悲伤的时候，受伤的时候，我总是会拿出来重温一遍……”
她说到这里轻笑了几声，“你一定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寻找你的身影，十年后再一次亲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好高兴好高兴，可是……你全忘记了……”
“对不起……”宋家铭微微张口，可是只能是一句抱歉。
顾萤摆摆手，“不用说对不起，十年真的是太长了，你记不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对你来说那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没有意义，所以才会轻易忘记，我们需要把记忆的房间空出来留给重要的回忆。
宋家铭的眼里写满了惊意，可是他没办法反驳，他忘了，他确实忘了，彻彻底底地忘了。如果不是顾萤多次提及，如果不是林谦言说到琼城，恐怕他至今还是不能想起。
忘了，忘了，真的是忘了……
顾萤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变得轻松了，“我找了你那么久，终于在梅城里找到你了……太高兴太兴奋，以至于让我忘了自己要找你做什么了……”
她歪了一下脑袋，笑道：“……其实我找你也只不过想对你说一句当时忘了说的谢谢……谢谢你曾经帮过榕树下的小虫子……谢谢了……”
这么多的纠缠，这么多的对错，其实只不过是想说一句谢谢而已。
说完这句谢谢，一切都可以画上句号了，小虫子和家铭哥哥的故事就可以画上句号了。
“不是的！”宋家铭伸手抓住就要离开的顾萤，“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要骗你自己……留在地面上的字，我都看见了，你不会只想说一句谢谢而已……”
榕树下的泥土地面上，隐隐约约还有字迹的留痕，‘宋家铭’这三个字是顾萤没能完全抹去的。昨天晚上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榕树下等待的，她已经忘记了，因为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呵呵……你想多了……是我写的又怎么样？只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就当做我跟那一段记忆做告别……”
“不行……”他抓住顾萤的手臂不放手，“我说不可以……你听到了吗……”
顾萤扑哧笑了，这个人真有意思，怎么总是爱跟她唱反调呢。
爱他，他不能爱，放手，他不想放。
她低头看见手臂上紧勒住自己的一只手，这只手，曾经她多么希望能够抓住不放，但现在她倦了。
她拨下他的手，笑笑，“是你告诉我小虫子只有五天的生命，可是那只小虫子很傻，她总是傻傻的等，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那份感情早已经枯萎在心里了……”
枯了，便落了，便散了，便消失了……
顾萤的双眼丝毫没有躲避的打算，就这样看进他失了色泽的深邃眼眸里，那是曾经让她憧憬的一片天空。
可也只能说是曾经了。
“萤萤你已经回不了琼城了……”他知道顾萤要回琼城，而她一旦回琼城肯定会想要继续之前的工作，那么琼城的电台她必然会联系。
宋家铭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
“你怎么知道的？”顾萤别过头看他，稍许疑惑后立即就明白了，“是你？是不是你跟台长说过什么？台庆进行的很顺利，台长那边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这件事情，琼城又很偏僻……”
顾萤很少会生气，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生气了，而且是对宋家铭。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她蹙起眉看向他，“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本是生气的，可话说出口的顾萤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委屈了，不管在哪方面，她总是很倒霉的那一个。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你说啊……”她急得就差要哭了，她不能再耗下去了。
宋家铭拉过她，低下头直视进顾萤的眼里。他不需要她怎么做，他只需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够了，只是他知道现在的顾萤已经不愿意了，因为他从她的眼眸里看不见自己了。
他知道顾萤是个简单的人，正因为简单所以才会执着，执着地追寻，也同样执着地放弃。她选择放弃他，那么她就一定会放弃了。
“萤萤，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可是，他还是需要挽回她，也一定要挽回她。
顾萤看着他没有回答。
宋家铭有了一点期望，至少她并没有拒绝他，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好吗？……”他小心地问道，因为他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好。”然而干脆的两个相反的字却从她嘴中吐出。
宋家铭抓住她的手僵住了，它们沉重地落在顾萤的双肩上。
顾萤摇摇头，这个人至始至终都没能懂自己，他说要跟她重新开始，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重新开始？原本就没有开始过，又哪儿来的‘重新’？
他会这么做是因为那一晚上的责任？还是因为他把她当做另一个人了？又或者是因为遗忘她十年的弥补？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好想问他，他究竟爱不爱她，爱她这个人，不是别人，只是顾萤，无关乎其他，就只是爱情。
可惜她的话还没能问出口，宋家铭凝目重瞳地忽然说道：“就算为了诺诺……”
只是这一句还未说完的话，顾萤就知道他不爱她了，他这么想要留住她无非是为了诺诺罢了。
为了顾莹、为了程柏玫、为了顾振卓、又为了诺诺，她从生来都只是为了别人而存在，她的所有价值都是为了另一个人，可是这一次，她再也不想了。
“够了……”顾萤挣脱开他的手，悲伤却坚定地说，“诺诺又怎么样？不管我有多喜欢这个孩子，你都不要忘了，我永远都不是他妈妈，我不是他妈妈，我只是和她妈妈长得很像而已……”
她用了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她不是诺诺的妈妈，她不是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拐角处传来了低低的童声，“妈咪……”
顾萤转过头，她在惊讶中看见了怀里抱着几瓶饮料正站在拐弯处的小萝卜头，以及他身后的林谦言。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她刚才说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这个孩子都听见了。
“妈咪……”
诺诺扔掉手中的饮料，用最快的速度跨着小步朝顾萤跑去。被扔在地面上的饮料慢慢地滚到了墙边，在受到墙壁的阻拦后不得不停止了运动。
顾萤的一颗心揪起来了，好像碰撞的是她的心脏，很疼，很疼。
“……妈咪……妈咪你是不是不要诺诺了？……妈咪你不要我了吗……”一双小手抓住她的裙角，平坦的裙子出现了折痕，像是裂碎了的痕迹。
怎么会不要？可是她不能要。明知道以后会让这个孩子受伤，那不如就在这里斩断了结吧。
狠狠心，或许对谁都好。
顾萤蹲下身子，将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抱紧他。“诺诺……上次幼儿园的母亲节活动，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送给我的画册，我好喜欢好喜欢……你说……谢谢我把你生下来……我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诺诺把我当做妈咪了……可难过的是……我……不是……诺诺的妈咪……”
“妈咪……”诺诺想要抬起头看她，却被顾萤轻轻地拦住了脑袋，于是他的小脑袋只能搭在顾萤的肩胛上。
她不敢看小萝卜头，她怕看见他此刻的神情，让这么一个孩子受到伤害，是她自己犯的最大的错误。
“对不起……诺诺……对不起……但是以后都不要喊我妈咪了……我是你的小姨……”
顾萤说完话站起身，不能逗留了，她转身走过宋家铭的身边，这次，她连头也不想回了，“我走了……姐夫……”
姐夫。
这两个字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清清楚楚地划分了，楚河汉界已定，便再也不能逾越了。
宋家铭再也没想到，他曾经因为这样的身份关系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如今却换做她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
出口处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遗留了一抹身影在地面，宋家铭看着地上的影子一点又一点地消失，这抹身影走进他的生活，又走出她的生活，她就这样走了，轻轻地走了，一点也没有回头的打算了……
他定立在原地，像是一尊古堡里不沾纤尘的雕塑，却失去了灵魂。
插入书签
很快要结局了，却怕这个结局不能让人满意，速度就慢了。。。。。笑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七十四章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