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跛脚和尚
陆怀俯身将心中的计划慢慢说给德妃听,德妃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这当真能行?”
陆怀拍着胸脯回道:“您就信我吧,娘娘!”
“……我们女子还是要文雅些。”德妃轻挥香帕,笑了一声,“好,那便依你,后日带着东西来找本宫。”
“好嘞!”陆怀行过礼,准备出门,又被德妃叫住,“秀环啊,你这计划要是不起效,晚上睡觉可得小心点自己的脑袋哦。”
脖颈一凉,陆怀边开门边讪讪地笑:“嗐,就算是不为脑袋,老奴也得给您办好事儿嘛。”
关上门,陆怀扶住门框,德妃轻笑的声音钻进陆怀的耳朵,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
妈的,看来这次多半是因为德妃没满意,才让清晏有了可乘之机。
抱着不死的决心,陆怀熬了几个大夜,在脑海中搜索各种大牌设计元素,集众仙家之大成于一……小白裙。
为了搭这条裙子,陆怀甚至考虑到了德妃的发型与配饰,扛着个大木箱来到未央宫。
宫女们帮他把箱子放到德妃的寝宫,说娘娘在沐浴,还得等一等。
在等待德妃出浴的过程中,他试图召唤了很多次系统,想问问他又查到什么了,但一直都没有回音,就好像系统从未存在过,大脑是一片死海。
识海中的东西也都在不安地上下漂浮,柳泽川从延寿花口中救下的佩玉缠在了吉他上。陆怀甚至能感到体内多了一层呼吸,一层带着枷锁的呼吸。
它也需要一把钥匙。
钥匙,又是该死的钥匙。
老皇帝从平安手中抢走所谓的“钥匙”,十三作为真正的钥匙又下落不明,自己现在还与柳泽川分隔两地,连个信儿都传不了,小老皇帝身上的“笔”又在哪里?
琢磨半晌也没琢磨出个什么名堂,德妃就无声无息站在了陆怀的身前。
侍女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娘娘来了,还不行礼?”
陆怀抬起头,还没看清德妃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炎热的夏夜里,德妃居高临下,浑身散发着将将沐浴过的馨香,微湿的青丝搭在若隐若现的纱衣上,叫人不敢直视。
陆怀整个上身都伏在地上,双眼紧闭,心中默默念叨着:“川啊川,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彼时的柳泽川正在金銮殿顶与疯涨的藤蔓缠斗,看见忽然出现在天际的陆怀时晃了下神,脸被花蕊割了条不小的口子,仅眩晕了半秒,藤蔓就缠上了他的脖颈,将他锁在殿顶的脊兽边,直视清晏的侧脸。
藤蔓上生出了刺,柳泽川一动,那刺便毫不犹疑地扎进他的身体,滚烫的血顺着藤蔓流到了地面,被匍匐在地上的花争抢而尽。
柳泽川冷汗涔涔,扭头看向天边仍在不断变化的画面,指甲抠进了掌心,“清晏,有什么阴的冲我来!”
清晏低头笑了,掰断了旭舟把他扔向远处,大手一挥,天边的画面便横亘在两人中间,如同那两人是真切地站在眼前。
侍女被屏退在门外,屋内只剩下德妃和陆怀,但在柳泽川的眼里,陆怀还是原来的陆怀,不是假扮成任何人的陆怀。
“男人也可以爱得这么深吗?一眼便认出来了?”清晏咯咯地笑着,没有旁人在场,他此时是一点儿仙君姿态都不愿装了,“他爱你吗?”
清晏往前吹了口气,未央宫忽然刮起了无形的风,德妃身上的衣衫坠在地面,黄昏给她的身子镀上了一层微光。
陆怀赶紧背过身去,捂住了眼睛,和柳泽川面对面。
“阿怀……”
“秀环?”
陆怀的手被扯下,重新背对柳泽川。
在只有清晏看得到的画面中,陆怀一只眼珠朝左看,一只眼珠朝上看,从木箱中拿出一叠衣物来,塞到德妃手里叫她自己穿。
而在柳泽川的视角中,陆怀的耳朵始终通红。
“想死吗?本宫不会穿,你来。”
柳泽川握紧了拳,闭上眼不去看。
清晏穿过画面,扒开了柳泽川的眼皮,让他看完了整个换衣过程。
“不是吧,司徒渊,在魔域这么久,没见过女人的身子?”他的手划过柳泽川脸上的口子,“哦,是本君忘了,你自小被祁山‘重视’,好男色哈哈哈哈。”
见柳泽川脸色阴沉,清晏把画面收了起来,捂着嘴对他的耳朵轻声说道:“还未初尝人事吧,知道陆怀为何不做你么?”
柳泽川忍着剧痛,转过头,唱起陆怀曾教过他的一句:“小偷,你无耻的样子令人作呕。”
这种情形下还能唱出歌来,清晏一时语塞。
不过能心安理得地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小偷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的强大,清晏的脸上迅速挂上笑容:“小渊啊,你好可怜,我们都是书里的人,他根本没把你当真。”
“当真如何,不当真又如何,我们的感情岂是你一只龌龊兔子能理解的?”
