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此景很熟悉
众人纷踏的脚步声在走廊中远去。
邬姉真停下关于谢春轻所言的沉思,掉头先回了一趟自己家。有些东西可以用得上。
之后,邬姉真换回了军装,带着那些东西,去了联盟目前唯一运行的航空港口。那里正有一批星舰和修师队伍在等待自己。
在去港口的路上,她听说红霜和谢春轻已经领兵去抵挡叛敌,又听说了许多新奇的故事。
这次发动袭击之前,叛军已发动了两次大型袭击和上百次小型攻击,最初一次失败了,被露微带人攻得节节败退。
但之后一次袭击,叛军好像有新人加入,而新人领导着他们大获全胜,当然这也有联盟当时因龟疫同时死了一位大长老和四位普通长老的原因,军心不稳嘛。
总之,目前的战局对联盟极为不利,新生的修师害怕龟疫带来的死亡,所以大部分投靠了叛军。
留下来的少部分修师中,有很大一批人陷入了摇摆中。但听说了露微故意泄露出去的消息,期望着邬姉真带回来拯救的办法,所以还没有叛乱。
叛军也许是知道邬姉真回来了,担心联盟修养好后反攻,所以提前动用了中坚力量再次发动攻击。
邬姉真听说此事后,只是撇了撇嘴角,两边的人都过于看得起她了。
就算已经知道,龟疫是一种因系统老化产生的普遍性灵魂疾病,她现在也没有办法拯救。谁又能违抗自然规律,死而复生呢?
怀着某种复杂的情绪,邬姉真登入中心指挥舰,暂时抛弃了那些对龟疫的恐惧,有条不紊地指挥这支星舰部队穿过涡流,绕到叛军占领的星群大本营附近。
根据前哨部队发送回来的信息,叛军并没有如传言所说,他们留下了至少一半的军队在大本营。而邬姉真带来的兵力远远抵不过守军。
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棘手。
副参谋忧心忡忡:“军情有误,要及时和联盟联系,改变战略吗?”
“不,很快守军就会发现我们的行踪。”邬姉真冷静地吩咐道,“现在左翼和右翼军队轻装从x,y两个坐标位置发动攻击,投放电子集能量炮。”
副参谋有些震惊地瞧向邬姉真。
邬姉真不予理会,自己带着大部队直接降临守军阵营上方。成千上万的星舰正从港口飞出,隐隐成包围之势力。
似乎守军大本营也没想到邬姉真会直接杀过来。
她到底有什么底气这样干?
邬姉真却拿出一支漆黑的药剂,装填到即将发射的电子集能量炮的弹腔中。
突然一则意外的通讯视频打来,不管同意与否,直接投射到邬姉真面前。
视屏里赫然是她的两个熟人——江月知和季蝉松。
邬姉真了然,勾起唇角:“谢春轻说的人就是你俩啊。嗯,这也正常,无论是下界,拂尘界,你们的观点都与我相左。请问,有什么事?”
江月知刚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弹腔里的黑色药剂,神情剧变:“那是……不!不要这样做!邬姉真,你难道——竟然要毁了这个星群还有你的同胞!”
“我们只是想让大多数人活下去!患上龟疫的修师会毁了拂尘界!”
邬姉真点点头,伸手按下了发射键,这才反问:“所以就要牺牲联盟这边的少数人?修师可曾做过危害拂尘界之事?还是你们认为,修师死绝,其余人就能幸免于难?”
