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雨晚晴

　　冬夜，留不住一丝白天的温暖，月光清凌凌地泄下，落了一地清晖。

　　季攸宁把裹住半张脸的围巾拉下，双唇微张，一缕白气便迫不及待冒出。
　　不过很快它们就消散了，存在时间不过须臾。

　　“我们后天要带楠楠去复查，刚才方以晴和我说她和楠楠约好了，所以后天她会和我们一起。”
　　“...哦。”

　　季攸宁刚才脑子里就有一个想法，现在听左其琛这么说，她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不会太过分。
　　“那个，你觉得什么时候方便，我去看看楠楠可以吗？”

　　左其琛突然停了脚步，季攸宁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
　　现下四周寂静，偶有枯叶被风吹着刮擦地面的声音。
　　男生嘴边噙着一抹笑，像是不忍打破此时的氛围，他声音放得轻又缓：“楠楠她现在在家休养，心情也还可以，而且我觉得你的看望会让她很开心，所以不用问什么时候方便，只要你想，随时欢迎你来。”

　　“那就这周日吧。”
　　“好，我等你。”

　　.
　　偌大的房间内，以暖黄和月白为主的色彩布局，使其在冬日有了温暖人心的叠加效用，居于房间中央的大床上，被子些许凌乱，其上还有一大一小两只企鹅玩偶随意躺着。

　　左莱整个人陷在窗边的懒人沙发上，受伤的右腿轻搭在脚踏上，至于左腿，则是一会儿踩地，一会儿上踏，安分不了几刻。
　　她抱着一个企鹅抱枕，正在翻看她哥给她买来打发时间的漫画，津津有味。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左莱头朝门口转去，视线却还停留在漫画书上：“请进哦。”

　　渠晓娜端着一碗汤小心走了进来。
　　“宝贝啊，妈妈煲了鲫鱼汤，来，喝点儿。”

　　左莱这才放下书，双手接过了汤碗，朝渠晓娜笑得甜甜的。
　　“谢谢妈妈。”
　　渠晓娜又去把左莱的发卡拿了过来，将其碎发夹起。
　　“不用谢哦。”

　　不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了声响。
　　渠晓娜向门口看了一眼，对左莱说：“应该是你哥哥回来了，我出去看看，你乖乖把汤喝完啊。”
　　左莱边喝边点了点头。

　　就在左莱喝完汤打算把空碗放到地上时，又有人敲了门。

　　渠晓娜刚才出去没有关门，所以左其琛敲了两下门后直接进去了，然后拿起左莱手中的碗放到了桌子上。

　　“怎么样啊小公主，伤好点了没。”

　　左莱往后一躺，又陷进了沙发里，紧接着下巴一扬：“有劳亲爱的哥哥挂心，本公主休养得还不错。”
　　“嗯，那就好，我也觉得你恢复得不错，脸都圆润了。”
　　“嗯？”左莱惊得瞪了眼，“什么意思，我胖了？”

　　把左莱的学习椅拉过来，左其琛在她对面坐下了。
　　“什么胖不胖的，你才几岁啊，想这些。”

　　左莱摸了摸又掐了掐自己的脸，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的脸型。
　　“不是啊，主要我这几天是吃得太多了，妈妈每天都给我做好多好吃的，还有补汤，不长肉都不行啊。”
　　“行了啊，和我炫耀呢，你哥我可是天天吃食堂的，还有，就你这个年纪，要长也是竖着长，别想一些有的没的，要是让我发现你节食减肥，小心我让你一天吃十顿。”
　　左莱听了放下双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问你个事。”
　　左莱刚打算拿起漫画书，闻言又将其放下了。
　　“你说。”

　　左其琛看着左莱，语气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是你让方以晴明天陪你一起去复查的吗？”

　　问这话时，左其琛已经不自知地蹙了眉，左莱了解他，知道他有些不满这个意外。

　　“不是我提的，是以晴姐姐她问了我的伤势，然后又问我什么时候复查，我回答后她就说要来陪我。”

　　左莱轻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没有办法的。
　　“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有别的女生跟着，但以晴姐姐她毕竟救了我，我怎么好拒绝她啊，要不你明天别去了吧，反正有爸爸妈妈陪着，我没关系的。”

　　左其琛抬头，看到了自己妹妹有些懊恼的神情，便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忘恩负义的人吗，难道有她跟着，我还会少块肉不成，我就是问问，别想太多。”
　　“......哦。”
　　“那你继续看漫画吧，我不打扰你了。”