“你不是想让他永远陪着你吗?可以。我们联手,把他永远困在这里,怎么样?”清晏眼眦大张,“我会给他换颗心脏,他死不了。”
“到时候你做你的魔主,我做我的仙君,我会将陆怀的记忆抹去,他还是本君的孩子。”
“……”
一树乌鸦“嘎嘎”地叫着,吵得人心烦,清晏一把掐灭了它们的声音,急切道:“本君让他在下,挨你草,如何?”
笑容爬上两人的面庞,夜幕也爬上了城头,没人听见柳泽川是如何回应清晏的。
陆怀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这一番事,只匆匆运用自己的直男审美让侍女给德妃扎了个显精气神的蓬松高马尾,还让她在马尾上用丝带扎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全程都不敢看德妃一眼。
这头在梳妆打扮,外头也都在各司其职地忙碌着,等候皇帝的到来,陆怀才无暇管顾什么红橙黄绿青蓝紫,一得了德妃放行的令,就溜到花园看那花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那朵花不对劲。
前几日夜里抽时间溜出来看它时,重重叠叠的花瓣像一个不断旋转的蚊香盘,像是挽留他,想告诉他一些事情。
明明是清火明目的珍贵草药,怎还会喝人血,永不凋零?
现在是黄昏时分,空中掠过一群乌鸦,停在高大的银杏树上,嘎——
陆怀瞥了一眼,这他妈哪是什么乌鸦,明明是好几张人脸缝成的四不像。
一只乌鸦俯冲下来,瞄错了位置,两只人脸拼成的脚贴在陆怀的胸上道:“吃花,找笔,快死……呃嘎,你被卖了,小心。”
话传完了,它便跟树头的那些黑鸟化作雨雾,一同消失了,只在陆怀的胸口上留下一片潮湿。
陆怀蹲在花前,擦了擦胸口的水渍,上次被花扮成的李秀环骗惨了,这时心里下意识掂量着那人脸鸦说话的可信度。
不过那密密麻麻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人脸鸦是赵溪垚派来的。
不愧是暗域之主,说话那么简洁,还会用隐语提醒自己小心别被卖……等等,被谁卖?
管他那多,时间紧张,先吃再说。
陆怀往里滴了滴血,摘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
冰甜的触感停留在舌尖,双脚像是陷进沙,陆怀看见有人从冰原带走了一束花,把它种在了山上,小臂被割开,血灌溉在土里,花的根茎延绵。
后来,这些花被连根拔起,种在了很远的一片树林,树林的边际有片沼泽,朽恶的气味,腐烂的尸体……那个人把花撒在了这里。
糟烂的环境不适宜花朵的生存,他便一遍又一遍割着小臂,用血液喂养花朵,改造这片土地。
终于,花长遍了这里,沼泽变成了湖泊,湖里浮着莲花,林中有了生机。
那个人躺在花丛中,任凭天雷轰鸣,如刀刃切割着自己的身躯——
“吾予汝神力,是欲尔分明浊、定善恶、循死生。今尔筑此伪善之域,浊恶尽散,生死失序——此乃空壳,违常法,当诛。”
那个人躺在湖畔,看不清面容,只见血自臂间渗入泥土,滋养着遍野清白的花,他也是洁白的。
他望着苍穹,声音带着冷静的笑意:“若世间必存恶邪,令父子相噬,爱侣成仇……此等循环,与炼狱何异?”
天边的声音漠然:“无恶则无善,无浊何以见清?譬如日月相蚀,阴阳互极。尔强抹暗影,光亦将亡。”
“吾曾铸九界,”那人的声音带着苍茫,“见帝王屠城以求鼎,修士戮友以夺丹。若此谓‘平衡’,不过纵容贪残。”
“此乃淬炼!”天音愈沉,“众生历劫方知真性,苦痛方生智慧。”
那个人缓缓合眼,任雷火焚身,声音越来越弱:“那便让吾……作最后一念叛逆,造一隅无妒无争之地,证世间另有活法。纵使汝视作虚妄……亦算吾对这红尘,最后的悲悯。”
天道静默刹那,万雷骤熄。云间传来最后的判决:“痴念障目,神格已堕。尔殁后,吾将另立新宰,重塑法则。”
湖畔的身躯渐散作莹尘,漫天白花一夜凋零。
唯有他临终的低语,仍萦绕在湖中的那朵莲:“愿有一日……众生不再需用恶来学会善。”
陆怀的心口一阵刺痛,坐在地上久久没有缓过神来,“这,这是……”
“阿弥陀佛,”禅杖声忽然响起,陆怀抬头看见眼前停着一跛脚和尚,“施主所见,正是两万年前‘净莲陨道’之景。那痴人散尽神力化作湖泊,留下一缕执念寄于莲中——便是等你来。”
和尚指尖轻点芍药丛中的那朵花,花瓣凋尽,蕊芯在他手中幻化成了一朵白莲。
“你方才吃下的不是花,而是自己前世埋下的答案。”
陆怀猛地按住心口,仅有的一点现代人的理智也崩塌了:“waitwaitwait……我不是才有‘万年难遇第一仙骨’‘仙君之子’‘第五颗心脏’等title吗?还真如旭舟所言,我是个神仙啊?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啊!”
和尚拾起凋零的花瓣,任其在掌心化作金光。
“皮囊如朝露,唯有执念可渡时间长河。如今,恶神当道,众生煎熬,正是你当年最不忍见的模样。”
插入书签
chapter78
我要燃尽了,例假头两天真的太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