江月知两人看着电子集能量炮发射,深知无法阻拦,脸色一下颓然苍白。
“你竟然——算了,我的确抱着这样的想法,想保全更多的人。但我没料到,你竟然对同类如此残忍。”
邬姉真好笑:“同类?呵,在我看来,拂尘界的修师与草芥界、羲界、流界等等世界的生命别无二致,这么说所有世界、所有生命都是我的同类,也可以都不是。”
江月知两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怪异。
邬姉真话锋一转,冷眼道:“为什么江月知你,如此自信,要莽撞地担负起拯救世界的责任?你我与芸芸众生一样,渺小脆弱,认知有限,时常会做出愚蠢的举动。
你知道龟疫是什么吗?为何而产生?一无所知,或者知道一点皮毛就开始打着拯救世界的旗号排除异己!事实上,叛军损毁的绝大多数是无辜修师的家园,而非德高望重的长老们。”
江月知脸上显露出一种好心办了坏事的难以置信。
邬姉真没打算保全她的脸面,继续:“当然,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联盟的第一要义,是维持世界法则的运转系统。生命形式在法则之下,受庇护,也受约制,我必须消灭危险的因素。你们既然背叛了联盟,从此也不再受联盟的庇护。”
随着话音落下,携带着黑色药剂的电子光炮坠入敌军大本营,瞬间爆炸。黑色光晕如涟漪般向四面八方扩散,所到之处,房屋和星舰全都焚烧成灰烬。
叛军中间,哀嚎声此起彼伏,黑色药液在刚刚一刹那侵蚀了他们的灵魂,如狱火焚烧。
邬姉真冷酷无情地注视着脚下,透明的弦窗外,那片灰烬纷扬的废土正恢复生命孕育之前的宁静,她下令道:“把江月知和季蝉松押过来。”
副指挥官犹疑地看看邬姉真,似乎想问那剩下可能躲过一劫的叛军如何处置。
邬姉真启唇道:“不用管他们,灵魂的污火不会一次性燃尽,他们终会灰飞烟灭。”
副指挥官心里打了个寒颤,果然大长老如传言所说,是个毫无温情的修师。
命令下达了下去。
看着那些凄厉的哀嚎声中,魂体一个个被内里的黑火焚烧成灰,这场面宛若地狱最底层重现人间。
副指挥官于心不忍,握紧了拳头,终于试探地开口道:“这么多修师,他们可是以后的中坚力量。”
邬姉真转眸瞧向他,笑问道:“你在同情他们?事实上,如果联盟有足够的力量再次镇压反叛的修师群体,我也不会动用污火。”
污火,听起来就很邪恶,实际上它的来历更加邪恶。
因为生命不会消亡,只会被打散、混合、重组成新的生命形式,所以生命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代,每一轮从新生走向毁灭,积攒的恶念被埋藏在拂尘界的某个地方,最后变成了类似化石的东西。
邬姉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提炼出这玩意,但总归是她留的后手。为什么要留这样的后手?她好像没有这块的记忆。
邬姉真竟然陷入了迟疑。
一会儿,她仿佛想起现实说道:“至于中坚力量,联盟并不需要过于追逐强大。结局怎样,人人都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长官,我明白了。”副指挥官向她行了个标准军礼,终于不再关心星舰外那些饱受折磨的叛军。
“大长老,俘虏被带来了。”突然,指挥室的舱门外传来动静。
舱门自动打开,江月知和季蝉松被扣押进来,两人的面上蹭满了黑灰,神情黯然。
邬姉真站在原地,与她们遥遥对视。
“不要呼唤神,不要回应神。”某个可怜人死前,留下了这则卜言,但没人信。
马萨大陆上有过无数个统治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新的统治者,但有一样东西始终不变,那是位于马萨王都的白塔,塔下埋葬着唯一降临过人间的真神。
白塔中还供奉着十二座真神像,以及一位神的使者。
现今统治马萨大陆的人是李普利斯王三世,统治时长为五百八十一年。
未来二十年后,马萨大陆会被一个新的统治者统领,李普利斯王三世则死于新统治者的利刃下。
从教宗祭司塞瑞希亚那儿预卜到这个未来,李普利斯王三世最近食不能味,夜不能寐,迫切地表示,希望能拜见一次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是向下界传播福音的上界神明代表,居住在白塔,偶尔会化作头戴月桂冠的白衣青年行走市集间,野郊外。
神使大人的名字……有个化名叫鹿菲斯。听起来很奇怪、拗口。
