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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满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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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9 章


      古柏下的牺牲与执念

      晨雾像层薄纱裹着森林,连阳光都要滤过三两层树叶才能落地,在腐叶上投下细碎的金斑。项莲跟着阿哲往坡顶走时,先闻到的是古柏特有的清苦气息 ,那气息混着露水的湿意,沉在空气里,带着种岁月沉淀的厚重。坡顶的古柏需三人合抱,树皮上刻满细密的螺旋符文,泛着淡绿微光,每道符文都像在呼吸,随着风轻轻起伏 ,这是部落的 “精神古柏”,阿哲说,它已守护部落五百年,每片叶子都承载着共生能量,连长老决策时,都要先向古柏 “请示”。

      阿哲站在古柏根部,手里捧着个半旧的陶壶,壶身有两道细微的裂痕,是他去年帮人搬灵植时摔的,一直没舍得换。他踮着脚,将壶里的水缓缓浇在树根的符文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能量,水流渗进泥土时,符文的绿光会亮一分,他的眼睛也会跟着亮一分,仿佛那光不是来自古柏,而是来自他自己的奉献。

      项莲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 ,那株 “水愈草” 蜷缩成褐色,叶片边缘泛着焦枯的黄,原本该饱满的叶肉干瘪得像张揉皱的纸,只有中央的叶脉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绿光,像快熄灭的烛火,随着阿哲的动作轻轻颤,像是在无声求救。而阿哲的手指就搭在草叶旁,指尖甚至能触到干枯的叶缘,却像没看见般,始终没碰它一下,连浇水时多余的水珠滴在草叶上,他都没抬手擦一擦。

      “你的水愈草都快枯了,怎么不先浇自己的?” 项莲的声音放得比晨雾还软,怕打断他与古柏的 “联结”,也怕戳破他刻意维持的 “奉献者” 假面。她手腕上的 “观察草” 突然微微发亮,淡绿的光顺着叶脉流动,顶端的小叶片轻轻颤动 ,这是观察草感知到他人压抑情绪时的反应,阿哲表面的平静下,藏着剧烈的矛盾,只是被他用 “使命” 强行压了下去。

      阿哲浇完最后一点水,陶壶空了,他却依旧攥着壶柄,指节泛白,像是在攥着某种支撑。他缓缓转过身,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水愈草,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疼 ,快到项莲几乎以为是错觉,随即那点疼就被坚定取代,像用符文将情绪封印了:“木泽长老说,水愈草的使命是治愈他人,不是自己。” 他抬起头,指向古柏的树冠,那里的叶子泛着浓绿的光,在晨雾里像团跳动的绿火,“你看,古柏要是枯了,部落就没了精神象征,大家的灵植都会失去能量;而我的水愈草,就算黄一点,只要还能帮别人,就不算白活。”

      观察草的光变得更亮,还带着点酸涩的波动 ,这是感知到 “自我否定” 的信号。项莲轻轻碰了碰阿哲的水愈草,指尖能感受到草叶的粗糙与干枯,还有一丝微弱的、渴望水分的颤动,像婴儿的小手在抓挠:“可要是水愈草彻底枯萎了,你就再也帮不了别人了,不是吗?就像…… 就像没了水的陶壶,怎么还能浇花?”

      “不会的。” 阿哲的声音低了些,却依旧固执,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粗布包,里面装着几片干枯的水愈草叶子,叶片边缘卷得厉害,却被叠得整整齐齐,“这些都是我之前帮别人时,水愈草掉落的叶子,长老说,这是‘牺牲的证明’,比健康的叶子更有价值。上次阿婆的药草藤缺水,我把自己三天的灵植水都给了她,我的水愈草黄了三天,不也挺过来了吗?它知道我在做对的事,会体谅我的。”

      项莲看着那几片干枯的叶子,心里渐渐清晰:阿哲对 “水愈草使命” 的认知,早已不是简单的规则遵守,而是深入骨髓的自我绑架。部落规则将 “奉献” 等同于 “价值”,将 “自我照料” 等同于 “自私”,而他又将这种规则与 “对父母的孝顺” 绑定(后来阿婆才说,他父母因过度奉献去世),导致他连 “我需要水” 的念头都不敢有 ,承认需求,就是承认自己 “不够奉献”,就是 “对不起父母的牺牲”。

      晨雾慢慢散了,阳光照在古柏的树冠上,泛着耀眼的绿光,将阿哲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道细长的疤。他把空陶壶背在肩上,转身往部落方向走,水愈草的枯叶在他手腕上轻轻晃着,像一串无声的勋章,也像一道无声的控诉。项莲的观察草渐渐暗了下去,却依旧残留着一丝酸涩的波动 ,要打破阿哲的执念,不能只靠 “道理”,还需要让他亲眼看到 “照顾自我” 不是自私,而是能更长久帮助他人的基础,需要让他敢直面 “父母的牺牲不是为了让他复刻痛苦” 这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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