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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
黑暗的树林中只有月色能照下来丝丝缕缕的光亮，勉强能看清一点儿路面。
按理说，这种情况是不该在树林里的快速跑动的，但卜玲还是拼了命在树林里磕磕绊绊地跑着，她看不清路，踩到滑石跪在地上，站起来跑，胳膊被粗糙的树枝在跑动间划破，缩着肩膀也要跑。
她不能停。
怎么能停呢，她的孩子在等她救他！
“不，不能停，不能停下来……不行……”
卜玲目光暗沉，陷入幻觉，整个人喃喃自语地在树林里奔跑，她刚生下来的孩子就在前方哭喊着想要妈妈救自己，大喊着不要离开妈妈。
【妈妈救我！】
【妈妈！】
卜玲更着急了，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在树林中奔跑了，可为什么，卜玲急得直掉眼泪，她伸出去的手绷得笔直，指尖都抽筋了，可她就是碰不到她的孩子！
“宝宝，别怕，妈妈马上就抓住你了，这次妈妈一定能抓住你，别怕，你不会和妈妈分开的，妈妈会保护你……不行，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行……”
又一道口子出现在她的胳膊上，渗出的血然后了她的丝绸衬衣，像用血在衣服上绣了一朵红色的花。
陈烨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漠然地看着她一路奔走，摔倒再爬起来义无反顾地追上去。
卜玲第六感很差，她到现在都没分辨出来这是幻觉，和副本里的一些人类很像。
藏在衣服下面的血丝跳动了两下，被陈烨轻轻按住。
“老实点儿。”
血丝又安静地贴了回去。
他注视着眼前的背影，微微歪了歪头。
为什么还没有发现，这个女人一点常识都没有吗？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会说话，怎么会叫她妈妈？
“喂，我刚刚发现了。”一道身影轻盈地在不远处的树上行走，跳到另一棵树上身形仿佛一只豹猫，陈烨看过去，是那个对他开枪的人。
少女观察他的表情，对陈烨仿佛不在意自己突然出现的反应产生了兴趣，当然也有发现陈烨似乎也不是常人的缘故，“你很在意这个女人吧？”
少女打量着前面磕磕绊绊的笨拙身影，嗤笑一声，“她是你的偶像？”
陈烨没说话，仿佛少女的话在他这里搅不动丝毫波澜，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毫不在意自己的目光激起了少女的愤怒，一个普通人而已，怎么敢瞧不起她这个‘新人类’的？！
啵。
口香糖泡泡破掉，被少女吐了出去，她舔了舔甜得发腻的口腔内壁，冷笑着更改了幻觉路线。
去山上吧，好妈妈，然后再一块一块地滚下来！
幻觉中，婴儿突兀变换了路线，往后山山顶的方向跑，那里上午陈烨他们刚去过，有一个危险的斜坡，斜坡山石裸露，人如果摔下去，撞到一块石头很难活下来。
陷进幻觉当中的卜玲追了过去，陈烨几乎是冷眼旁观她追着不存在的幻觉一步步跑上了山顶。
一步之遥。
【妈妈，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丢下我！】幻觉里婴儿一脸狰狞。
卜玲整个人都要碎了，她心碎大喊：“妈妈没有丢下你！妈妈找过你的，妈妈真的找过你的……你过来，那边危险，你看啊，那多吓人啊，到妈妈这里来……”
卜玲竭力压住恐慌，声音轻柔地对幻觉里的那个小婴儿说话。
“你知道吗，我回来之后发现这里是我的原世界时，我就想做一件事。”
少女的声音陡然加大，透着一股毫不遮掩的恶意和欣喜。
“那就是把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当猴耍！”
她抬手，再一次插手影响卜玲的幻觉。
幻觉中，小婴儿猛地转身，一步跳下，小小一团，带着脏乱的婴儿巾从卜玲眼前消失。
【是你先不要我的，妈妈！】
【我恨你！】
“不——！”
只一瞬间，卜玲爆发出和她身形完全不同的跳跃能力，她高高跃起，全身跳出山顶，张开双臂去抱那个小婴儿。
轰！
“什么！”
少女猛地睁大双眼。
在她的视线中，无数条赤红色触须冲破地面，看似杂乱实则有序地在半空中接住那道身影。
触须迅疾又轻缓，捕捉并缠绕其上，卜玲腾空的身体落入触须编织的‘软毯’当中。
由于少女失神，那片虚假的，源于受控者脑中最深的恐惧而产生的幻觉破碎消散。
“不要——！不要啊……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啊啊！”
她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一次她是清醒的。
嘭！
双膝砸向地面发出骨骼崩裂的声响，“啊啊啊！”一阵扭曲的嚎叫声中，少女跪在地上，凭空拿出一瓶药水仰头灌了进去。
“‘瘾君子’？”陈烨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声音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知道？！”大汗淋漓中，少女踉跄站了起来，破碎的膝盖在行动间复原，剧痛和愈合的麻痒席卷了她，少女因此发出一声长啸。她怒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你也是‘玩家’？！你竟然是玩家！”少女强撑着盘点自己手上还有多少资源来判断自己能不能突围出去。
