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终南山的积雪开始消融，溪水裹挟着紫芝残香流过无字碑前。七娘将玉珏放在碑顶，珏上的鸾鸟纹路在阳光下渐渐舒展，竟似要振翅飞起。

　　长安城的清晨弥漫着炭火余温。张启站在西市炭行前，看着百姓们用新烧的竹炭煮水烹茶。蒸腾的水汽里，他仿佛又看见青禾蹲在炭堆旁记账的身影——那丫头总爱把"宥"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只展翅的鸟。

　　"张博士！"程处默的嗓门依旧洪亮。将军的麒麟铠换成了粗布常服，心口的星图疤上覆着层薄薄炭灰，在晨光中泛着淡金。他拎着坛新酿的菊花酒，坛底沾着终南山的泥。

　　太医署的老药童跌跌撞撞跑来，怀里抱着株奇特的药苗——茎叶呈星图状，叶脉里流动着靛蓝色汁液，却散发着净水炭的清香。孙思邈坟头那株紫芝的种子，竟在旧炭窑废墟里发了芽。

　　波斯匠人阿罗本的琉璃铺子换了招牌。鎏金牌匾上"天工开物"四个大字，用的是将作监最新研制的青金釉——那釉色，恰似青禾腕间星图疤在月光下的色泽。

　　午时的钟声惊起群鸽。张启循着鸽影望去，太极宫顶的青鸾火台竟冒起了炊烟。几个工匠正在重砌砖石，用的灰浆里掺着净水炭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紫金。

　　平康坊的箜篌声换了新调。乐师指法间依稀可见星图痕迹，琴箱里却再没有淬毒的暗箭。七娘坐在角落，腕间软索缠着半块玉珏，珏上的鸾鸟纹路正随着旋律微微发烫。

　　暮色降临时，张启独自来到通义坊暗渠。渠水清澈见底，几尾鲤鱼游过，搅碎了水底"宥"字铜符的倒影。他蹲下身，将最后一粒茯苓饼屑撒入水中。

　　涟漪荡开处，浮现出张模糊的笑脸。那丫头还是穿着粗布衣裳，发间别着炭条，在某个永恒的晴空下，继续写着歪歪扭扭的炭价牌。

　　更夫敲响宵禁的梆子，各坊陆续亮起灯火。张启抬头望去，整座长安城笼罩在温暖的橙光里——那是千百个炭盆共同燃起的颜色，比任何青鸾火都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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