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醉添沉水香》又名《不羁的风》

作者:宁子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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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之所向


      碧荷间处在怡轩居的顶层,向下俯瞰,当真是风光无限好。李逸贤刚刚拨开门前的一串门帘珠子,便见内里窗户皆洞开一片,重重叠叠的楼房,一波一波地蔓延到天边去。郢郗是一座依山傍水之城,三面皆是环山,在此楼上座,可瞧见远处隐隐的山脉,起伏连绵,便若淡青的笔墨勾描出的山水画。
      他独自倚在阁楼窗前瞧了半晌,目光放得深而长远。原本瞧着风景的一双眼睛,渐渐地再睬不上这风光旖旎,每耽一刻,他心内的猜忌便增多一分,待书云的命途,又更忧虑一分。这漫天的清丽景致,仿佛再无心欣赏,再入不了他的眼去一般,他心内剩下的,唯有焦虑。
      不知过了几时,忽听得门外一阵乐声,奏的是琵琶曲《阳春白雪》中的一个选段。待这乐声停毕,只听外头一声娇侬软语,道,“小女子冒昧,来得迟了。”说时,一只纤纤素手缓缓递进,向旁拨开了珠帘,只闻珠子清脆叮咚,紧接着迈入一只着绣鞋的小脚来,李逸贤再侧头去瞧,只闻一阵香风扑面,醺醺然醉了人心,他心旌情难自抑地一荡,便见门外一女子娉婷而来,当真是千般袅挪,万般旖旎。
      待他见到这女子面貌,不由忽的一怔,“是你?”
      那女子面上本笼着一层轻纱,低垂着眼瞧着地下,此时听得他出声,不禁抬起眼来,朝着他所在的一处缓缓瞧了过去。这一瞧,可让她受惊不小,只见那女子身形晃了两晃,仿佛也有些意料不到似的,呆呆站了一会,方才缓过神来,笑道,“二公子,却是你。”
      李逸贤略一点头,自床边起身,慢慢走到她身畔,道,“许久不曾来此,你倒是瘦了。”
      那女子笑了一笑,将面上笼着的一层轻纱摘了下来,道,“日日思君不见君,自是清减憔悴。”她这一句话,似是说笑,又半似真心。不待李逸贤回话,她侧了个身子,又道,“没料到在此处能再得遇公子,是请了朋友?”
      李逸贤摇摇头,心想,‘毕竟她也不知内情。’一时也不再预备开口行问,只随口同她谈天似的聊道,“有人请了我在此处吃饭,算不得是朋友。”
      那女子却也不追究,只淡淡一笑,道,“是了,能让公子当真放进心内的朋友,想来当世也难得几个。”她这一句话似在自嘲,又似讽刺,不待李逸贤张口,她已翩翩然在原地转了一圈,将手上所执的琵琶抱进怀里,兀自寻了一个软椅坐下了,“今日已有人亲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令放在第一个弹奏,妾身不才,还请公子不吝赐教。”话既毕,十指纤纤已拨上琴弦,只闻几声琴音,渐渐由缓入密,由简自繁,奏了一处开头,又使一处转折,渐渐又由紧凑细密变得平和舒缓。这曲声有如月色下泛着银光的海面,静时水波滟滟,动时却若大浪潮涌,一时柔和温婉,一时又大气磅礴,当真是蕴着无限的情感起伏。李逸贤在一侧听了,此时也不禁感慨。他本是一对艺术情有独钟之人,此刻听闻这悠扬乐声,只觉心内如沸,便要同这乐声一起感叹落泪了。待到一曲毕,他仍是有些怔怔的,仿佛不及自这乐声里脱身而出似的。
      前头奏曲的女子怀抱琵琶止了曲子,一抬头,只见他神态之间有迷蒙之色,仿佛当真入情入境尚未来得及转圜一般,心内不由暗自一笑,面上也现出笑意来,朝他道,“二公子,妾身这一曲已毕,请品评一二。”
      李逸贤受了她这一句话,登时方自游离状态中转醒,只见他理了理自己的领口,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似的,又轻咳了几声,方才缓缓道,“莺儿,看来最近这一阵,你的琴艺又有长进了。”说时,笑了一笑,道,“这首《春江花月月》,其间有一篇最为有名的是为唐朝诗人张若虚所做,你这回所奏乃是乐曲,若能再以词入曲,将之唱将出来,那才是最好不过啦。”
      原来这面前奏曲的女子,竟是这李家二公子在此声色场结识的一位红颜知音,莺儿。
      那女子侧头一笑,当真是含着无限风情娇羞,“二公子说得是,妾身记下啦,只是有一处甚是为难,不知这词曲要去拿了与谁人改编。”说时,一双眼睛却是瞬也不瞬地瞧着他,其中深意,可想便知。
      李逸贤自然不是一个愚人,见她既如此,不由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我少不得要越俎代庖,班门弄斧一回了。”
      他这般谦虚应承,那女子自不免接口道,“二公子怎这样自谦,似公子这般纯粹求艺术之美的人,现世上只怕没有几个。”说到这里,又不免一笑,这一笑,却是欢欣无限,只道,“能得二公子这般伶俐又颇有造诣之人的应承,便是有二公子这番话,我也自是心安了。”
      说话间,两人目光相接,一时间俱是沉默无语,隔了半会却终为这番做作的客套所染,不由嗤地一齐相视而笑。
      李逸贤笑容刚刚浮起不多久,一时又想起书云之事来,心内不禁郁郁。莺儿见他转瞬便换了颜色,猜道他大约是怀着些心事,不由探过身去问道:“二公子似乎心情并不大好,可有莺儿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李逸贤忖道:‘她不过一文弱女子,如何能使她趟进这趟浑水里头。不与她知反好。’因此只摇摇头,默然不语。莺儿见他既不想同自己吐露真情,当下也不强求,继而又回坐到一旁软凳上,软语笑道:“二公子既不开心,妾身当为您奏曲解闷儿。”一言毕,双手捧琴,拨弦弹曲,却是一首《乐世》。此曲节奏变化甚为丰富,故有“花十八”之称,最是难弹,不想莺儿在此时弹奏此曲,若在平时,他定可沉心细品,然而此时此刻,他心内存着心事,虽有佳音在耳,却也难以真正听之入心。