至于我,我将是这一段即将发生的历史的见证者、记录者,我是——不记得名字了,就叫坐忘人吧。
李普利斯王三世统治的第五百八十一年,某个春天,地方大长官看押并护送着一批成千上万的奴隶抵达月桂王城。那里是马萨的王都,历朝历代改了好多个名字。
这些奴隶有男有女,都是从去年战败国俘虏来的土著人,他们将按照各种等级和功能划分被送到各处。
运气好的奴隶,被某个贵族或教会看中带走去当打杂的奴仆。运气最糟糕的,则被扔到斗兽场。
长长的队伍像蚂蚁搬家似的,蔓延在起伏的山丘平原间,一路上只能听到斥骂和抽鞭子的厉声,还有脚铁铐叮叮当当的声响。
饥饿、口渴、疲惫和无端被抽鞭子的疼痛是常有的事,每一个队伍里的奴隶都当习惯,默默忍受着。
但有一个人,她时常控制不住自杀的念头,比起被人划分等级功能,再送入未知的环境,自杀似乎能带来自由。
可是,看押奴隶队伍的各个小组长官对此看得很严厉,曾有人受不了折磨打算从高耸陡峭的山崖一跃而下,结果被及时拦下。
小组长官们一边唾骂着晦气,诅咒“下地狱去吧,死鬼!”,一边用鞭子狠狠抽打那个生病了的人,最后在奄奄一息的时候,用残酷的法子把人活活弄死了。
本组的奴隶都被驱赶围拢到一处,被迫观看残酷的行刑过程。
这是杀鸡儆猴。
此后,再也没有人敢自杀。
她要忍住,就算是赴死,也绝不能被人救回来再折磨一顿去死。
这些狗腿子们都和李普利斯王三世一样残暴血腥。
“阿真,你盯着什么?哦是白塔。”一个压低的男声凑得很近,气音有些短促不稳。
邬姉真转头瞟了眼身旁的男子,正值二十出头,身材健壮,容貌英俊。他正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好伙伴——海利。
她用那副干涩的嗓子低声道:“阿利,嘘,一会儿再说。”
然后她又继续盯着那座遥远的好像身在太阳中的白塔。偶而,振翅的白鸟从头顶飞掠而过,会让她以为鸟是从白塔里飞出来。
等到奴隶队伍中途休息,邬姉真终于有时间和海利坐在一起说话了。
海利的眸子闪烁着一种温情的光芒,望向白塔一眼,又转而落在邬姉真身上:“阿真,你总是看着白塔,就像我们出海后老是要望向灯塔。可是住在白塔里的神明,不会像灯塔之神庇佑我们。”
听出海利话里对白塔神明的不满,邬姉真无奈地一笑,她只是想找个参照物,免得自己受不住折磨真的去自杀。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想死,更何况未必能成功。
邬姉真喝了点珍贵的公用水,说道:“听说白塔是马萨大陆的最高象征,就算是最强大的李普利斯王和高高在上的教宗会都要膜拜于白塔的脚下。未经传召,所有人不能进入白塔。”
海利不屑地哼一声,道:“谁知道住在白塔里的是神明还是——”
“啪!啪啪!”
接连三道破空的鞭子声朝两人抽了过来,紧跟着一个骂骂咧咧的粗嗓子喊道:“两个下贱货竟然妄议神使大人!”
不出所料,邬姉真和海利接下来遭受了一顿毒打,只能沉默忍受。
挨完训后,他俩的食物和水被粗暴地抢走了。海利忿忿不平的样子又让他遭受了几道鞭子。
邬姉真闭上眼,不再看白塔圣洁的模样,任由无数的毒蛇在伤口和血肉里钻来钻去,啃食着她的骨头。
不被当人看的奴隶们也同样瞧不起她俩,认定邬姉真两人是惹祸的危险分子,有少数人会在小组长官没注意的时候过来欺负。
邬姉真咬掉了对方的耳朵,眼瞳里燃烧着火焰。
小组长官从她后腰上摸过,开玩笑似的说:“是个劲妞,斗兽场会很适合你。”
海利的眸子正要冒火,胳膊上的肌肉逐渐鼓起来。
邬姉真轻轻扫来一眼制止他。
耗费三个多月,夏天到了,奴隶总算被送到王城专门管理奴隶的场所。
在这里,海利被迫和邬姉真分开了。因为在进城的路上,有个贵族女人瞧上了海利,就把他买走当宠物。
海利在一众奴隶艳羡的目光中,匍匐在那位美妇人脚下行礼。
然后美妇人一扬漂亮的马鞭转身道:“跟上来吧。漂亮的小伙子。”
海利高兴地表示感谢,匆匆跑回来,向邬姉真快速耳语:“等我,我会来接你。”
邬姉真面无表情地目送他和贵妇人走远,心里并不把他的承诺当回事。从成为俘虏的那一刻,她就不再相信任何人。
海利只是从一个奴隶成了另一个奴隶,他有什么能力救自己?何况他连自己会被送到哪儿都不知道。
小组长官向奴隶们抽了一道鞭子,继续驱赶:“畜生们,上路!上路!”
邬姉真转过头,双眼中突然涌出一丝委屈的酸涩。
她有些嫉恨海利,同时又感到害怕。海利是她的同伴,一直陪在她身边,现在他被可恶的马萨人抢走了。
她一个人将要面对什么呢?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