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选项

　　日子在规律的节奏中过得飞快。然而，这份平静在期中考前被一道来自深渊的裂痕悄然打破。
　　变化的开端，是一条在深夜亮起的短信，直接发到了贺淮手机上。
　　尹琛这孩子挺好的，你不希望他的存在是昙花一现吧？
　　发信人：贺昱杰
　　冰冷的文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像一条毒蛇骤然缠上了贺淮的脖颈，让他瞬间窒息。
　　几分钟后，趁着尹琛在浴室洗澡，水声哗哗作响，贺淮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关紧玻璃门，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起。
　　“贺淮，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在乎他。”贺昱杰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以及一丝令人作呕的欣赏。
　　贺淮握紧栏杆，指节泛白，声音却冷得像冰：“你想怎样？”
　　“贺淮，你是我儿子。我调查过你，脑子好，够冷静，下手果断，是块做生意的好料。我手头有个麻烦项目，需要个‘自己人’帮我出谋划策一下。我可以给你留口气，等到你高考结束再接你去国外，送你去好的大学，我亲自培养你，然后你顺理成章的接手公司。”贺昱杰说得轻描淡写，他早已将贺淮的未来规划好了。
　　贺淮压抑着怒火，条件里有尹琛，所以他必须听下去。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带着残忍的玩味：“你也别想着拒绝，不然的话你那个小男友，可能就会遇到点‘意外’了。他父母当年的车祸，处理得就很干净，他父亲的威胁太大了，是个潜力股，本想收买，但人不干啊。他母亲也就是个顺手的事，毕竟打官司也挺麻烦的。商业圈鱼龙混杂的，大家都不容易，现在也是这样，如果你拒绝，我不介意故技重施一遍，毕竟让鬼推磨也只是撒撒钱的事。巧的是，我贺昱杰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贺淮的呼吸骤然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车祸不是意外！是贺昱杰一手造成的！他在用尹琛的生命威胁他！
　　贺淮知道尹琛的父亲是做生意的，母亲是人名教师。贺昱杰为了铲除潜在的商业对手竟然下狠手！为了防止以后有打官司的风险竟然把他的妻子也一起带走！
　　巨大的震惊和滔天的恨意几乎将他淹没。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怒吼出声。
　　贺昱杰仿佛看透了他的沉默，慢条斯理地补充：“替我做完手头这个项目，证明你的价值。在你大学毕业正式接手前，我保证你的小男友和那个记不住事的老太太，都能平安喜乐，我毕竟是个开明的父亲。否则……”
　　后面的话无需多说。贺淮看向浴室方向，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被无形的手扼住。
　　他不能拿尹琛和赵瑶珍的安全去赌。贺昱杰抓住了他的把柄，这令他动弹不得，做不了任何反抗。
　　“资料发我。”贺淮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
　　“不愧是我的儿子，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细节我会跟你对接，别想着逃避，因为你无处可逃。”贺昱杰做了最后的警告后，满意地挂了电话。
　　此后，贺淮的“忙碌”有了明确且沉重的方向。他开始在尹琛睡下后，于台灯下研究那些复杂的商业文件和项目数据。他会在课间、在尹琛和同学说笑时，低头快速回复着邮件。他周身的气压变得更低，偶尔会看着尹琛出神，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保护欲和隐痛。
　　虽然贺淮尽力掩饰，但是还是逃不过引出的慧眼。

　　“你最近好像特别累？”一次午休，尹琛忍不住问，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贺淮的校服袖口。
　　贺淮敲击手机屏幕的指尖顿了一下，侧过头，脸上是努力维持的平静，眼底却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嗯，可能是最近睡眠不太好，压力有点大。”他伸手揉了揉尹琛的头发，扯开一个浅淡的笑，“你也多休息。”
　　尹琛看得出他笑容里的勉强，以及那偶尔流露出憔悴的眼神。他心里莫名地发慌，却不知根源何在，他只能更紧地靠向贺淮，用行动传递无声的支持。
　　贺淮将所有风暴死死按在自己的领域内。他像一个走在钢索上的人，一面要维持表面的正常，应对繁重学业；一面要耗尽心力与虎谋皮，处理那个棘手的项目，只为换取暂时的、脆弱的平衡。所有的妥协与隐忍，都只为了一个目的——稳住贺昱杰，确保尹琛能安然度过高三这个关键时期，尤其是即将到来的、充满喜悦的新年。他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真正的撕咬远未开始。
　　课间十分钟，趴在桌上小憩的人变多了，讨论题目的声音也更趋近于务实。
　　尹琛和贺淮依旧是这个集体里引人注目的存在。他们会在自习课间隙，借着书本的遮掩悄悄勾一下手指，在周围同学奋笔疾书的沙沙声中，偶尔放松一下。那个关于南京梧桐的约定，像一颗被妥善收藏的种子，暂时安放在“未来”的盒子里，并未带来多少怅惘，反而成了忙碌间隙里，一点对未来的甜美憧憬。
　　当走廊里开始有班级悬挂起期末冲刺的红色横幅，当各科老师开始下发厚厚的、汇总了学期知识点的复习纲要时，尹琛才在某个整理笔记的傍晚恍然意识到，原来一个学期，就这样在笔尖的流淌中，快要走到尾声了。
　　而他即将和贺淮一起度过第二个，属于他们的新年。
　　对贺淮而言，还意味着与魔鬼交易的暂时“履约”。贺昱杰那个棘手的项目，最终在贺淮超出预期的、冷酷精准的方案下顺利签下了合同。一笔数目可观的“报酬”被打入了贺淮的账户，附带着贺昱杰一条意味不明的短信：能力不错，别浪费天赋。出国的事，尽早考虑。
　　贺淮看着那条短信和账户里多出的数字，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冰封的厌恶。那笔钱，连同它背后所代表的肮脏交易与鲜血秘密，在他眼里与贺昱杰本人一样令人感到恶心，作呕。
　　他知道他连考虑的资格都没有，他还没有那个能力，没有能与他作对的能力。
　　贺淮没有回复，只是将那条短信连同账户变动记录一起彻底删除，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这段污秽的痕迹。
　　贺昱杰暂时遵守了约定，没再提尹琛和赵瑶珍的事，但贺淮知道，这短暂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用灵魂与魔鬼换来的、脆弱的喘息。

