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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物
茅房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围得水泄不通。村民们交头接耳，声音很大，可任谁都能一眼看出男人的死因，他踩在脚下的木板断裂，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惊呼，就再也没能从里面爬出来。
“你们就在他旁边，怎么就不知道拉他一把？”妇人端来两碗热水，嘴里埋怨着那两个陪同的壮汉，两个跟中年男人同行的壮汉面色发青地对视一眼，继续相互撑着往外干呕，他们刚刚已经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衣服上还溅得有污秽。男人掉进去的时候他们一时被吓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中年男人在粪水中挣扎，直到最后一动不动。
“是神树赐死的吗？”有人捂着嘴，像是在抑制见证了神迹的激动。
“死成这样真不体面......”有村里人摇着头感叹。
“也不能这样说，”银发老奶奶也不嫌臭，一把拿过壮汉手里长柄粪瓢往下探着，还想把这男人打捞上来，总不能就让他烂在里面，“这也算是体会了帝王的死法。”
“什么皇帝会......”小光挤到人群最前面，听到这话忍不住撇嘴，他觉得男人不配。
“晋国景公。”季怀真捂着鼻子答道。
见小光一脸茫然，季甜轻声解释，“春秋时期，有巫预言景公时日无多，吃不到当季的新麦子，景公不信，等新麦成熟熬好粥放到他的案上，他立马召见杀了巫师。就在喝粥之前，他偏偏内急要去如厕，就这样，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淹死了。说起来，还挺巧合的。”她挺喜欢把这些书当故事来看。
但小光却误会了，他对季甜挤眉弄眼的，见季甜不明白，他凑过来压低声音，“你是巫？”
“这些也是前人写下来的东西，不是我变出来的，你还不如说她是呢！”季甜悄悄地指了指正在指挥打捞的银发老奶奶，也是她先说什么命定的报应的。
小光看到老奶奶也想起来之前的话，但很快笑着摇摇头，“婆婆见谁都说命啊运啊，一直这样神神叨叨。”
“也许我很快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季甜看着茅厕的方向，嘴角上扬起来。
“噫——”小光看看季甜，又看看臭气熏天的茅房，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
这时，无人察觉的地方，中年男人的灵魂脱离了□□，走到了众人面前，“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把我要的东西准备给我？”
然而没有人搭理他。
“回答我！”
男人怒气冲冲地喊着，一拳挥到他面前的人脸上，却直接从对方脸上穿了过去，他又在那人头上挥了挥，什么也没抓到。正在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这一切。
季甜走上前，拽住了男人的衣角，把他拉了出来。
“他们听不到你，也碰不到你，你已经死了。”直到站在墙角，别人都看不见，季甜才开口。
中年男人本来在挣扎，可一听见季甜的话突然僵住。
“你在跟谁说话？”小光左右张望，什么也看不见。
季甜深吸一口气，这真是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她没有理会小光的捣乱，看着中年男人继续问，“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男人恍惚点头，好像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我居然就这样死了。”
真是意外？季甜皱眉，想抓住最后一个线索，“你之前说让你满意的东西是什么？”
“我有说吗？”男人还想装傻。
季甜指尖窜出红红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的衣角。
“啊！”火焰顺着衣角开始往他的手臂上窜，中年男人痛得大叫，“我说我说！”
“是那个种槐树的道士走前留下来的东西，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说是一样宝物，早年我们村有一个犬妖作怪，被称为野狗村。一个道士路过斩了犬妖，因为狗遇土而生，他特意把犬妖烧成灰埋进土里，还在上面种了棵槐树，并且为了在槐树长成前化解煞气，特地留了一件东西在村子里，但没有任何人知道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在哪。”
他急速地说完，季甜才收回火焰。
“你怎么做到的！”小光忍不住惊呼，但很快他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连忙捂住嘴，“你在跟那个死人说话？”
“嗯。”季甜应了一声，目光仍在男人身上。
“什么死人，没大没小的。按辈分他该叫我一声叔叔。”中年男打量着季甜，有些贪婪，“早该看出来，你这么小，力气就这样大，要是咱们俩一起，以后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买卖。”
“哦。”季甜平静地说。
“听我说，那个东西应该就埋在树下，它——”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目光黏在不远处的高大的槐树枝丫，脸上的表情渐渐暗消失，魂魄不自觉地飘向槐树，那棵树仿佛一块巨大的磁铁，将他牢牢吸引。季甜尝试着去拽住男人，可他像沙一样，从她的手指头缝里溜了出来，径直往树身飘去，最终融进树里。
季甜抬头，望向枝繁叶茂的槐树，喃喃道，“所以还是你吗？”
“到底是什么啊？”小光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干着急。
季甜这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给小光听，“......我认为，一直都是槐树精在害人。”
“你就是神仙。”他笃定，无论季甜怎么否认，这下他是彻底对季甜寸步不离了。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那些壮汉又重新提着农具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还嚷嚷着要报官，不过看起来只是虚张声势，中年男人都死了，他们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仅仅吃了一顿饭，他们就对村里的人的神树信仰感到不适。
但就在带头的人踏入村道的时候，又一个意外发生了，那个人突然惊恐地捂着绞痛的心口蹲了下来，喘不上气一样发出嘶哑地气音，他眼球充血，弯着腰扯着身旁另一个人的胳膊，但现在哪还有人敢靠近他，那个被他拉住的人惊叫一声，慌忙后退两步，众人眼看着那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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