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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神魔
天后笔直地立在那里，如果此时她双眼没有缚着那条白绫，许会是直视着她的长子，目光中或许还将带着痛心与失望。
许久，祭台上寂静无声，这个时候，或许没人想要说话。
天后叹了口气：“你自小孱弱，可是原来骨子里却是有这般野心。是我一直以来忽略了你，总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心机。”
她摇了摇头，接着道：“纵使我是个失职的母亲，但我不愿再做个失职的天神。总之，我不会将天帝之位交与你的。”
宸修拎着阿若衣领的手骤然攥了拳，一条条青筋在手背上蜿蜒扭曲。他眯了眯眼：“即使我要杀了他，你也不会？”
天后扬了扬头，许久缓缓吐出两个字：“不——会。”
宸修骤然瞪大双目，他直直地盯着他的母亲，目似喷火。他的呼吸霎时深而紊乱，一张脸渐渐发白，面容缓缓扭曲。他忽而抬头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我在你眼里，永远也不如他！”他忽而松开那只钳着阿若喉咙的手，大力地指向一旁的宸清，“他小我近千岁，可是他从小在你们眼里就是最好的！是下任天帝的继承者！而我，就因为身体孱弱，便将永远无缘于天帝之位！你们何曾在乎过我！！”
他双目通红，陡然收回那只手再次钳上阿若的咽喉：“好好！既然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我便让你失去另一个儿子！”
青筋已然发紫的大手狠力掐住轩辕若的喉咙，轩辕若瞬间面部通红几乎溢血一般。然而宸修此刻已如疯魔。宸清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一步，却被宸修大声喝止：“站住！你再向前一步，我就让你的幼弟粉身碎骨！”
宸清停住脚步，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缓缓道：“他也是你的幼弟。”
宸修一怔，既而大笑，笑声十分凄厉：“哈哈！幼弟？不！只有你们才是她的儿子，她眼中何曾有过我！何曾有过！？”他口中大吼着愈发疯狂愤恨，忽而抬起手掌，圆目怒睁，劈向阿若胸口。
“不！”玄心大喊一声，飞身上前，那边宸清也箭步冲他而去。然而，以二人的距离，终究还是慢了些。
玄心脑中一片晕眩，轩辕若还只是个孩子，无论他是谁的儿子，他不能小小年纪命丧于此，成为这些人争权夺位的牺牲品。
然而她看得仔细，那一掌，宸修乃是蓄了十二分的力气。他此刻已然是疯魔了，甚至不顾如此力道会反伤了自己。
一切电光火石。
锦缎撕裂的声响，和喉咙中低低的闷哼。伴随着身体倒地的声音。
许久，烟尘缓缓散去，却是宸修躺在地上，胸前赫然多出一个剑洞。扭曲的脸颊煞白，把嘴边溢出的血衬得十分鲜艳。
而阿若，正被适才离宸修最近的沧溟抓在手里。此刻沧溟正收回才刺进宸修身体的长剑。口中骂着：“混账！他对我还有用处！”
宸修躺在地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眼中却全然只是忿恨。
天后一把扯下覆着眼的白绫，目光定在宸修身上的血洞时身子不可抑制地一颤：“修儿！”她愤怒地转向沧溟，气得发抖，“纵然我儿他罪大滔天，却也还轮不到你来处置！”
沧溟不屑轻哼，转向一旁。
宸修望着天后，口中又溢了几口血，语气已十分虚弱：“你……看得见……”
天后回过头望着她的长子，目光中是心痛和怜悯：“那个你安排在西海的幻蝶，早已归属了清儿，她交给你的泯明草，从十几年前，就换做普通的四叶草了。”
宸修惊诧，双目极力睁大：“那……咳咳……你们为何……”
天后摇摇头，忽而轻笑：“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迷途知返，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仍做一对亲密的母子。”