　　期末考的日子来的比众人想象中的快得多。大家匆匆忙忙地步入考场，都想着尽早结束这没有硝烟的战争。而最后一门结束铃声响起，并没有带来预期中的狂欢与释放。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精疲力尽的沉寂，大多数人只是沉默地收拾着物品，脸上带着被掏空后的茫然，连对答案的嗡嗡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曾经，每一次大考后的假期都像久旱逢甘霖，足以让人兴奋地规划上好几天。但如今，高三的寒假，更像是一场短暂休整后即将迎来更大风暴的间歇。
　　墙上的倒计时撕去“期末”的标签，很快就会换上更冰冷的“距离高考还有XXX天”。这份无形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冲淡了本该属于假期的轻松感。
　　董涵也不拖延时间，发完作业，一贯的叮嘱了几句就走了。支赋把脸埋进桌上那堆起来堪比小山似的卷子，闷声哀叹：“为什么我一点放假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下一个要命的日子更近了？”
　　尹琛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侧头看向旁边的贺淮，贺淮也正好看过来。
　　贺淮伸手轻轻碰了碰尹琛的手背，“走了。”
　　“嗯，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尹琛抬眼看着自媒体的壁纸，发现左上角不知何时被董涵添上去了“高考加油”的字眼，一丝恍惚瞬间涌上心头。情绪都酝酿好了，刚想发出深深的感叹，却不料被沈韩打断。
　　沈韩背着书包，路过他们桌前，又折回来看着他们道：“先别感叹了，今年过年你俩必须给我活跃起来！这可是咱们班最后一次一起过年了，高中三年，总不能留个遗憾吧？必须得好好过！”
　　“最后一次”这个词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原本还在各自收拾东西、神情恹恹的同学们纷纷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对时间飞逝的惊觉，也有被这句话勾起的、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沈韩说得对。”林曦月小声附和，“我真觉得这时间过得太快了，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二上，贺淮刚转来那会儿呢。再回望，却早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就是说啊，”立刻有人接话，语气里带着怀念和调侃，“当初他俩在英语联赛上互不相让，后来淮哥突然转来，我们还以为要上演什么针尖对麦芒的戏码，没想到竟然是老熟人！”
　　“琛哥，你把我们骗的好惨啊——”
　　这话引得一阵低笑，气氛活跃了些。
　　“哈哈哈哈，班长大人藏什么都很擅长。”另一个男生笑着看向尹琛，一语双关。
　　哄笑声更大了，之前的沉闷被冲散不少，一种混合着回忆、感慨和温暖的复杂情绪在教室里弥漫开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往事，说着对彼此最初的印象，那些被繁忙学业暂时掩埋的青春记忆，此刻鲜明地浮现在每个人眼前。
　　尹琛听着大家的调侃和追忆，耳根有点热，心里却像是被温水流过，涨得满满的。他偏头看向贺淮，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在一片起哄声中，尹琛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音量微微提高：“干什么呢？一个个的，这又不是毕业典礼，不是还有半年多吗？现在就开始伤春悲秋，未免太早了点吧？”
　　他话音落下，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和附和。
　　“别打断气氛啊，我他妈刚伤感起来就被这句话逗笑了。”
　　“那倒也是哈。”
　　“妥协了，所以今晚谁和我畅游峡谷？”
　　“我我我！这学期我都没打，分段掉哪去了都不知道。”
　　……
　　在这片重新活跃起来的气氛中，贺淮道：“所以，新年前，你们手速最好练快一点。”，他顿了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补充道：“作为补偿，我随机翻倍发红包。”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滴入清水，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淮哥威武！”
　　“听到了吗？翻倍！那天晚上我要牢牢守在屏幕前！一个都不放过！”
　　“我现在就去练手速！谁都别跟我抢！”
　　刚才那点因“最后一次”而生的淡淡愁绪，此刻被这实实在在的、带着“土豪”气息的期待冲得无影无踪。话题立刻转向了如何抢红包、要设什么闹钟，气氛热烈得仿佛已经置身于除夕夜。
　　尹琛撞了一下贺淮的肩膀，眼睛弯成了月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可以啊男朋友，学会用金钱收买人心了？”
　　贺淮面不改色，只在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挠了一下，低声道：“只收买你的心。”
　　尹琛立刻回握住那只作乱的手，指尖嵌入他的指缝：“不需要。是你的话，倒贴我也愿意。”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直到沈韩故意大声咳嗽了几下，两人才恍然回神，但手却未松开。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感情好了，”沈韩揶揄道，挥了挥手，“新年那天别忘了兑现就行！”
　　人群笑着散开。两人在后门处极自然地松开了手，并肩走出了被暮色笼罩的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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