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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差气运
回去路上沈秋一声不吭,一个人跑得飞快,莫缘追都追不上。
“沈秋——”莫缘气喘吁吁,没停过的双腿沉重得快失去知觉。他压着声音喊她名字,她分明听见了但就是不回应。
看来真生气了。莫缘更不敢用移形术了,生怕碍到她眼,老老实实追在后头展现自己真诚的态度。
明亮的星逐渐挂上深邃幽蓝的夜,倒映在千谱门矗立的千里潭上,正中盘旋而上的虬木犹如接通两片天地的雕花柱。
沈秋停下脚步,吹了许久的湖风才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出黏糊的重音,伴着几乎吸不上气的喘息。
她回头,冷淡瞥向跌跌撞撞贴来的莫缘,扶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软倒,“寻意峰从来不体训吗?”
莫缘大口吸气,摇摇头说不出话,不知是否认“不体训”还是肯定“不体训”。
沈秋等了他一会儿,见他半晌没缓过来眉头皱得愈紧,低声斥他,“就你这副样子,修为不高、武力低下!跑也跑不快!逞什么能和公主交易!”
“那‘逆命之术’非灵力所成,我们完全感应不到,若她在其中动手脚害你性命,你如何保护自己?”
她气极,察觉到莫缘卸掉大半力量靠在自己身上歇息,立即无情推开他,狠狠瞪他。
——那承运公主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竟真答应与莫缘这厮绑定!
莫缘软绵绵地被推开又软绵绵地弹回来,耷拉眉眼欲哭无泪,“在你眼里我这么没用吗?”
“……”沈秋仍在沸腾的怒火瞬间被堵住,不上不下闹得她心胸烦闷。
莫缘不依不饶地嚷嚷,整个人摇摇摆摆地甩动手脚,“你说啊!是不是?”
若非他全程跟在自己身后,鼻尖亦只有草木混着湖水的清香,沈秋定要怀疑他偷偷移形至五音城内买酒喝了。
她用力叹气,望向千里潭温和的波纹找回自己的思绪,又把莫缘骂了一通。
莫缘便笑着应是。
“既绑定了‘逆命’你便老实点,万万不可瞎跑,比试时与师姐弟们待在一块儿,有事也好互相帮忙。”客院前沈秋再三嘱咐,“承运公主说大比中有皇帝的人,即便是在台下亦要小心。”
一直点头如捣蒜的莫缘终于说话了,“我虽然不厉害,但保命的方法有很多,你不用太担心。倒是你,比试时别太逞强,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沈秋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昨日还哭着喊着要喜欢的角色改变剧情,这会儿却说“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她没有回答莫缘的话,挥挥手转身回房。
-
大小数百宗门,一个比试台自然不够用。因此为了加快仙门大比进程,千谱门开启全部比试台供单人比试使用,所有参赛弟子皆待在房内,到上场时再由房门处的阵法传送至比试台。
房中设有通讯阵法,同宗门的弟子可随时交流,也可跨过左右两面墙到他人屋里商议,但最终决定者为队长。
其中队长非队内自选,由门派选拔赛时排名第一者担任。
齐云派的队长便是沈秋。
对此罗天麒颇觉有趣,重剑扛在肩上笑得如沐春风,语气却暗含威胁,“虽然师妹自小避着我等修习,但想来应当对大家都格外熟悉,知晓如何选人上台比试。”
由于参赛门派数百,单人比试分两轮。第一轮比四场,各门派自由抽取号码,抽到相同号码的两个门派各派出十人迎战,此十人不一定全部上场,赢的人需一直比试直到被击败。
被击败者直接被淘汰,而赢的弟子及未上场的弟子皆能继续比试并进入第二轮。也就是说这四场比试只能赢,但凡被淘汰,后面几场便会少数对战多数,即便再厉害也难保证能以一人之力击败对面所有人,因而排兵布阵很重要。
本轮比试不仅考验战术,还涉及门派之间的竞争与同门之间的竞争。各修士要想紧急,须得在确保以少数人击败对面多数人的同时,始终把自己安排在不易被淘汰的境地。
“放松些。”祝嫣安慰她。
抽签自然是让祁思语上去抽最好。他不愧是气运之子,前两场抽到的都是小宗门,齐云派仅蔺如风与唐瑜出战便顺利打穿对手。
他们一个以速见长,利剑在手快到剑影都看不到,唯见火星四溅,不过几息便顺利拿下;一个滴水不露,虽为玄道修士却无惧贴身,手抱人偶,甩出来的术法五花八门,连刀枪剑鞭都耍得比对手厉害。
接连淘汰二十个人,他们俩愣是没让暗中观察的其他门派瞧出任何路数和破绽来。
观战席上莫缘等人摇着手幅自信呐喊,而别派修士们愈发紧张,纷纷猜测连着两届进入前五、今年更是力压广源宗拿下第一的齐云派究竟有多厉害。
看这架势,单人前十他们同样有争抢的资格。
“小师弟的气运确实好,不如后面两场继续让他抽。”蔺如风砍得很爽,脸上始终溢着笑。
可这次沈秋没有立即决定。
祁思语抽签无疑是最能保障齐云派进入第二轮的法子,然而参赛人数不断减少,再让他上,难保不会被皇帝的人盯上。
保祁思语和保齐云派名次,孰轻孰重?
