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火树银花

作者:梅心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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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展昭没来得及去暗查孙府,因为孙荣来找他了。
      孙荣自然也不是心甘情愿地来找他,相反,他恨不得将展昭食肉寝皮。在暗骂了一百遍那无用的已死去的杀手邵剑波和更加该死的明显有二心不知究竟为谁办事的雷星河之后,孙荣总算敲开了开封府的大门,对惊诧的王朝和马汉表明了来意。而闻听了动静的白玉堂立马将展昭赶出了房外,自己也从后窗跳了出去。
      展昭苦笑着关上房门,转过身时,已换上了平常的那副笑脸。他有些奇怪孙荣为何绕过包拯直接来寻自己,但并没表现出来。
      孙荣也并没有绕弯子,只生硬地打了个招呼,便道:“拙荆吩咐,让在下将这个送来给展护卫。”说着手一挥,身后随从低头两步上前,举起一个红木盒子,小巧精致,看来很是眼熟。
      “这是……”展昭伸手接过,暗怀戒备。孙荣见了他动作,嘴角抽动了一下,道:“你放心,没有机关。我只是替拙荆跑腿罢了。”他嘲讽地扬起眉毛,转过身去,“虽然我……”他忽然吞下了后半句话,大步向府外走去。
      “孙指挥!”展昭不及细思冲口叫出,见孙荣停步,方问道,“开封府一向与兵马司井水不犯河水,展某也自认没有哪里对不住你,可你看起来却像是对展某甚为不满,不知何故?”
      “甚、为、不、满?”孙荣一字字地重复了一遍,霍然转头直盯着他,咬牙道,“好,你既然看了出来,我也不必再瞒。要不是你制住孙秀,他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邵剑波失了手,可你最好还是给我小心了!”展昭跨前一步,道:“邵剑波果然是你指使?”孙荣冷笑道:“我说过吗?”说罢扬长而去。
      展昭目送着他离开开封府,才捧着红木盒子向公孙策房中走去。

      包拯和公孙策齐齐盯着红木盒子发呆。那盒子已被展昭打开了。他并不太相信孙荣的话,因此是立在远处以袖箭击断锁扣弹开的。盒中既没有射出毒箭也没有喷出毒雾,仅仅躺着一支单珠发簪。
      呆了半盏茶工夫,公孙策方转头看展昭:“他说是替他夫人来的?”展昭道:“是。”公孙策道:“你以前见过这个盒子没有?”展昭道:“大年初一庞二小姐曾送信来给白兄,好像就是用的这样的盒子。”公孙策道:“不错。那封信是讲什么的?”展昭略有些尴尬,嗫嚅着答道:“信中说灵公主来寻白兄,庞二小姐托他好好照顾。”
      包拯也直起身来,踱了两步,道:“不错。这次庞二小姐送了一样的盒子来,会不会也是同灵公主有关呢?”公孙策道:“上次是拜年,名正言顺,庞二小姐亲自领了灵公主来。这回无年无节,庞二小姐不便上门,又信不过别人,因此让孙荣来送——可是她怎么确信孙荣一定会来开封府,而不是把这盒子交到太师手中呢?”展昭道:“她既然送了这支簪来,定是簪中有什么古怪。”包拯道:“也或许是孙荣假托妻子之名,其实另有目的。”
      说话间展昭已用衣袖包住手指,小心地拈起发簪,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随后退开两步,将簪尾的那颗单珠拨弄了一阵,发现果然可以拧开,遂顺着方向旋了几圈。只听一声轻响,珠子掉落,露出中空的簪身开口。展昭竖起发簪弹了一下,一张卷得很紧的纸从簪中落入展昭掌心。
      展昭将纸卷置于盒内,用簪尖慢慢挑开展平。纸上写了一行字,瞧那字迹,与之前信封上“交白玉堂”四字一模一样。
      “月下飞天镜,波撼岳阳城。”

      白玉堂一只脚跷在椅背上,两手枕在脑后,斜了展昭一眼:“你开什么玩笑?一个是正经的龙图阁学士,一个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他们都看不懂,你来问我?”展昭道:“正因为他们学识渊博,所以一看到前半句就想到‘云生结海楼’,一看到后半句就想到‘气蒸云梦泽’,根深蒂固怎么也转不了。我是个少读书的,王朝他们四位就更不用说了,故此特来麻烦你。”白玉堂哼了一声,道:“别假惺惺地客气,我瞧你反倒更有可能猜破这哑谜。”展昭奇道:“那为什么?”白玉堂道:“不然开封府这么多人,送个盒子而已人人可接,孙荣为何单单定要交到你手上,还是在恨你恨得要死的情况下?”
