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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毒计
萧恪本打算隔一日就接裴瑛回王府,但因她腿脚需要好好静养几日,归期遂一推再推。
但第四日下半晌,萧恪让渠堰过来将军府向裴瑛传递消息,告诉她婆母郑君华昨夜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他今夜会留守王府照顾母亲。
裴瑛见状就想要同渠堰一齐赶回王府,身为儿媳她不能在此时让旁人有理由指责谩骂她不遵孝道。
但萧恪早已料到她的心思,特意让渠堰跟她强调,有他在母亲身前看顾就好,让她不必为此担心,只需安心养伤即可。
裴瑛想到自己仍旧不良于行,回去不仅会让萧恪分心,还很可能会叫婆母堵心,干脆就歇了在此时回王府的心思。
送走渠堰不久,杨慕廷在祖母的陪同下前来探望她。
她正好半躺在前院玉兰花树下的摇椅间闭目小憩,听见侍女来报祖母和杨慕廷正往凝瑛阁而来,裴瑛连忙从摇椅上坐起。玉兰花树下刚好设有石桌石凳,裴瑛便让菖蒲进屋去沏新茶待客。
杨慕廷得到准许,很快便和师母卢曼真进得院中,裴瑛招呼他俩到玉兰花树下落座。
自那日在水中分别,杨慕廷已有几日没见到裴瑛,他刚一踏入凝瑛阁那扇海棠门,便瞧见那开得正盛的紫色玉兰花树下盈然端坐的女娘,她着一身鹅黄半臂对襟春衫,明媚妍丽,比她头顶花开似锦的玉兰更加娇艳多姿。
杨慕廷神思悠远,步步生春……
随卢曼真一同坐在石桌前,裴瑛立即吩咐菖蒲上前奉茶,“师兄你来得正巧,快尝一尝我昨个刚新得的春日新茶。”昨日董风惠和徐尚月前来看过她,董风惠还特地给她带了三罐龙园春茗。
她当即便让榆芝送去一罐给祖父祖母品尝。
杨慕廷暗暗敛去心间绮思,笑容如同平日里温润,素手执起面前青瓷茶盏端至鼻尖淸嗅,继而优雅品饮了两口,“色泽翠绿,清雅爽口,不愧是龙园春。”
裴瑛本就要诚谢他救命之恩,便笑着说:“这茶师兄既喜欢,我那里还有一罐,稍后我让人包起来送你,好带回去尝尝鲜。”
杨慕廷向来喜爱品饮各种茗茶,这些日子在东宫,小太子得知他喜好品茗,便将宫中分得的华顶贡茶大部分都送了他。
华顶贡茶顶顶名贵,可龙园春是裴瑛说主动说要送他的好茶,独一无二,他自是求之不得。
“这般上等香茗,师妹愿意割爱,师兄我就却之不恭了。”
裴瑛,“我也是借花献佛,还望师兄莫要嫌弃。”
“怎会?”杨慕廷心下欢喜都来不及。
他避开她坦荡清澈的目光,错开眼去瞧她双脚,眸底淡淡含着两分关切,“师妹腿上的伤可好些了?”
“多谢师兄关心,伤处已经在结痂。”裴瑛看向卢曼真,清然莞尔,“有祖母天天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想必最多再过两日就能痊愈了。”
卢曼真,“祖母我可不敢揽功,这几日大多数时候都是辉之在精心照顾你,我只是偶尔替他搭把手。”
杨慕廷眼底微暗,但打心底为她高兴,“看来师妹的伤恢复得不错,如此师兄便放心了。”
裴瑛,“不过轻微伤情,倒叫师兄时时为我挂心,实在叫我于心难安。”
杨慕廷,“总之师妹能早日痊愈便好。”
裴瑛见他今日未着白衣,而是穿着职掌太子少师的浅紫官袍,想来是才从东宫下值。和往常一贯地白衣若仙不同,浅紫官袍倒让他终于有了种身涉俗世的沉静端持。
裴瑛心生感慨,“师兄从前闲云野鹤超凡脱俗,如今可还适应在这京都为凡尘俗事奔波忙碌的日子?”
“受老师之托,为东宫效劳,职责所在,自当适应。”原来自己在她眼里竟是世外高人的形象,杨慕廷心下忽而变得爽然舒朗起来。
“不过师兄有时还真想如同你所说这般随性洒脱,萧然物外,但到底是个俗人,流连这世间纷繁喧嚣。”
裴瑛当他谦虚,也不以为意,只清然一笑,“说明这世上有师兄在意之事,牵挂之人不是么?”
杨慕廷微微一愣,遂即眉目舒展,“师妹所言甚是。”
比如母亲遗愿,比如待他如亲子的恩师师母,以及眼前心上之人。
杨慕廷会心一笑,再次端起茶盏愉悦品茶。
卢曼真看了看天色,问裴瑛道:“以往这时候辉之早就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个点了都还不见人影?”
裴瑛忙对她说:“刚忘记跟祖母说了,王爷让人送信说婆母感染了风寒,他今夜要留在王府照顾不过这边来了。”
卢曼真讶异:“亲家母何时病的?病情可严重?”