没想到竟然是个硬点子，失败的交易！
这个旧人类竟然也是玩家！
可恶！
可恶！
可恶！
陈烨侧头，在他身侧空中，乱颤的触须缓缓把卜玲放到地上后缩进地面消失。
光鲜亮丽，一直昂着头的白天鹅，此时此刻，失魂落魄地趴在地上，攥着脏兮兮的手失声痛哭，眼泪和鼻涕混了一脸，打湿了地上的尘土。
她举起拳头一下下捶打地面，任凭石子杂草钻进手上的伤口，血液也在击打中混进地面，“为什么……凭什么！”
“疯女人……”少女嘲笑，“都这样了还没发现。”
没发现那是幻觉，还是没发现救下她的男人不是普通人？
她没说全，也没人知道她想说的话是什么。
“有多少人跑出来了？”
陈烨没有波澜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少女觉得在他眼里，自己和周围的树木砂石无异。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一把手枪出现，少女抓住手枪，抬手对着趴在地上的卜玲就是一枪！
碰！
子弹出膛的声音惊醒了还沉浸在痛苦中的卜玲，她惊慌看过去。
一根纤细的触须迅速出现在她面前，轻松圈住了那枚子弹，只一摇晃，子弹就被触须甩向了它的原主人。
噗。
小腿血肉前后被子弹洞穿，小腿肌肉直接开了花，少女哀叫着单膝跪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的卜玲吓得打了个哆嗦，眼前的这一切她完全无法理解消化。
她印象不错的年轻人能指挥怪东西，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孩儿要枪杀她又被反击回去……
卜玲仰头呆滞地看着前方高瘦的背影，这个年轻人对少女汩汩流血的小腿视若无睹，一丝触动都没有。
奇怪的是，卜玲并没有感觉自己怕他。
可能是那些怪东西保护了她，又或者是其他……总之，莫名的，她对这个年轻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有些安心。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陈烨叹了口气，冰冷的脸上在说完这句话后好像多了一丝人气，但少女知道，从那里出来的人，没有正常人，所有看起来的正常都是装出来的。
她看到陈烨一步步走进她，强忍剧痛“哈”了一声，“不是吧，你真想为了普通人对付我们？别忘了我们才是同类，我们可是新人类，是主神的选民！”
“你以为到了这种普通世界就真的能恢复平常的生活吗，别痴心妄想了，只有我们才能接纳你，普通人永远不会接纳你，你的力量你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是异端！”
“我们才是同类，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帮助我离开这里！你帮助我，我愿意为你引荐肖恩将军，你可以加入狂战士计划，到那时我们会统治世界，成为真正的人上人，拥有无上的权利！”
少女的声音从癫狂转到诱哄，眼看自己的幻觉影响不到陈烨的神智，又破罐破摔暴露其癫狂的本质。
“该死的！你不要过来！离我远点！滚啊！”
陈烨的表情在走过去这几步期间就没变过，对少女的话更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走到少女跟前，居高临下地把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掌心探出几根肉须迅速钻入手中头颅，闭上眼睛，陈烨迅速把少女的记忆过了一遍，在看到一把红伞的背影后，眉头微挑，小红？
在少女的记忆中，陈烨远远看到小红举着她那把红色蕾丝洋伞轻巧地跳进猩红世界大张的裂缝。
视线移动，满地尸体，血流成河。
血河倒灌进裂缝，把裂缝越撑越大，最终达成了相对平衡的局面：裂缝处于短暂的稳定期。
接着，他看到了占星工会会长的身影。
原来如此。
陈烨睁开眼，古井无波的眼中染上无奈。
扑通。
失去力气的少女在陈烨收回手后麻袋般歪斜着倒在地上，眼角耳朵都冒出了血水，像一片去骨的猪肉。
猩红世界、裂缝再加上占星工会，百分百是萨提亚强行过来找他撕开的裂缝被占星工会这些擅长钻空子的家伙发现利用了。
趁事情还能挽救，准备干活。
萨提亚这回躲在衣服底下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了。
“去死吧！”
濒死的少女猛地甩出一枚‘游戏商城’的剧毒利刃！
只要这只匕首能碰到皮肤，都不用划出伤口，剧毒就会从皮肤慎入身体，迅速腐蚀五脏六腑，血液带至全身，中毒的人药石无医，必死无疑！
她就算死也要带走一个人一起死！
卜玲一直盯着这边，敏锐发现了少女的意图，在少女动弹的瞬间就大步冲了上去，脑子没赢过身体，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大张手臂挡在了陈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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