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树神在人界扫垃圾

　　良寿带他到院里，念了一段诀，再一睁眼，眼前就是三途界的雪原。
　　“那你之前带我转的那些圈是什么意思？”

　　良寿恭敬道：“是为了看起来更有范儿些。”
　　木久川：“......”

　　他转身就走，良寿在身后叫住他：“老板，不论您此番前来打算做什么，我们都是您最坚实的后盾，支持您的一切决定。”
　　以前没发现良寿居然这么肉麻，木久川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步履飞快。

　　阎罗殿闹中取静，坐落在酆灵山，被酆都都城围绕着。
　　城市现代与复古风交织，触线、电缆将灰暗的天空切割成碎块。

　　有轨电车沿着既定的轨道龟速前行，与身旁无人驾驶汽车擦肩而过。
　　无人机将外卖送进高楼窗口，路上来往行人装扮各异，各个朝代的服饰都有。

　　他们遛的不是鸡鸭猫狗，而是帮忙提菜扛东西的机器人。
　　画面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荒诞。

　　木久川付过钱，想推开车门下车却没找到拉手。
　　正无措之时，一只机械手从方向盘内伸出，在一片光滑的车门内壁上轻轻一按。

　　嗡————
　　随着机关的声响，车门缓缓向上开启。

　　围绕着酆灵山，高楼丛林中夹杂着成片低矮的中式建筑群，以一种圆形阵符的格式向外圈铺散开来。
　　木久川望着这风格混杂的画面，精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错乱，几乎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他沿着人行道一直往前走。
　　酆都是整个三途界的政治中心、首都，所有重要的权利部门都集中在此处，就以金字塔的形式排列在酆灵山上。

　　其中占地面积最大，明晃晃坐落于山顶，姿态傲慢，俯瞰一切的纯金建筑，便是大名鼎鼎的阎罗殿。
　　亦是整个阵型图的阵眼。

　　木久川抬头一望，一缕虚拟金光透过云层直射金顶，光芒万丈。
　　那么高的地方，木久川当即招手，拦停一辆飞的。

　　进去才发现，车厢内部与方才的无人汽车无异。
　　打开软件一看，原来只是陆路行驶与空中航线的价格不一样。

　　只要钱到位，汽车也能飞。

　　木久川输入目的地，做好了忍痛割肉的准备，然而要付钱的时候却发现，支付的按键没有变成绿色。
　　无法支付？

　　车门自动弹开，车厢内响起机械的男声，“乘客您好，您所输入的目的地无法到达，请核对信息。”
　　木久川又重新输入一遍，机械男声于是又将提示重复了一遍。

　　打算再来一遍的时候，提示音变成了：“请您下车。”
　　木久川：“......”

　　这怎么还带赶人的呢？

　　木久川只好下车，随着人潮过了马路，穿行过高高矮矮，风格错乱的各色建筑，来到酆灵山脚下。
　　此山看似与山脚下的居民区相连，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实际上被一道透明的结界保护着。

　　要不是一脑袋撞在上面，触发了水纹状的浮动层，寻常人的肉眼根本发现不了。

　　这看似亲近，实则拒人千里之外、高高在上的作风，不愧是政治中心。

　　但再封闭的地方，它也总得有个出入口。
　　里面的人不可能永远不出来，外头的人也不可能永远不进去。

　　木久川正思索要怎么才能上去，抬头就见两山之间拉着根很粗的缆车线，方形的缆车正沿着轨道缓缓滑行，在两山之间来来回回。
　　木久川了然，视线沿着缆车线锁定起点，立刻打车，不到一个小时便抵达。

　　穿过密密麻麻的丛林，来到崖边，才终于看到入口。

　　入口处排着队，七八个人，正往一个蓝色的小房子里钻。
　　看来那里头应该就是缆车的入口了。

　　但问题是，木久川很清楚地看到那些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小卡片似的东西，由门口的机械眼扫描确认过身份，才能进入。

　　木久川当即有了主意，矮身潜近，确认过机械眼的角度，始终卡着死角不被发现。
　　他躲在小屋墙边，近距离看到那些人手里拿的是身份卡，类似工作证。

　　再看这些人的穿衣打扮，不是各个朝代的官服，就是西装革履，长相也稀奇古怪，要么头顶生眼，要么多一张嘴......
　　总之，没有一个人样。

　　机械眼要扫描持证者全身，但这难不倒木久川。
　　眼看着队伍一点一点缩短，他眺望了一下远处，确定没人再来，便在队伍只剩下两个人时果断出击，矮身靠近队尾那孱弱的老头儿。

　　排在老头前面的人半个身子已进入门内，木久川眼疾手快，在老头侧腰某个穴位上重重一点，老头便顿时一块木板似的，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木久川忙从背后将他支撑住，操纵着他的手识别过工作牌，扫描过脸和全身。