宸修的神情滞了半晌，面上神情复杂，许久虚弱地轻笑：“呵……亲密？你何曾在乎我这个儿子……不止……不止是你，连父亲……也不曾在乎过我。”
天后再次摇了摇头，她看着宸修，眼光哀痛：“你在我腹中时，本是一颗死胎。”
一言出口，四周骤然静寂。宸修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说……什么？”
“你在我腹中时，本是一颗死胎。是你父亲用了一半修为，行逆天之举，硬是使你成活。”天后顿了顿，“却不想，这终是逆天之行。因失了一般修为，他当年才败与海魔，被迫入关盘玉峰。而你，更是当初种下的冤孽恶果。”
不知是否听完了天后的话。宸修的眸光已渐渐涣散。他直直地盯着沉荒的天空，许久，缓缓合上了眼睛。一直紧攥的双拳，也终于缓缓打开，掌心还留有红红的指印。
天后闭了闭眼。许久，缓缓叹了一声：“冤孽啊。”再睁眼，目光却是定在了沧溟的身上，“到今天，一切也总该有个了解了。”
沧溟缓缓而笑：“哦？了解，可是说你我的冤孽？”
天后咬了咬牙：“六合之内，皆视你为冤孽。”
沧溟无谓低笑，手指抹了抹剑刃上的血迹：“有句话，我今天想问你。当初……你为何选择渊和。”他抬头，目光凝结在她的脸上，“你为何不愿和我走？”
天后目光一滞，既而目光如利刃，望穿沧溟：“孽障！天帝威严，天家颜面，岂容你在此出口亵渎？”
“亵渎？”沧溟低头舔了舔指尖的血迹，“我倒想问问你，当年湪熙小儿为置我于死地，竟以自己的魂魄作为法器，这一点是我始料不及。他当日抱着必死之心一心要灭我于天地，而我，怎会还有一缕魂魄未灭？恐怕这不是侥幸。”他缓缓而笑，“而是有人，舍不得我死。”
“住口！”天后大怒，双颊煞白，“你这孽障！休得于此胡言乱语！当日你侥幸未死，实乃是六合八荒之大灾难，今日我便是拼尽一身仙元修为，也绝不再容你祸乱于天地！”
沧溟大笑：“哈哈！胡言乱语？祸乱于天地？”他顿了顿，神色忽而柔和了些，望着天后轻声道，“锦日，你还是，对我有情的，对不对？”
天后浑身几近颤抖，她怒极而笑：“有情！？你是魔，我是神，神魔殊途，莫非当年的堂堂魔神连此点道理也不懂？哦，是我忘了，如今你早已不复是什么魔神，不过是侥幸托生的一缕冤魂。”她一字一顿，“天家又岂容你——在此撒野放泼，祸乱三界？”
“哈哈哈！”沧溟大笑，“好好！你既如此讲，我便真真定要祸乱三界。我倒想看你，究竟能拿我如何！”
他缓缓念动几句咒文，忽而抬手，手中立时多了一把黑色宝剑。宝剑长约一丈，周身漆黑如墨，泛着碎砂一样的光芒，剑身绕着一条青黑色扁颈蛇，蛇口微微张着，吞吐着红色信子，目光贪婪。
天后望见此剑面色煞白，连宸清也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深吸一口气，天后缓缓开口：“斩云剑……不是毁了？”
“哼！”沧溟轻哼，“父神当年虽说要毁了它，可是，这法器毕竟是他亲手所铸，他怎么忍心？他当年将斩云剑封印，解封的咒语只传与湪熙一人。可是不巧，他过于相信我们几人，忘记了，隔墙有耳一说。”
“你！你偷听师父和师兄讲话？”
“师父？师兄？哈哈！父神只将咒语传给湪熙小儿，他可曾当我是徒弟？湪熙不惜自己魂飞魄散也要灭我于天地，他可曾当我是师弟？”
天后摇摇头：“你自小秉性不佳，心性残忍，也不怪师父不信你。大师兄要杀你，是因为，你已然入了魔道，他不灭你，你便要毁天灭地。”
“哈哈哈！没错。可是父神早死了，渊和小儿躲进了山里，湪熙已魂飞魄灭——锦日，我的小师妹，我倒想看看，你如今要如何阻止我毁天灭地？”
天后摇头不止，目光落在斩云剑上，痛心叹气：“斩云剑本是圣器，却被你糟蹋成如今的样子。如果师父看到，必定伤心。”
沧溟满意地摸了摸剑身上的毒蛇，嘴角含笑：“我要让他老人家，永生永世都后悔，当年没有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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