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花
这几日收班后,郭幼帧总是先绕道去张砚府上去看望他。
这几日的张砚已经不再像前几日没有吃解药之前那样憔悴,虽然他看着仍然有些形销骨立,但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逐渐有了血色,而这血色也随着一天天时间的过去变的红润通透了不少。
随后她便会在他的不舍中又一次离开,回郭府去用晚膳。
尽管每次见到郭珮和郭幼婷时,自己的心里仍然感觉有些别扭,但郭枭前几天的那句‘一家人就该多聚聚’的话,还是让她强忍着没有离席。
又过了几日,在忙碌了一段时间之后,郭幼帧终于可以得以休息。
今日休沐,她原本想要好好睡一个懒觉的。
这段日子对她来说实在太累了,衙门里的公务、张砚的病、假药案和强骨丸的谜团,每一件事都让她心力交瘁。
而如今张砚总算逐渐康复了起来,她终于能够松口气,好好歇一歇了。
可像是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郭幼帧就从昏暗的光线里清醒了脑子。
她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外面仍然有些黑着的天,又猛的一下将眼闭了上,想着现在天还早,她要好好睡一觉,就算日上三竿了她也不起床。
可不一会的功夫她便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翻过了许多次身,不管怎么样都睡不着,明明感觉自己的身子乏得很,但脑子却异常的清醒,窗外的洒扫声、冬日鸟雀的叽喳以及轻微的脚步声都能清晰地闪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不甚烦扰。
那床好好的锦被在她的折腾下皱成一团。
终于,在不知道又多少次的烦躁翻身之后,她猛地躺直了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恰在此时,窗外一缕晨光穿透窗纸从外面照了进来,直直照在了她的脸上。她下意识抬手去挡,恍惚间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睁开了那双仍然有些沉重的眼皮。
随即她深叹了一口气,大声喊道:“造孽啊,连觉都不让人睡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泄愤似的猛捶了床榻几下,这几下让原本柔软的锦缎凹陷下去了不少。
再然后她便是如同幽魂一般从床上下了去,也不穿鞋,赤脚踩在了地上,也不管地上的地毯有多凉,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晃到了茶桌旁。
冬日的地龙烧的有些许的旺,虽然现在郭幼帧房中的地龙已经闷烧的差不多了,但这火发出的热量仍然让郭幼帧有些燥热。
她似闭未闭的睁着眼睛,精确无误的找到了茶桌上,坐在凳上,一下子就抓起茶壶来直接对嘴灌了一大口,已经凉透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落下去,让刚才还迷茫的她清醒了不少。
可这清醒只是片刻的功夫,下一秒一个呵欠突然袭来,她眼皮一沉,虽然脑子还是有些清醒,但身体的困伐却骗不了人,整个人一下子就趴在了桌上,也不顾那桌面的冰凉,一个恍惚间就又睡了过去。
但不知睡了有多久,郭幼帧在一个激灵间,被突然冻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而此刻她才感觉到自己露在衣服外面的一截手臂已经被冻的冰凉。
她晃悠悠地站起身,又赤着脚跌跌撞撞地摸回到了床榻上,把她已经冻的整个冰凉的人一下子就塞进了还有余温的被窝里面。
“咚咚咚”
可这样的温暖她刚享受了没一会,身上的冰冷还没完全缓过来,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她原本并不想理外面敲门的人的,可这敲门声不依不饶地一直响着。
她哀嚎了一声把整个头都埋进了枕头里面,但声音一直存在,没有办法,她最终只好认命,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上次那个带着郭幼帧去吃饭的面生的小丫鬟,见她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明显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说道:“大、大、大小姐,老爷让奴婢来问问,您要不要一起去用午膳?”
