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2：侧写师

　　花韬沉思一会儿，觉得可行，片刻后，他又问：“那个叫潘景的怎么样了？”
　　“伤得不重，”孟霜说，“他醒了，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
　　花韬道：“可不能让他再落到那些人手里。”
　　.
　　这两天沈淮接受了好几次所谓的审讯，但调查组的人似乎并没有真的想从他身上找到什么。他大概能推测出一些东西，心却一直因为初爻而悬着。
　　初爻这个人做事向来不计后果，哪怕会危及生命，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过。
　　沈淮最怕的就是初爻为了案子胡来，他可太清楚初爻这种人有多爱钻牛角尖了。
　　他坐在椅子里，缓缓闭上眼睛，强行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抹除掉。
　　他开始熟练地背诵犯罪心理画像要点，以此求得内心短暂的安宁。
　　两秒后，他轻轻咬一下舌尖——该死的初爻依旧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
　　二十一号晚上八点，市公安局的车准时抵达康达镇。
　　两辆黑色桑塔纳看上去平平无奇，人潮川流不息，康达镇上回家的车一辆接一辆，桑塔纳夹在其中，在某个岔路口往左拐，一前一后悄悄停在了金花酒楼停车场的边缘。
　　车内没有开灯，很暗，车窗贴了防窥膜，里面的人悄悄往外看着。
　　不多时，前面一辆车的车门打开，胖子从车上下来，猫着腰钻进了停车场旁边的绿化带里，趴着，手里拿着个小望远镜偷偷地盯着装修得金碧辉煌的金花酒楼。
　　酒楼门口站着一排穿制服的姑娘，站姿标准，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对来往宾客表示欢迎。
　　“还真在里头，我刚看见李磊出来了，”胖子冲对讲机说，“估计喝了酒，走路东倒西歪的，后面跟着几个人，应该是同伙，往旁边居民区去了，我觉得他们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外出。”
　　孟霜坐在副驾驶上，点头，摁了摁对讲机：“你继续盯着。一到凌晨两点，我们就破门突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胖子一直趴在绿化带里，到了十二点，身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
　　胖子微微侧眸：“怎么了？”
　　那小哥道：“换班，你回车上。”
　　距离抓捕行动开始还剩两小时。
　　而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
　　居民区内忽然开出一辆黑色面包车，孟霜的心立刻紧了起来，眼尖地发现这辆车就是之前撞初爻的那辆粤A·FJ7273。
　　“什么情况？”孟霜道。
　　花韬：“不好，那伙人‘醒了’。”
　　孟霜立刻通知后面盯梢的车：“情况有变，立即行动。”
　　一声令下，两辆车内守候的人分秒之内鱼贯而出，分散站位，从四面八方追上去对黑色面包车进行围堵。
　　而那辆黑色面包车跟不要命似地，在街区内横冲直撞，孟霜胸前别着执法记录仪，抬腿狂奔，堪堪够着面包车的车门把手，伸手拽住，却险些被拖行。花韬鸣枪示警，胖子跳上黑色桑塔纳开车想要逼停前面的嫌疑车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黑色面包车擦着桑塔纳直直撞过去，桑塔纳靠边差点漂移，面包车在街区内畅通无阻，甩掉身后穷追不舍的警察，扬长而去。
　　孟霜气喘吁吁地站在路中央，双手撑着膝盖，骂了一句。
　　居然让那群人跑了！
　　.
　　这次的抓捕行动以失败告终，一行人稍作休整后回到车内，气氛一度凝重。
　　孟霜一拍大腿：“好端端的，怎么嫌疑人就‘醒了’！”
　　“难道是……”花韬不确定道，“不可能。”
　　“先回局里再说，”孟霜道，“这次的行动只有特案组和调查组的人知道，我就不信嫌疑人好好地能未卜先知，赶在行动开始之前谋划逃跑。我们调查组的人不可能有问题，那问题就只能在特案组里。”
　　花韬：“看来是有人狗急跳墙了。”
　　.
