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败叶

　　周一下午，谢照野放学后想去买一本新出的习题册，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支付，却提示“账户余额不足”。
　　他愣了一下，以为是系统故障，又试了试其他几个常用的支付软件和银行卡，结果无一例外，全部无法使用。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他立刻给父亲打电话。
　　“爸，我的账户……”
　　“哦，那个啊，”电话那头，谢寄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我觉得你最近心思有点杂，用钱的地方也不多，就先帮你保管一段时间。专心学习，需要什么跟爸爸说。”
　　“可是我……”
　　“照野，”谢寄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听话。”
　　电话被挂断。
　　谢照野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握着手机，只觉得浑身发冷。
　　父亲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否则不会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
　　他试着给宋栖迟发消息，手指有些发抖。
　　【我爸好像发现什么了。他冻结了我所有的账户。】
　　消息顺利发出，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但那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更让谢照野心惊胆战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
　　晚饭时，谢寄忽然放下筷子，看着他，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照野，如果你觉得在这个家里待得不开心，或者……有别的想去的去处，你可以走。”
　　谢照野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谢寄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继续说：“我不会拦你。你已经十七岁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门在那里，你想走，随时可以。”
　　他说得如此坦然，如此“开明”，仿佛一位尊重儿子独立人格的现代父亲。
　　然而，在谢照野看不到的地方，谢寄的手在桌下微微攥紧。
　　他清楚地知道，一个身无分文、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社会关系几乎完全被掌控的十七岁少年，能“走”到哪里去？
　　这种“允许”，本身就是最残忍的囚笼。
　　它剥夺了你反抗的正当性，将你置于一种“给你自由你却无力飞翔”的可悲境地。
　　谢照野怔在原地，心脏一点点沉入冰窖。
　　他看着父亲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掌控欲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冻结账户是警告。
　　“允许”离开是羞辱和更深层次的控制。
　　那么下一步呢？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压力正在从四面八方收紧，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来越向中心缩紧，要将猎物牢牢的捆在里面。
　　而他被困在中央，连挣扎的方向都找不到。
　　父亲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他身上，冰冷，审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力量。
　　他不知道父亲究竟知道了多少，查到了哪一步。
　　但他明确地感觉到，那双看不见的手，已经扼住了他赖以呼吸的氧气。
　　也扼住了他刚刚萌芽、视若珍宝的感情。
　　风暴将至，而他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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