      展昭失笑,却也觉这话似乎挺有道理。然而乍然要他想,也想不出什么来。半晌,方挤出一句道:“我只看出她说的大约是月波……”
      白玉堂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咳了两声,道:“难为你了猫儿,这么复杂的事情都看了出来……”展昭白了他一眼,道:“你取笑我倒不打紧,但总该有个说头。倘若你自己也看不出更多的——”白玉堂道:“我当然能看出更多的。”
      他一翻身站了起来,指点着纸条,道:“我问你,有月有波的诗很多,为何偏偏选这两句?”展昭迷茫地看着他:“这两句好听?”白玉堂呸了一声,道:“当然不是!你就没看到什么熟悉的字眼?”展昭道:“我看到了啊,岳阳嘛。但是——”
      白玉堂仰起下巴,道:“说下去。”展昭道:“但是我想不出庞二小姐和岳阳能有什么关系。”白玉堂啐道:“笨!你今日才见了孙荣的,难道想不起来他们和岳阳的关系?”展昭道:“可孙秀已经成了废人,我们所知的关系已经断了。”白玉堂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道:“滕宗谅那里,并非只有孙秀一个是庞吉的人。你难道忘了王明怎么死的?就算你忘了,你总该记得我是怎么中毒的。”
      那只肿胀得如同皮球的手在眼前浮现出来,展昭打了个激灵,道:“你说的是那三个使鞭子的兵士,被柳青锋杀了的。”白玉堂道:“不错。王明那个当铺明摆着是为庞吉敛财,他死了之后库房空了,自然是被庞吉的人运走,说不定还是和孙秀一起带走的。”展昭道:“我上次说,灵公主的武功和那三个兵士是一路的。莫非庞二小姐的意思,是月波也与此有关?”白玉堂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目前看来,这三个兵士是我唯一能想到与岳阳和庞吉都有关的人。她诗中既然提到岳阳,想必多少总有点联系。”
      展昭盯着纸条上“岳阳”二字出神。未几,忽然一拍桌子,道:“你说,这个月波会不会就是教灵公主武功的人?”
      “你说什么?”白玉堂叫了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展昭道:“灵公主住在深宫,接触不到几个人,因此你也教不了她什么。可你我都知道,她另有人指点。这个人必定也在后宫,如此才最方便;这个人必定有位分,方能不惹人怀疑。后宫除了嫔妃就是内侍宫女,而月波正好是个宫女。况且她在庞妃宫中,等闲根本没人会对她有任何猜疑。灵公主离宫谁也不要,偏偏向官家要月波,岂非正好证明她俩关系非比寻常?”
