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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便做件大事
两人在稅粮卷宗陈列架前停住,管案牍库的衙役打着呵欠:“吶,都在此了,铁头你且看看,我要去眯一会儿。”
“老刘,”被唤作铁头的衙役朝案牍库深处望了望,将腰间跨刀紧了紧:“都说了叫你在这同我一道,你眯什么眯。”
“别提了,你是负责值宿刚上值,我可是忙到前晌,还没归家便被你拽来了。”老刘无精打采的往墙上一靠,“得,我不走就在这守着好吧,你且进去寻案宗。”
"行吧,你就在那靠着,不许走啊。“铁头将老刘手中灯笼抢过来,撞着胆子朝案牍库深处走进去。
这个老刘停在门附近不走,另一个被唤作铁头正朝案牍库深处走去,言菱躲在木架后进退不得,只能尽力降低存在感,择时而动。
那头,铁头其实有些怕黑,但想着心里要做的事,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一边走着一边试图同老刘聊天壮胆:“遇稀奇啊,你这个准点下值的人,竟会忙到前晌,府衙可是有甚大事?”
“也没甚,”老刘闭着眼睛靠着墙,回想着自己前晌本来都要走了,忽然被师爷叫去会客室端茶送水,撇撇嘴,“今儿个天擦黑,府衙里来了个小娘子,拖了会儿时间,那小娘子走后,我又收拾了会,这便晚了。”
“来了个小娘子?是来报案的吗?长的可美?”铁头走到存放稅粮征收卷宗旁,他将灯笼往木架中间一插,开始查看。
“倒不是报案,长得嘛没话说,比花魁娘子还要好看,就是穿得素点,”老刘睁眼瞧了眼铁头,见铁头正在整理卷宗,又闭上眼睛,“就是神神叨叨的,师爷不是让我奉茶么,我进去时,那小娘子在会客室走来走去,东摸摸西看看,一会闭眼一会睁的,怪吓人的。”
“听起来是挺奇怪的,”铁头两手各拿一卷宗应声,扭头见老刘仍闭着眼,不动声色将其中一个卷宗塞入前襟,“那小娘子许是没见过世面呢。”
“看气度不像。”老刘摇摇头,有些不耐地睁开眼瞧向铁头,“你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铁头将手中另一卷宗塞回原处,低头瞧着前襟并无破绽,提起灯笼往外走,“你这么困就别回家了,一会儿去我值宿的屋子歇吧。”
“忘了跟你说,”老刘有些幸灾乐祸,“值宿的屋子给那个小娘子住了,你小子今个儿得睡地板了。”
“啊,府衙怎么能给女子留宿。”
“说是什么异都司的,老爷都敬三分,师爷也就同意了。”
“那今晚我只能去会客室凑活一宿。”
“不正好趁了你意,会客室亮堂,你不用人陪着。”
“你笑我怕黑?”铁头脸垮了下来,一拳攮向老刘,老刘大笑加快脚步,两人你追我赶互搡着走远。
言菱听到他们如此讨论自己,有些哭笑不得。在会客室,她故意假装神经兮兮,就是想借言家的名头,演出看到幻象的样子引蛇出洞。
有了这种夸张的动作,哪怕言菱故意否认是都城言家的人,有心之人也会很快查到她真实的身份。
是言家人却否认,也不知道有心人会如何想。言菱既答应祖母要帮忙,那就索性帮个大的。
料想明日祖母一行,就差不多要到达莱州,自己得趁着眼下这功夫,多搜寻些资料。
想明白这点,言菱又略等片刻,直到外面确实悄无声息,才轻手轻脚离开案牍库。
离天亮尚有两个时辰,言菱回房换下夜行衣,在板床上凑合闭上眼。
言菱再次睁开眼睛时,此时已天光大亮,屋外已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此时应该尚未到换值时间,只有些杂役正在清扫着路面。
扫洒的杂役看到言菱从值宿的屋子出来,瞪大了眼睛伸头朝里瞧,看情形似是担心有衙役再从中走出来。
好在言菱包袱拿齐,大大方方的将门敞开,屋内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才走到前院,言菱便被一名衙役唤住,还是个熟面孔:铁头。
“小娘子,老爷有事找你,请随我来。”铁头并不知言菱见过他,公事公办客气看着府衙唯一的女子言菱。
原本铁头快到下值时间,忽被赵本清唤住让他去把借宿的小娘子带来。才刚出会客室,便看到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看着对方惊为天人的容貌,便猜测这位正是老刘和赵本清口中借宿的小娘子。
铁头将言菱引到会客室,便干脆离开。言菱走进会客室,便瞧见赵本清已早早候在此处。
赵本清天不亮就从府中赶来,听闻借宿的小娘子还未醒,他便耐着性子等着。谁知刚才一不小心打个瞌睡,差点就让这小娘子走了。
看着区别于都城中大家女子的华服,一身朴素短打的言菱让赵本清心里打鼓。
赵本清已让手下连夜将与都城言家相关的信息全部收集整理。言菱乃二房嫡女,加之言家掌家人言国师也是女子,这让赵本清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言菱莫不是借着异都司的幌子,实则打探莱州稅粮之事?