　　左其琛起身把椅子归位，然后拿起那空碗，往外走去了。
　　左莱看着他的背影，终究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带了些急。
　　“哥！”

　　左其琛回了身。
　　“还有事？”

　　这回轮到左莱皱眉了，毕竟她确实有些不安，想问的问题也是半天才问出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以晴姐姐真的喜欢你，然后跟你告白，你会因为她救了我就对她不同态度吗？我的意思是，你会...勉强自己吗？”

　　左其琛听到一半就知道左莱在担心什么，他哼笑一声，逗她：“怎么，你的救命恩人，要我以身相许啊。”

　　左莱愣了片刻，随后放了心，跟着一笑：“不！需！要！我会自己报恩，轮不到你，你别多管闲事啊。”

　　左其琛朝左莱挥了挥手打算离开，想起什么，又回了头：“对了，有个事儿忘跟你说了，你攸宁姐说她后天来看你，记得收拾一下你的狗窝。”
　　“什么！真的假的？哎哥你别走啊，说清楚啊！”
　　左其琛却是再没回身了。

　　“切，说话说一半，小气鬼！”
　　左莱噘着嘴小声嘀咕着，不过很快她又弯了唇，心里高兴极了。

　　.
　　周日，左其琛照旧去默言书店等季攸宁，然后带着她一起回家。

　　虽说和之前是同一条路线，但这次是季攸宁第一次去左其琛家，所以她小心抱着食盒，呆坐着半天没一点动静。

　　偏头看了眼身边人有些紧绷的模样，左其琛屈指敲了敲她手中的食盒盖子。
　　“老实说，我家就我爸可能严肃一些，不过他出差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妈和楠楠，你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季攸宁看向左其琛，松了气也塌了肩，嘴角向下微撇，眼里含着些些无奈。
　　“你知道情绪它是由多个因素共同作用而产生的，不是我能完全控制的，其实我心里很明白，你家人都是很友好的，见他们我并不需要紧张，可...我就是会紧张，没办法。”

　　闻言，左其琛弯腰，将手肘撑在了膝盖上。
　　“那...你做个深呼吸吧，缓和一下。”

　　季攸宁眨了两下眼，随后坐正身体，做了个非常标准的深呼吸。

　　左其琛就这么看了季攸宁深呼吸的全程，突然就理解了她。
　　他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心里的那股愉悦怎么也压制不住。

　　为了不暴露，左其琛直起身子，看向了窗外。
　　今天的风景好像格外优美，哪怕只是高楼林立。

　　.
　　听到玄关处的动静，特意在客厅等着的左莱拿起拐杖就一瘸一拐地往外蹦去了，吓得渠晓娜连忙放下削皮削到一半的苹果，赶紧追了上去。
　　小八原本趴在左莱脚边睡觉，也被吓醒了，起身跟了过去。

　　季攸宁才换好鞋，就看到了来迎接自己的渠晓娜和左莱，还有她们身后的小可爱。
　　她上前一步问好：“阿姨，楠楠，你们好。”

　　渠晓娜扶着左莱，依旧笑得温柔，回应道：“哎，攸宁你好啊，欢迎你来家里做客啊。”

　　季攸宁把手中的食盒提到了身前，带着些许不好意思说道：“我妈知道我来看楠楠，就煲了些猪蹄汤让我带来，说是喝这个有助于恢复。”

　　渠晓娜叮嘱左莱自己小心站好，然后过去接过了季攸宁手中的食盒。
　　“你妈妈真是有心了，你下次回去记得替我谢谢她啊。”
　　“好。”

　　左莱站了许久都没机会说话，这时抓紧机会对渠晓娜说道：“妈妈，既然是攸宁姐妈妈特地给我煲的汤，那麻烦您去帮我盛出来吧，我现在就喝。”
　　“那你...”
　　“我没事的，让攸宁姐扶我就是了。”说着左莱朝季攸宁眨了眨眼，意思分明。
　　季攸宁接收到信号，赶紧上前扶住了左莱：“是，阿姨您放心。”
　　“那好吧，阿七，你带她俩进去吧。”

　　一直蹲着逗小八的左其琛这才起了身，弯腰鞠躬：“得令，母亲大人。”
　　渠晓娜假意瞪他一眼，而后笑着往厨房走去了。

　　“那攸宁姐，我们进去吧。”左莱说道。
　　“好。”

　　“等等。”左其琛喊住了两人，然后过去把季攸宁还背着的书包卸下了，好让她轻松些。
　　“好了，走吧。”