裴瑛认真的与卢曼真说明情况,“太医诊治说是普通风寒,等明日退了热就能好。”
卢曼真这才放下心,又嗔怪她道,“你本该守在你婆母榻前侍疾,偏你这孩子伤得不巧,这样子过去也是添乱,估计明日又要叫亲家母念叨。”
裴瑛,“祖母且安心,王爷说他会处理好这事,孙女相信他。”
卢曼真愁眉紧锁,“若亲家母到时仍旧怪罪你可如何是好?”
裴瑛认真宽慰她说:“等孙女回王府与她负荆请罪,会在她跟前好好服侍以尽儿媳孝心,婆母通情达理,想来总能求得她谅解,还请祖母勿要为此担心。”
裴瑛知道只有郑湘灵如愿嫁给萧恪,郑君华才会对她别样相待,否则婆母对她巴不得眼不见为净。
卢曼真只知道孙女与萧恪之前闹别扭所谓何事,并不知晓郑君华在这其中的谋算,因此只能劝诫孙女多孝顺她婆母。
祖孙二人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杨慕廷在听到她俩谈论郑君华这个名字时眸中的波澜壮阔。
……
而此时的圣辉王府,一场绵里藏针的阴谋毒计正在悄悄酝酿之中。
傍晚时分,瑞华苑里灯烛通明。
待椿耘服侍郑君华喝完汤药,她这才唤过在外边候着的萧恪进屋陪自己说话。
郑君华一脸病容憔悴靠在床柱上闭目养神,萧恪乖乖搬来张椅子坐在她榻前,面上关切之心甚笃。
“石太医开的药很苦,可要我给母亲去泡一杯蜜水来?”
郑君华摇头,“不用,良药苦口,母亲还未出嫁的时候便是一碗苦药一碗苦药熬过来的。”
萧恪还是第一次听母亲提起她过去的事情,还从未听人说过母亲在闺阁时身体不大好。
见郑君华忽而抚着额头,萧恪担忧的问道:“母亲可是头痛难受得紧?”
郑君华缓缓睁开眼,“睡了快一天,又喝了几回药,母亲已经好很多了,倒是辛苦恪儿在跟前守了一大下午。”
萧恪,“母亲生病,儿子在榻前侍奉理所应当。”
郑君华掀起眼皮,对他冷嘲热讽,“你一个大男人能照顾我甚么?原本还有你阿姐可以在跟前照顾,可这王府是你说了算,你要送她回荆州,她哪里敢不依?”
萧岚音从去年他成亲时回娘家省亲,一直住到三月初,足足大半年的时间,姐夫韩阳多次来信催促阿姐回荆州。萧恪期间不知帮阿姐同他周旋过多少次,才叫韩阳平息怨气。若阿姐再不回去,他相信韩阳会亲自前来京都接回阿姐。
韩阳是他最信任的亲信之一,他可以怀柔安抚,却不能有违他和阿姐的夫妻伦常。
萧恪无奈,只得认了郑君华的埋怨责骂。
没想郑君华又冷笑:“恪儿你那好媳妇、我那好儿媳这是不打算回府了,君姑生病她都不知道回来照看?”
萧恪苦笑:“前两日我就同母亲禀告过了,瑛娘踏青时腿脚不幸受了伤,尚且将养着在,估计还有两日才能好。”
郑君华,“那你明日去接她回府里来养伤,正好我有事与她商量。”
萧恪警惕地问道:“不知是何事?”
“母亲还能害她不成?”郑君华不悦儿子这般戒备的神态,“前几天不是听湘灵说,你们要为她在京都选婿,母亲考虑良久,发现这也不失为一桩好法子。”
萧恪不敢置信,“母亲的意思是?”
郑君华不死心地说:“我让你纳娶湘灵你又不愿意,母亲也只能先听你们的试一试罢了。”
萧恪面上一喜,“如此,母亲是同意我和瑛娘为表妹说亲的提议了?”