“早上奴婢也来过,刚敲了一下门就被晓月姐姐给拦住了,她说您今日要多睡一会,早饭就不跟老爷他们一起吃了,所以我这才中午来。。。”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亮闪闪的大眼睛已经眼巴巴地看向了郭幼帧。
郭幼帧听完这话,抬头看了看天,这才发现,现在的日头已经快到中天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着小丫鬟说道:“你先等一下,我换好衣服就来。”
郭幼帧刚说完,目光却落在小丫鬟冻得通红的鼻尖和手指上,她的心下一软,立马说道:“外头冷,要不你还是进来等吧。”
小丫鬟听后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慌得连连摆手,惶恐的说道:“不、不用了,奴婢就在外头等就行。”
“我是小姐,我说了算。”
郭幼帧的话刚落,就直接伸手拽住了小丫鬟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拽了进来。
突然的拖拽拽了小丫鬟一个踉跄,一个没防备之下,她差点被门槛绊倒。但还好郭幼帧急忙扶住了她,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趁着郭幼帧去拿衣服的档口,她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前,只是双手纠结的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死死攥着衣角,屋里的温热向她扑面而来,冻的发僵的脸和手指顿时因为暖意的缘故刺痒的有些厉害。
“站那儿做什么?去炉子边暖和会儿。”
小丫鬟怯生生的听了话,挪到了炭炉的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冻僵的手,一霎间原本还因为热变的有些发红的手和脸颊此刻更加红热了起来。
“接着。”
而就在她恍惚的时候,突然郭幼帧从她面前的方向对她轻呵了一声,她起抬头来,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块布料从自己面前飞奔了过来。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还未等看清这是什么,那柔软的布料上淡淡的樟脑味一下子就冲入了她的鼻中。
她将东西展开,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件斗篷。
斗篷的样式虽然已经有些旧了,但摸起来仍然柔软舒适,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因为这料子比她过年时做的新衣还要好,它领口处还缀着一圈细细的兔毛,贴在皮肤上搔的人痒痒的。
‘大小姐把自己的衣服赏给她一个下人披?’丫鬟的脑子一下子就蒙了,她捧着那斗篷立刻不知所措起来:
“大小姐,这。。。。奴婢、奴婢不敢……”
此刻的郭幼帧正拿好了衣服站在屏风后面换着,刚哆哆嗦嗦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听到她这话立马回到:
“一件衣服而已,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又不能吃了你,给你就拿着,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丫鬟听到话鼻尖一酸,赶紧低下头惟恐让别人看见自己眼红的样子。
讲道理,郭府对待下人其实不算苛刻,至少冬日里能领到厚实的棉袄,月钱也从不克扣。
可商人府邸终究讲究实用,她身上这件灰扑扑的棉袄早已穿过了三冬,里头的棉絮早已经结成了硬块,保不了多少暖了。
除此之外,她的钱拿到了之后一半贴还要补贴给家里,因此也算是很久没有买过新的冬衣了。
而手中这件衣服是她这些年来少有的温暖。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后,郭幼帧梳洗完毕,她先去隔壁跟着晓月嘱咐了几件事情,之后才才带着小丫鬟往膳厅走去。
两人刚刚穿过回廊,脚步刚踏入了后院的花园中,郭幼帧抬头,忽然瞥见了这花园中几簇白紫相间的花朵,在雪地里开得正艳。
她有些想不起来前两天路过这花园时,有没有花朵在盛开,或许是她每每回家的时候太晚,等到吃完晚膳后,夜色已浓,并没有在意这院中的生机,而此刻在这冬日惨淡的景色中,这花便显得格外夺目。
只是初看到这样长的旺盛的花时,郭幼帧有些好奇,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这冬天除了梅花和冬青外,嫌少有颜色存在,因此她不由得想要知道这花的名字是什么。
“你——”
她刚想唤人,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连眼前的这个小丫鬟的名字都不知晓,不由的一怔,立马便叫住了她,轻声问道:“哎,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前面引路的丫鬟听到郭幼帧叫她,立刻慌忙转身,鹅黄色的斗篷在转动的瞬间,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回小姐,奴婢叫青杏。”
“青杏?这名字倒是好听,就是我听了感觉牙有点酸。”
郭幼帧听到这名字突然捂住了半边脸颊,眉头皱起,就像是又感受到了今年初夏之时吃到的杏子的酸涩感。
青杏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连忙解释道:
“奴婢是夏天生的,当时我娘正害喜,成天馋酸杏子吃,接生婆打趣说不如就叫青杏好了,所以这才有了这个名字。”
郭幼帧听了青杏名字的来历,微微点了点头,但不一会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了那丛在白雪中屹立的白紫色花朵上。
“这花……”她顿了顿,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青杏见着郭幼帧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花上,立马会意道:
“这些花听说是老爷特意从家乡带过来的,在中原极为罕见,而且只在冬日里开花,平时是见不到的。”
郭幼帧一边听着一边往那花圃边走近了几步,靠的近了她才发现,那花瓣虽然看着薄如蝉翼,却意外地透着股韧劲,在冷风中纹丝不动,盎然伸展。
“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吗?”她问。
青杏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不过之前听厨房的王妈妈好像说过一嘴,好像叫什么...魄什么罗...”
她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从记忆里想起这花的名字,随后又说道:
“老爷可宝贝这些花了,从来不让花匠碰,都是自己亲自料理的。这花是去年刚开始栽种的,只是可能刚来不适应这里,一下子就死了一半,当时老爷可伤心了,在花圃边站了整整一天呢。”
“今年倒是开得旺,您瞧这一片,比去年多活了好些呢。”
郭幼帧听到青杏的话,微微一怔,询问道:“你说这花,是老爷亲自照料的?”
边说着她边伸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有些柔软的花瓣,可指尖刚一碰上,便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什么细小的刺扎了一下。
她立刻缩回手,但指腹上沁出的一滴血珠,还是滴落在了那花朵之上,染的它显得更加红艳了。
只是她这一变化,青杏并未察觉,仍在自顾自地说着:
“是啊,老爷可上心了。前些日子下大雪,他连大氅都没来得及披就来看,生怕花被雪压坏了。奴婢还听花房的小厮说,这花娇贵的很,要用特制的药水来浇灌,那药汁都是老爷亲自在小厨房熬的呢。”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