“总一人去恐怕徒遭人怀疑。第三场大师姐抽吧。”沈秋犹豫再三选择了祝嫣。
大师姐总被祁思语粘着,运气应当不会差。
果然,抽到的对手不是难啃的大宗门。
——却也不简单。
“巫谷?莫不是那养毒虫的宗门?”罗天麒抱胸皱眉,“不好打,除了我谁能打?还是小师弟好使。”
沈秋声如蚊虫嗡嗡,“第四场我想抽。”
“什么!”罗天麒耳力极好,闻言竖起眉毛,“我听莫师弟说过!你气运极差!你若上去抽岂不是直接抽到广源宗,让我等双双进不了第二轮?”
沈秋没有吭声,她不认为自己气运差,与一路遇到的申流、沈引璋等人相比,自己生活如意吃穿不愁,不过是修道之路不畅罢了。
她握紧拳头。
“你有何打算?”祝嫣问道,隐约猜出点什么。
沈秋沉默片刻,“不论黑袍人和皇室是否是一伙的,他们对气运都势在必得。”
祝嫣蹙眉,笃定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想在比试上动手。”
沈秋轻轻点首,“我想赌一赌,试试能否在真正的单人比试前拔去他们爪牙,让他们不好碰上真正的人。”
除了祝嫣与蔺如风,其他同门皆是一头雾水。罗天麒提着重剑刚来到沈秋房内,张嘴欲问她在打什么哑谜,忽地一掌拍在他胸口处,面前大逆不道的师妹眸里散发着真诚信任的光芒。
“——二师兄,我们相信你!”
罗天麒倒飞入后面的房门,转眼站在比试台上,与第一个上场的巫谷弟子对上双目。
他扯嘴一笑。
有巫谷弟子在的比试永远充满诡谲,道不出名字的虫蛇混在滚滚浓烟里扑咬猎物。然沈秋选罗天麒并非随意选,他剑意戾气重却专斩妖邪,一剑过去百虫碎裂。
再加上他筋肉经过剑意多年的淬炼近乎刀枪不入,哪怕是毒物想遁入他体内也祈祷给自己的牙口正值壮年,或者自身的毒液足以融化硬实的肌肤。
十场比试异常的久,重剑与毒虫相继从烟雾中探出。每每一场比完,巫谷弟子总是被搀扶着下场,站在原地的罗天麒也总比上一场多青一块儿皮肤。
等到第十场打完,罗天麒整个人变得青紫交加,脸像被人狂揍过般鼓了许多包。
沈秋殷勤地跑上去将他扶下来,掏出药水倒到帕上,再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罗天麒一直在笑,笑得阴森可怖,全然不复清俊的形象,“师兄师姐都是以一敌十,你要坚持己见要抽第四场的签,便给我认真部署,少一个弟子回头我便揍你一顿。”
“是,我会第一个上。”
罗天麒高肿的眼瞪大,炸起火燎般的疼。
而沈秋丢下这句话后旋身踏入房门,步上抽号台率先拿起一个球。
三十七号。
她巡视一圈立时锁定正将号码递给验证人员的奇门弟子。
“三十七号,齐云派、奇门,请至六号比试台准备比试。”
沈秋的眼里绽出奇异的光。
奇门?
台下的莫缘怒火上涨,站起身瞪着沈秋传回客院。
她要做什么?
奇门弟子早早候在场上,而齐云派之人过了许久方站到台上。
莫缘咬紧牙关,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沈秋!真的是她!
“奇门修为普遍不高,可功底扎实,身法极具攻击性,前三场仅折损两名弟子,众多修为高者都奈何不了他们。沈师妹万万不可逞强。”唐瑜担心地喃喃。
“说了她也不听。”罗天麒冷冷道。
“放心。”祁思语沉声道,“论武基我们无一人能比过她。与奇门比试,她确是最佳人选。”
沈秋赤手空拳站在台上,剑气尽数收束体内,比试的哨音尚未落下,她已冲至对手面前。
匕首格开她的拳头,矮身避过紧接而来的腿风,奇门弟子直腰的同时双臂交拢,骤然伸长的刀刃蕴满灵力绞杀探入攻击范围之人。
“砰!”
冲天灵力凝成实质碾碎整根匕首,指尖带起细如丝线的剑气点在奇门弟子胸口。
下一瞬,鲜血自其口中喷出,身影似断线风筝飞出场外。
沈秋再次收起所有剑气,挺身立于中心,眼眸一眨不眨盯住下一个上场之人。
而后再次出击。
一个又一个,沈秋卯足力气击退每个对手。灵力比不过便比速度,速度比不过便比身法,身法比不过便比剑气,僵持不下便比谋略。
在修士们眼中,沈秋与奇门的比试最朴实无华,也最惊险刺激。双方攻击精确非凡,招式没有一丝赘余,每每即将得手又忽地迎来转机,惊起观众席上一波一波的惊呼。
沈秋竭尽所能催发自己最快的速度,以期能在识海最舒适的期间内作战。
但奇门弟子着实难对付,越往后的比试持续越长,阻挡不住的疲惫压上头部。
两个、三个、四个……
第八个对手被剑气击中胸口,稍加用力便会贯穿胸部。
他的同门木着脸走上来将他拽走,留下一人与沈秋对峙。
“来。”沈秋道。
气运最差的她果然抽到了对祁思语威胁最大的奇门,让他们踏入危机四伏的境地。
可惜老天算错了,最差的气运使用起来,也可以是最好的气运!
她相信自己能行。
她的剑还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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