      李逸贤直在碧荷间坐到正午时分,亦不见人来。这个时候的云梦阁,人最是多,只听得外头人声喧哗,乐声阵阵。李逸贤几次三番站起来走到窗前门口探头瞧人,皆不见人上碧荷间里来。莺儿见李逸贤坐立难安,心不在焉的模样,索性停了曲子,立起身子,朝他福了一福,曼声道:“二公子,您等的人,这个时辰还未至,怕是不会来了。您可还继续等着?”
      等到此刻,李逸贤心中虽隐知不好,经莺儿一点破,却又觉得着实烦躁。一个上午白白耗费在此,量谁也将添不悦。他皱着眉,仍坐在桌前。桌上一壶新茶仍是满的,面前的茶杯中的水却早已凉透。他默然地瞧着面前的一杯清茶,淡淡道:“再等一会子罢。”
      莺儿点点头,却将琵琶置到了一旁,走到他身畔,伴着他一同坐下了。

      隔不多时,只见一小小报童气喘吁吁贸贸然地闯了进来,将在坐的两人皆惊了一惊。只见这小报童斜挎着一个布包,里头还装着些报纸,手上却拿着一封黄色信封,目光正朝四处打量着。见着内里的两个人,他便将手中信封举高,大声道:“请问李家二爷可在这?这里有一封您的信。”
      李逸贤本拟这孩子进错了门,哪知却道唤起自己的名字来,不由一震,急忙走上前去,道:“我便是。”自那孩子手中接过信封之后,又问:“这封信,是何人差你带了给我的?”
      那孩子闻言,摇摇头,道:“二爷,我着实不知。今儿早上我在外头卖晨报来着,却一下被几人蒙住了眼睛,他们拖我到一条无人的巷子,道是要我正午时分送个东西去到云梦阁的碧荷间,还说若我这点子小事办不好,没有送到,到时候便要了我的小命。待我应了,他们便很快撤了,等我扯下蒙在眼上的黑布之后,早不见人影了。只是口袋里多了几个大洋。”
      李逸贤闻言,暗忖道:‘这几人原可以做强盗迫了他前来,谁知竟还余下了钱财,可知此人并不缺钱,却专捡了我的钱财来害,大约是瞧不过我眼之辈。这等畏缩,是否虚张声势?瞧来也是不想惹大事的,不然可明着到我府上来,却不知其爽约又是用意何在,且待我瞧瞧这信上如何写的。’想到此,李逸贤将手上信封打开来,只见上书字道:“李家小子,红颜在侧的滋味很不错罢?可惜你的好妹妹如今落入我手,瞧你是要那温婉若水的莺儿姑娘,还是要你这清清白白的好妹妹。你若有心要回你妹妹,便将五万洋钱交给了莺儿姑娘,叫她独自送到城东断桥之下。如若不然,可知你的好妹妹并不值价,便替我添个小妾也是无妨。”后更添些诳语,叫人瞧了便要生气的。果然,这下子,李逸贤瞧了可气得不轻,他一拳重重击在桌上,连带着茶具也跟着跳了一跳,一旁的莺儿何曾见他在此动过这样大的怒气,一时吃了一惊,待要上前劝说,他却将那信狠狠揉成一团撰在手里,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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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情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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