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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神女肆景记不全生前种种,却笃信自己的记忆不可能皆与褚洛白有关。
此言非虚。
她遗失的记忆,大多与肆景有关。
此肆景不单指她,更是生于其它纪年的所有肆景。
九霄的日子单调乏味,观看识海四景,便成了她的日常消遣。
为掩人耳目,她常令神躯维持着与花草对谈的姿态。
旁人见她这般,或觉她非疯即傻,可若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她怕是要真疯了。
借由不同肆景,她得以窥见天元外的事。
庸元的肆景贵为公主,虽围困于宫墙,但还算过得安逸。后来十四岁一场大病将她变为了僵人,自此水镜再无任何影像,只能闻得周遭只言片语。
厉元的肆景尊为妖王,常年隐居山野,显少离开草心斋过问外族的事。
这两景可观的不多,于是,厉元便成了她关注的重点。
魔与神,本性殊异。若她堕入魔道,会是何等模样?
在时空尚未倒转的厄元,魔女肆景的处境与现已知的无异。
她被玉折渊圈养于魔域,不知自己乃四叶灵萍,不知玉折渊为何纵容自己肆意妄为,却坦然享受着这份不明就里的“恩宠”。
魔性使然,她以折磨他人为乐,心狠起来连同族都不放过。然日子久了,也难免烦腻。她想离开魔域,去看看外面的天地。可无论怎么软磨硬泡,玉折渊都未松口。
直至一日,魔女于寂渊闲逛,遇见了知乐。
神女心知,这厄元的知乐亦是欢伯所化。在天元,洛白是以同样的方法潜入魔域,诛杀玉折渊的。
厄元的欢伯同天元一样,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
他唤叫住了同样倍感无聊的魔女:“魔神大人请留步!”
此称谓引得魔女侧目:“你叫我什么?”
“魔神大人。”
魔女勾起嘴角:“不错,这称呼我很喜欢。”
“魔神大人,您无聊吗?”
魔女点头。
欢伯献宝似地掏出鲁班锁:“魔神大人,可愿观赏下我的才艺?”
“什么才艺?”
“拆解鲁班锁。”
魔女嗤之以鼻:“这算哪门子才艺。”
“魔神大人莫小瞧此物。小小木锁蕴藏了大大的智慧,拆解它考验的是智力、观察力、专注力,以及空间想象力。”
这套说辞,神女耳熟能详。天元的欢伯没少以此游说她与洛白,却无人买账。他们对这锁着实没有兴趣,也从未见他亲自拆开过,每每演示,皆以失败告终。
天元的欢伯只得其言,未通其法。
而厄元这位却大不相同。他一边讲解,一边拆解,不一会儿便将零件逐一分离。
他利索地重组好木锁重组,向魔女作邀:“你可想试试?”
魔女伸手接过,欢伯面现喜色。
神女亦有些好奇,想知她能否解开。
只见那魔女煞有介事地端详了片刻,随即五指收拢,将那木锁捏了个粉碎。
“你说的那些力,虚头巴脑,甚是无用。我,”魔女将木屑一扬,“只相信法力。”
神女目瞪口呆。
水镜中,欢伯的表情与神女如出一辙。
片刻后,他缓过神来:“你毁了它,是为何故?”
魔女耸耸肩:“我不喜欢麻烦的东西。”
“不喜,便要毁掉?”
“不然呢?”魔女反问,“留着它碍我的眼吗?”
欢伯叹了口气:“余下四日,该怎么打发啊?”
“不过四日,忍忍就过去了。”魔女言罢,转身潇洒离去。
这厄元的欢伯,说话的方式也与天元的大相径庭。
怎句句皆是问句?