郑君华警告他,“母亲有言在先,你和儿媳得为她选一个各方面都挑不出错的富贵人家。”
萧恪面上流淌着浅浅笑意,“母亲放心,我和瑛娘已在认真为表妹筛选了五六户人家,待明日母亲康健了,我再列下名单和各家儿郎情况给母亲过目。”
郑君华再三同他申明:“事先可说好,若你们选的人家湘灵不愿嫁,你们不可逼迫她。”
萧恪,“这是自然,我和瑛娘一定会为表妹挑选到叫她满意为止。”
郑君华仍旧咬牙切齿,“我真是没想到,我的好儿子竟然是个天生的犟种。”
母亲虽然依旧不情不愿,但她到底松了口,萧恪心中高兴,只任由郑君华对他发泄不满。
又过了两刻钟,郑君华跟萧恪说:“恪儿,母亲肚子饿了,正好你也没吃饭,让椿槿将饭菜送到房里来,你陪我吃一点。”
萧恪自然听从母亲的吩咐去叫椿槿端来饭菜。
晚膳厨房特地熬了补身子的参汤,郑君华让椿槿再拿来两只空碗盏,替她和萧恪都盛了碗参汤。
郑君华用勺子舀了一匙入口,感觉味道还不错,便对萧恪说:“今晚的这参汤不错,恪儿你天天辛劳,也多喝点补补身子。”
想着母亲终于松了口,不再如往常那样十分固执的想要自己纳娶郑湘灵,他可以不用一直与母亲那般剑拔弩张,萧恪的心头着实放松了两分警惕之心。
而且已经许多时日没有感受到母亲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关怀,萧恪便听话地端起那汤碗,一口一口喝下那一整碗参汤。
……
只是约摸一刻钟过后,当萧恪眼前逐渐变得迷离朦胧,身体开始发热出汗,四肢百骸逐渐酸软无力,他这才察觉自己中了计——
萧恪艰难站起身,双眸充血地看向端然坐在对面的母亲,“母亲,这是为何……”
郑君华眼神悲悯的瞧着自己的儿子,他此刻稍微有些狼狈,显然是药效正在发作,“恪儿,母亲对不住你,但灵儿必须得嫁给你为妻。”
萧恪愤怒,“那母亲方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又算甚么?”
郑君华无奈,“若不先让你放松警惕,母亲又如何能让你毫无防备地喝下这参汤?”
萧恪,“参汤里放了甚么?”
“恪儿你马上就会知道,我已为你备好解药。”郑君华算无遗策,朝等候在门外的人叫唤道,“进来吧。”
毫无意外,进来的人是郑湘灵。
“姑母。”
郑君华看向她,“姑母今夜已经拉下这张老脸替你谋划好,剩下的事情就看你自己了。”
郑湘灵看向萧恪,瞧见他正极力忍受着甚么,面上蒸腾起一片红雾,额头正渗着汗珠。
她知道那是因为甚么所致。
幻情砂,非与女子合欢不能解,
她很高兴姑母的计策成功了。
她款步走到萧恪跟前,对她温柔的轻唤了声,“表哥……”
方才尚且能够忍耐,但这一刹那间,萧恪不由自主地被少女的声音所惑,他感觉自己的全身血液正往某一处奔涌而去,身体里犹如有一尊饕餮怪物在疯狂叫嚣着甚么。
郑君华看着儿子的表情,便知自己今日这计策虽险,但只要能成功,她便胜券在握。她相信只要今夜事成,儿子享受品尝过崭新的极乐,他定然感激自己都来不及,更不会想着如何怪罪自己。
“带你表哥下去安歇吧。”
郑湘灵点头,伸手过去搀扶萧恪,“表哥……”
和往常不同,面对朝她靠近的表妹,少女的声音似乎柔媚得不像话,萧恪对她生出一种不可控的攫取欲望,而且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模样越看越像他的王妃。
他与她一同出了母亲的屋子,去到了对面郑湘灵居住的闺房中。
郑湘灵从未有与她心心念念的表哥肌肤相亲过,此刻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一双眸子里都是自己的样子令她雀跃快乐。
她想要立刻马上就成为表哥的女人,她伸向萧恪的腰间,准备为他宽解罗带。
忽而只听见呼吸粗重的萧恪低头唤她,“瑛娘。”
郑湘灵一愣,委屈巴巴的抬头看他,“表哥,我是灵儿。”
“灵儿?”萧恪微微一愣,抚上她的面庞想要分辨,“……不……你是瑛娘。”
郑湘灵快哭了。
但她转念一想,她今夜是谁也不重要,只要她真正成为萧恪的女人,明日她就会是这王府的侧妃,从此她就有资格永远站在表哥身边。
那幻情砂的功效越来越强,萧恪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占有怀中的少女,瞧着她白皙如玉的脖子,他低头就想要亲吻上去。
表哥身上的蒸腾热气喷薄在她的颈间肌肤处,郑湘灵心跳加速——
但萧恪的吻并没有落下来。
香气不对。
他识海中尚且残存的一丝清明告诉他,少女身上的香气不对。
不是他日常熟悉的佩兰香气。
他被欲望和识海中残存的理智左冲右突的拉扯着,眼前的少女柔软芬芳,但他心里有一股迷茫却又坚持的抗拒。
少女替他脱掉了外袍,又扯散了他的里衣,就在她要去扯下自己的衣裤裤带时,萧恪抬头间发现了箱笼上搁着一把剪刀……
“啊……”
伴随着淋漓的鲜血,房中的少女惊叫出声——
片刻钟后,萧恪已经带上渠堰,策马奔向远处的夜空。
而他的手臂间正流淌着汩汩鲜血,是他刚刚突然片刻神思清醒的明证。
他告诉渠堰,若他在途中无法控制住自己,就将他直接打晕再带到裴瑛面前。
他刚才已经险些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不能留在王府。
方才从郑湘灵口中得知,参汤里放的药物是幻情砂,非与女子合欢不能解。
而唯有裴瑛才是他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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