      “慢着,”白玉堂抬手打断他,缓缓道,“你的意思是灵儿和那三个兵士——或许还有更多的人——是月波教的?”展昭道:“这月波既然是庞妃陪嫁,年纪也不算小了,不过她与那些兵士份属同门也说不定。”白玉堂瞪眼道:“那三个家伙可还有几分本事,连我都差点被他们缠死,灵儿跟他们差得远。”展昭道:“那是当然。灵公主要是也有了那等身手,官家追究起来,谁担待得起?”白玉堂颔首道:“这事且放在一边。依你看,这前半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展昭的手指缓缓虚描过“飞天镜”三字,喃喃念叨了几遍,慢慢地摇了摇头。白玉堂的眼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忽道:“我记得南朝有人写过‘握天镜而授河图,执玉衡而运乾象’,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展昭道:“听这气量,似是帝皇之言。”白玉堂道:“不错。倘若庞玉姣也读过此序,引这‘天镜’多半不是指月亮,而是指官家。”展昭悚然一惊,道:“可大人说,官家并不知道月波来历,因此才要查。”白玉堂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说官家和月波有关系,而是说月波的来历也好背景也好,说不定会对官家造成什么影响。至于究竟是什么,那好像就不关我事了。”
      展昭尚未答话,忽听敲门声。开门一看,公孙策在外面抚着胡须:“展护卫,你们可有什么猜测?”展昭道:“有是有,却不知对不对。”公孙策道:“那学生先告诉你们一个不必猜测的事实。”他摊开手掌伸到展昭面前,“这支簪子不是庞二小姐的,而是灵公主的。”
      展昭和白玉堂一齐凑到近前。只见簪尾那颗被旋下的单珠内侧,留有贡品的标识。公诉策微微弯了弯手指,道:“去年官家回京的路上,很是问了薛锦谦一些克扣贡品的事情。据他交代,下面贡上来的东西都有标识,官家赐到哪宫,就在标识上略作修饰以示区别,免得惹些不必要的纠纷。你们看到的这种,正是给灵公主宫中用的。”

      汴河之上,船只往来交错,一派繁荣景象。纵然是阴雨连绵,也未能阻住纤夫的号子、船夫的吆喝。几个姑娘躲在伞下,冲着河里叽叽喳喳。即将远去的后生见了,在船上招手喊话,姑娘们遂笑成一团,你推我让,终于扑了一个出去。后生急急叫了一声,被推出来的姑娘一抹脸上的雨珠,羞红了两颊,一跺脚转身跑了。
      一顶小轿从路那头抬来,差点被这姑娘撞上。轿夫赶紧避让,身子一晃,轿子却竟然纹丝不动。待到姑娘连连道歉走远了,轿帘才颤了一颤。轿夫稳住轿杆,又继续前行。
      不远处的茶楼中,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盯上了这顶小轿。白玉堂拿盖拨了拨茶叶,道:“你怎知今日有古怪?”展昭道:“我不知道。是孙荣送来那只盒子的锦缎夹层中另有纸条,说月波近来日日都出现在此处。看字迹,也是庞二小姐写的。至于先生怎么发现的夹层,我就真不知道了。”白玉堂两指绕着杯盖钮,斜睨着他道:“你说轿子里的是月波?她可是个宫女,哪能轻易出宫。”展昭道:“倘若她真有功夫在身,出宫倒也不难。灵公主开口要了她,庞妃现在大约也不会管她了。”白玉堂道:“若灵儿要管她呢?”展昭道:“我想,灵公主若是用她,便可以不管;若是避她,只怕巴不得她不在宫里;若是防她,也不会主动要了。”
      白玉堂摇摇头,眼睛盯着那小轿,不再说话。
      只见小轿抬到码头放了下来。帘子一掀,走下一个女子,款款步至水边,欠身将什么东西递了出去。码头边拴着一只小船,船上人自舱中接了那东西,即刻解了绳子,撑杆荡开。待到小船划入河心,那女子才回身上轿。
      “是月波吗?”白玉堂问。展昭耸了耸肩,道:“我也不认识她。”白玉堂翻了个白眼,道:“你去追船。”说罢抓起画影,从茶楼后边一掠而下,悄没声地跟在小轿之后。
      展昭哎了一声,讪讪缩回手,苦笑着暗道:“就你怕水。”慢慢步下了楼。
      雨渐渐大了。无论什么声音,似乎都被淹没在了这潺潺雨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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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七、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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