许是过于无聊,第二日,魔女再现寂渊,并与厄元的洛白不期而遇。
当局者只当是碰巧,可旁观的神女知道,这并非巧合。
魔女肆景乃魔族好运符,是天意驱使她介入此事,以破坏神族计划,佑魔族兴盛长安。
洛白的谋略在厄元恐怕是行不通了。
就在神女忧虑其安危之际,那魔女竟主动表示愿意帮他们。
当然,她帮忙是有条件的。她要洛白立誓,保她一世周全无虞。
若换成他人,未必会受胁迫。只需将那魔族好运符诛杀,便无后顾之忧了。
可神女相信洛白,他断不会滥杀无辜,即便对方是魔。
果然,厄元的他应允了。
后面发生的事,与天元不同。
厄元神族势微,需待玉折渊五感尽失,方有把握将魔族一举歼灭。
在等待的日子中,魔女常缠着洛白,要他带她去外面瞧瞧。
随着对其了解愈深,神女发觉,此魔似乎也并非全然邪恶。
不止她这么想,厄元的洛白应也是这么想。
她亲眼见证他渐渐卸下防备,他注视魔女的眼神,愈发像她的洛白了。
看来不论在哪个纪年,肆景与洛白都是注定会相爱。
神女由衷地感到高兴。然而,她与厄元的洛白都被骗了。
世人皆道神机妙算,可论算计,神,从不是魔的对手。
厄元的四叶灵萍虽同为肆景,但终究是魔。
诛魔那日,魔女叛变,吸取了玉折渊所有法力,意图篡位,成为新一任魔尊。
不知是玉折渊的法力过于强大,抑或是碍于誓约。洛白与魔女交手时力不从心,不仅佩剑被夺,还反被一剑贯穿胸膛,生生钉在了殿柱上。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洛白自嘲道,带血的吐息吹动起额前碎发,语气满是绝望。
魔女噙着残忍的笑,拂去他唇边血迹:“相较之前,我更喜欢你如今这副模样。”
洛白无力垂下双手,似是放弃了抵抗。
魔女见状,反生不满:“别认输啊,你这样就不好玩儿了。”
洛白被气笑了:“你还想怎样?”
魔女歪头思忖了片刻,道:“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收了你当宠物,你乖乖待在魔域陪我解闷,待哪天我玩腻了,就放了你。二是我直接杀了你,去找新玩具。”
不用想,洛白必择其二。
他的神格绝不会容许他沦为魔的宠物。
神女不忍再看。
即便那是另一纪年的洛白,她也无法眼睁睁见他毙命于前。
就在她欲撤离识海之际,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仅收一个宠物,有何意思?”
神女回首,望向水镜。
魔女亦同时转身,望向身后。
“你是何人?”魔女问。
“当朝皇子,刘子庸。”
刘子庸成功引起了魔女的兴趣。
她松开洛白,走向他:“你展开讲讲。”
“若魔尊愿与我联手,莫说神族,整个三界皆可成为掌中玩物。”刘子庸诱惑道。
“三界?也包括你吗?”
神女与刘子庸皆是一怔,未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片刻沉寂后,刘子庸脸色铁青,咬牙道:“包括。”
魔女闻言,捧肚笑了起来:“纵使你愿意当,我还不想要呢。我挑玩具也是有原则的,你显然不够格。”
刘子庸面有愠色却不敢发火,只能握拳追问:“你有何原则?”
“我喜欢白璧生瑕,傲竹毁节。而你…”魔女皱起鼻子,满脸嫌弃,“身无傲骨,肚子里的坏水不比我少,黑得很。”
被接二连三地贬低,刘子庸终是忍无可忍:“你这魔女当真是放肆!”
“喵——!”
一只黑猫自他身后窜出,向魔女亮出了利爪。
“哟,还没当上皇帝,就学会摆皇威了。”魔女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信手捏起一团魔焰:“同你的宠物猫一道上吧。”
应是自知不敌,刘子庸敛了气焰,揉搓着左手虎口处的疤痕,思考起了对策。
后续如何?
神女未能得见。天元的洛白打断了她。
他其实早来了,那时她正观得入神,无心搭理。本想就这么晾着他,奈何对方唉声叹气过于大声,让她不得不停下,转而关心几句。
见他对着三界舆图愁眉不展,她随口问道:“才下战场没多久,就又想着出征了?”
其后种种,无需赘述。
洛白向她求亲了。
他将她拥入怀中,笑得如同汇聚了世间所有的光亮。
若早知那是最后一次得见这样的他,她定会…
哪儿有什么“定会”。
她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寿与天齐,拥有神力,也无法弥补所有遗憾。
倒转了时空又如何?注定失去的,仍旧会失去。
或许,这是便是凡人常说的“命”。
所幸,她获得了复活的机会。
这一次,她要自己执笔填补缺失的空白。
皓洁的光芒自识海深处缓缓浮现。
神女睫羽微颤,睁开了沉重的眼帘。
刺目的光线令她不适地眯起了眼睛,待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陌生的居所。
她正躺于一软榻上,而榻边,一道玄影正如磐石般坐着。
她侧首望去,不出意外,是褚洛白。
见她转醒,他眸中迸发出光亮,然那光芒一闪而逝,瞬间被其它情绪覆盖。
褚洛白薄唇微启却未出声,仿佛是想确认什么,在等她先开口。
神女心照不宣,揭晓了答案:“…洛白。”
褚洛白身形一震,眼底掠过痛楚。
他强牵起唇角,低声回应:“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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