可线报上,言菱鼎鼎有名的是乌鸦嘴的名头,说她与其他言家人不同,她看到的都是坏事。
“小娘子,昨夜匆匆不曾细聊,”赵本清面上挂上虚伪的假笑,“这么早便要出门啊,去哪里呀?”
赵本清过于殷切的语气让言菱心中一凛,赵本清恐怕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赵本清的反应速度,比她料想快得多。
言菱原本估摸着等她到田间地头查访的差不多,赵本清才能反应过来,没成想还未踏出府衙,就被他拦了个正着。
“赵大人有何事?”言菱随意坐下。
“小事,”赵本清抚须,“就想问问异都司都是如何探查异人的。”
“此乃异都司密法,请恕我无法告知。”言菱四两拨千斤,她故作恍然大悟,“难道昨晚我在这会客室吓到师爷了?还请赵大人恕罪,实在是出于习惯,并无恶意。”
“既如此,”赵本清抚须的手一顿,转瞬面上又挂上笑,“小娘子自去忙吧。”
“再会。”言菱假模假式故意江湖气十足的拱手告别。
赵本清目送言菱离开,面色一沉向外喝道:“叫师爷来见我。”
身处高位多年,敢给赵本清吃软钉子,言菱还是头一个。言家,昨晚的假言菱,让赵本清决定,要和师爷加快谋算。
牵着马离开莱州府衙,言菱朝城外驰去,不远处她的身后暗中缀着跟踪的人。
言菱只当不知后面跟着的人,快马疾驰来到莱州郊外。
郁郁葱葱绿苗在田间摇摆,一垅一垅整整齐齐,散发着生机。言菱下马,漫步在田间小路上,试图找到人们聚居的村落。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远远瞧见不远处田垅间蹲着位老伯,老伯抽着旱烟打量着眼前的田地,似在思索着什么。
“老伯,田里麦苗长势不错呀!”言菱热情洋溢的跟老伯打着招呼。
“那是稻苗呀,小娘子,”老伯幽幽吐出一口烟气,“咱们这不种麦苗哩。”
“……”言菱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很快调整自己笑得有些发僵的表情,“老伯,这附近都是你的地吗?”
老伯将烟枪在地上敲了敲,点了点头轻“唔”了声。
言菱没在意老伯的冷淡,见老伯不愿多谈田地间的事,立刻转移话题:“老伯,不知还要走多远才能到附近村落?”
老伯站起身看着言菱,又将视线落在她牵的马身上:“以我的脚程一个时辰吧,你有马的话,一刻钟就能走到了。”
“沿着这条路,差不多一刻钟就能到聂家庄咯。”老伯说完这句,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往远处走去。
料想自己肯定在老伯心中挂上五谷不分的标签,言菱无法,她确实不认识这些绿苗。
沿着老伯指的方向,言菱很快看到一处村落。这座村子不大依山而建,从山脚到山腰零星散落着房屋。
村口有个大大的磨盘,一名老妇手拿小笤帚正扫着磨盘上的玉米粒。蒙着眼的毛驴,正不紧不慢地围着磨盘转着圈。
磨盘不远处,围坐着一群村民。他们围着一堆火取暖,脚边放着粮袋,应是在排队等着使用磨盘。
远远听见马蹄声,村民们停下手中动作,朝言菱看来。
在被村民注视的诡异氛围中,言菱跃下马,牵着马走近村子:“大娘,这里是聂家庄吗?”
“是哩是哩,”一位妇人热情的开口:“小娘子来寻人吗?”
“路经此地,想歇歇再赶路。”言菱腼腆笑笑。
妇人撞撞身旁妇人的肩,自以为压低声线却是声量不小的嗓音道:“老四媳妇,看见没,女子也能骑马!”
老四媳妇稀罕的看着言菱牵着的马,点着头道:“看到了看到了,这马要是能犁田该有多好哩。”
“反正我也要在村里找地方休息,吃点东西。”言菱笑着接话,“大娘若不嫌弃,接我去家中。马儿就借半日予你犁田,可好?”
“真的?”老四媳妇高兴的猛站起来,嚷嚷着,“那怎么好意思呢。”
话虽这么说,老四媳妇双脚却很诚实朝言菱走过来,她兴冲冲的双手迫不及待接过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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