　　滴。
　　指示灯变绿，机械门咔哒一声缓缓而开。

　　木久川立刻接过他的工作牌，扶他靠在墙边坐好，然后一阵风似的刮进门内，混进人群，等待下一趟缆车靠近。

　　他身上独属于三途界的气息帮了很大的忙。
　　鬼与鬼之间只认气息不认脸，何况那么多鬼差、官员，每个都认熟也不现实。

　　大家各司其职，彼此之间并无情感交互，顶多觉得你眼生，出于新奇多看两眼，却并没人真正好奇与在意。

　　木久川于是就这么混进队伍，上了缆车。

　　一路俯瞰众山小，行人如蚂蚁。
　　远处山景浩瀚，薄雾缭绕。

　　但木久川没什么心思欣赏风景。

　　他只有三天时间。
　　缆车一到，就立刻挤出人群，顾不上遵守排队过安检的规则，趁机械眼不注意，从一旁的矮栅栏上一跃而过，转瞬消失在茫茫山野之间。

　　他目标明确，此地距离阎罗殿也已经很近了。
　　越是靠近越觉得寒意刺骨，气温以每百米三四度的速度飞速下降。

　　仿佛整个人坠入寒冰地狱。
　　他身处的万里雪原都没这么冷。

　　沿着山路一直往前走，树木无视这里的气温，依旧绿得令人发指。
　　当树梢被金光染成刺眼的金黄色时，木久川知道，目的地到了。

　　阎罗殿巍峨、高耸入云，薄雾笼罩金顶，门前凶兽气势汹汹，俯瞰大地。
　　光是看上一眼，哪怕躲在树后，也有种被震撼到心空了一拍的感觉。

　　让人胸口一闷。

　　门前身高数丈，块头抵几百个木久川的金甲护卫可不像那些机械眼那样好糊弄。
　　搞不好轻轻动下小拇指他就会尸骨无存。

　　金殿四周的禁制更是不可逾越，但凡触及，即刻灰飞烟灭。
　　没办法，木久川只好拿出终极杀手锏。

　　他将那张工作证紧贴手掌，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闭上眼念了一段诀。
　　顿时一缕蓝光自两掌之间的夹缝溢出，丝带般慢慢缠绕木久川全身。

　　待光芒散去，木久川完全变为了那个被他利用完就扔的大冤种老头儿。
　　从头到脚找不出丁点木久川的痕迹。

　　这个改头换面，移形换影的招式，是木久川早年间从一个过路歇脚的老和尚那里学来的。
　　需得全身心感受被替换者的生平、身后，由内而外地变成另一个人。

　　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灵力，很不划算。
　　所以除非迫不得已，木久川绝不会走这步险棋。

　　于是片刻后，守卫们就看到一个身着宋代圆领官服，举止稳重中透着一股活着好，但是死了也行的厌世老者，步履稳健地朝着这边行进。
　　此人白发长髯、老态龙钟，清癯消瘦。

　　只是平日里用的那根万妖藤杖不知去了哪里。
　　没有木杖支撑，他整个人就更显单薄萧瑟，让人看得心惊胆颤，生怕来一缕微风，将他吹得原地散架。

　　此人生前是太子傅，为官清廉一辈子，年至耄耋惨遭横祸，全家上下五十人无一活口。
　　死后冥主敬他学识渊博，留他做了帝师。

　　但因性格倔强、脾气古怪，混了百年越来越边缘化，如今在冥主身边根本说不上话，连见一面都难。
　　今日不知何事得了冥主宣召。

　　但得冥主亲召，却和其他低阶官员一样，走边门乘缆车上山的，恐怕也只他一人了吧？

　　易知的记忆带着木久川站在普通官员的站位上，半步不往旁边移。
　　守卫向他行过礼，但由于身形实在高大，看他就如同看小蚂蚁，不得不低着头说话。

　　浑厚低沉，自带3D混音效果的声音从守卫的喉咙里出来，“帝师，您的站位不在此处。”
　　易知不动如山，答道：“都是官员，为万民谋福祉，分什么高低贵贱，从哪进不是进？”
　　守卫哑口无言，恭敬道：“您请，冥主已恭候多时。”

　　易知眼睫始终微垂，目无旁人。
　　仿佛多看旁人一眼都是污了眼睛。

　　行至殿中，冥主稳坐高台。
　　大殿宽敞，回音阵阵。

　　尽管冥主说过，他年事已高无需行礼，但易知依然要行，还要行得规整，三叩九拜一个不少。
　　等拜完了，连木久川都感觉到了他的头晕眼花，两条老腿颤颤巍巍，还是旁边的小侍女给搀起来的。

　　“帝师啊。”大殿内响起冥主的声音，却是一把实打实的青年嗓音。
　　木久川没想到威慑天下的冥主居然是个年轻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慵懒随意，光听声音就知道此人的长相不凡。
　　但是易知不抬头，木久川看不见，只能靠脑补，脑补冥主此刻一定是以一种坐没坐相的姿势，斜倚在金椅里。

　　“好久不见，可知朕唤你来，所为何事啊？”
　　易知姿态恭敬，但毫无惧色，有种视死如归般的从容，答道：“臣惶恐，不敢揣度圣意，但是嶓冢山的战事还请冥主三思。”

　　桌子被冥主拍得山响，“你也知道我要说的是这件事啊，易知，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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