　　左莱看着自家哥哥的举动，笑得不怀好意，说话也怪腔怪调的：“哥哥好贴心哦。”
　　左其琛回了头，面无表情：“呵。”

　　.
　　喝完了整整一碗猪蹄汤后，左莱就拉着季攸宁去她房间了，还不准左其琛跟着，说什么女生聊天男生勿入。
　　不过左其琛也没打算跟着，自己妹妹会聊些什么他多多少少知道，完全不是他会感兴趣的话题，因为这个，左莱小时候还抱怨过为什么妈妈生的不是姐姐。

　　在房间看了一会儿图册，左其琛拿起水杯，却发现已经空了，便起身出了房间。
　　发现渠晓娜已经在厨房备菜了，他喝了口水后放下水杯，走过去也拿起了围裙戴上。

　　渠晓娜低头切着辣椒，温声说道：“不去陪攸宁啊。”
　　“她被您女儿占着呢，轮不到我陪。”
　　“哟，这样啊，那你的魅力没有楠楠大哎。”
　　左其琛挑了挑眉：“那是啊，谁能有小公主魅力大啊。”

　　渠晓娜切好辣椒后去洗了手，然后玩闹似的往左其琛脸上弹水。
　　左其琛把头撇向一边，语气虽无奈，却也是带着笑意：“您多大了，幼不幼稚啊。”
　　“你管我啊，反正我多大都有你爸宠着。”

　　渠晓娜话音刚落，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把手擦干净，拿出手机看了眼，是自己妹妹。

　　左其琛接着做自己的事，可后来也注意到渠晓娜语气和脸色慢慢变了。

　　“怎么了？谁的电话？”
　　渠晓娜握着手机叹了口气：“是你阿姨，她和你姨夫不是都出差了嘛，现在就陈姨在照顾园园，可陈姨昨晚感冒了，她觉得没什么大事又要照顾园园，所以吃了点药就没管它了，结果没想到今天人就撑不住了，住院了。”

　　左其琛听着也有点担心，陈姨是阿姨家的老保姆了，工作兢兢业业，算是他阿姨家的半个亲人了。

　　“现在陈姨不在，园园就一个人在家，你阿姨问我有没有时间去照顾一下。”

　　左其琛当即把渠晓娜转了个身，从后帮她解着围裙。
　　“您就先过去把园园接来吧，她还小，一个人是不让人放心的。”
　　“可你阿姨她今天晚上会先赶回来，说是让我帮她看一下午孩子就是了，不用接回来。”
　　“那您就在那边照顾吧。”
　　“那你们...”
　　“楠楠暂时有我们看着呢，您不用担心，我们晚自习六点五十开始，我和季攸宁五点半出发，打车过去，来得及的，晚饭我们也会和楠楠一起早点吃，您晚上也不用着急赶回来，楠楠不小了，一个人待几小时不会有大问题的。”

　　渠晓娜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不能真的不管自己外甥女。
　　“那我去和攸宁说一下吧，哎，她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本来还想做点拿手好菜给她尝尝的，现在只能交给你了。”
　　“嗯，我虽然手艺没您好，但也能吃，您就别担心了。”
　　渠晓娜点点头，又拍了拍左其琛肩膀，这才离开厨房去了左莱房间。

　　季攸宁正被左莱拉着看她的珍藏——一书架的漫画。
　　除了左莱最爱的恋爱漫画，幽默，热血，悬疑等不同类型的皆有不少，季攸宁听着左莱的介绍，一一翻过，也是真的兴趣满满。

　　听到左莱的回应，渠晓娜开门走了进去。
　　“攸宁，楠楠，我现在有事必须出门一趟，你们在家好好玩儿啊。”
　　左莱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你阿姨姨夫出差了，陈姨又住院了，我得过去照顾一下园园。”
　　“住院？陈姨生什么病了吗？”
　　“这个我目前也不清楚，晚上回来我再跟你讲啊。”
　　“好，那您快去吧，开车小心。”
　　“嗯。”渠晓娜又看向季攸宁，“对不起了攸宁，本来阿姨今天想好好招待你的，结果出了这事，下次吧，下次阿姨再给你做好吃的。”
　　季攸宁忙摇着头：“没关系的阿姨，您先去忙。”
　　“好，午饭阿七会做的，不过如果你觉得不好吃就不要勉强，点外卖或者去外面吃都行。”
　　季攸宁有些意外，她没想过左其琛居然会下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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