　　他们花了两小时的时间开车回了市局，这次的抓捕行动一无所获。
　　调查组驻点办公室内，花韬缓缓踱步：“沈淮一直被我们的人看着，开部署会的时候他不在场，这只能说明他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部署会上，”孟霜说，“跟我们的推测一样，这背后另有其人，好一招瞒天过海。”
　　“除了已经停职的佩石和正在医院治疗的初爻，特案组参加部署会的都有哪些人？”花韬若有所思，“沈淮和初爻一开始就在我们认为清白的名单里，现在看来，事情的确和我们想的一样，初爻那小子之所以私自行动把自己弄成那样，就是为了引导我们去注意藏匿在背后的那个人。”
　　孟霜：“他倒是很聪明。”
　　花韬笑了笑：“依我看来，这场闹剧就快结束了。”
　　第二天一大早，调查组便宣布了一件事。
　　他们要调查部署会当天参与会议的全部人员，包括但不限于人员的互联网通信记录、手机通话记录以及聊天软件转账记录、银行流水。
　　这回是明着查，雷声大，雨点也大。
　　不多时，调查结果新鲜出炉。
　　.
　　与此同时，闻历开着车带着自己的人连夜逃往滇南。
　　公路加油站旁，闻历打开车门，下来抽了根烟。
　　李磊看一眼后座上的人，强行把他拽下车：“那帮条子怎么好端端地要抓我们，是不是你走漏了消息！说啊！”
　　那人衣领都被扯变形了，却云淡风轻地笑笑：“你以为呢？”
　　啪——
　　李磊抽了他一耳光。
　　那人嘴角勾了勾，一点也不在乎这一巴掌，只道：“我都让你上高速的时候遮好自己的脸，谁叫你乱来的？被监控拍到的是你，可不是我。”
　　“你——”
　　李磊刚想说什么，却被闻历打断：“吵什么吵！”
　　李磊瞬间安静下来。
　　闻历手指夹着烟，对穿休闲服的人道：“你的消息的确很灵通，要是没有你，昨天晚上咱们所有人都得完。”
　　“谢谢夸奖。”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闻历说，“给你消息的是什么人？”
　　那人顿了顿，说：“管那么多干什么。”
　　闻历：“我是怕咱们被摆了一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警察要是真想抓人，肯定一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抓人之前一般都会提前布置好一切，哪怕是死都不会放过分毫，更别说是市局刑警队，成功率几乎都是百分之百。但昨天晚上……居然那么容易就让咱们逃了。”
　　“你想表达什么。”
　　“我说，”闻历道，“咱们不会被耍了吧。那帮警察根本就不想抓我们。你可别被你那个朋友给骗了，和那群警察搅和在一起，设好了局等你进去。”
　　那人似乎打了个寒颤，而后又摇摇头：“怎么可能。”
　　闻历：“怎么不可能。”
　　“不，”那人说，“那他就是活腻了。”
　　闻历轻笑一声：“呵……”
　　加油站的人给他们的车加好油，闻历看他一眼，便拉开车门，进了副驾驶：“李磊，开车。”
　　李磊点头哈腰，也拉开车门进去了，穿休闲服的人紧随其后，坐进后座。
　　车辆启动，离开加油站，在几乎看不见什么车的公路上徐徐前进。
　　铃铃铃——
　　后座穿休闲服的人放在扶手箱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他轻轻啧了一声，接起电话：“干什么。”
　　那边传来一阵有些急切的声音，道：“姓初的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皱了皱眉。
　　“我也不清楚，我刚拿到消息。”
　　那人问：“真死了？”
　　“调查组的人亲口说的，医院那边我也问过了，今天早上刚把尸体转移到太平间，中午就火化，局里的人打算选个好日子给他办追悼会。”
　　“行，”那人眸底掠过一丝哀凄，片刻后语气反而变得轻松起来，“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电话挂断后，后座的人微微叹了口气。
　　闻历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将手里的烟熄灭，道：“谁死了？”
　　“我的内线说，初爻死了。”
　　闻历轻松一笑：“那岂不是刚好遂了我的意。”
　　死人不会说话，正好省去了一个大麻烦。
　　后座上的人嘴唇微微抿着，绷成一条直线，往外看着公路一侧不断掠过的树，风吹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的。
　　.
　　二楼男厕，某个隔间的门被人悄然拧开。
　　“和我们走一趟吧。”孟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拦在卫生间门口。
　　庞然讷讷地转过身，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孟霜弯腰捡起那部手机，看了一眼：“新的。你倒是肯下血本，我就说怎么特案组所有人的手机通话记录都清清白白，原来是还有另一部。”
　　“我……”
　　“走吧，庞警官，难为我费这么大劲儿才找到你，”孟霜道，“你的银行流水已经打印出来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看看。”
　　庞然：“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孟霜看一眼那部新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全是陌生号码。
　　而就在刚刚，有一通两分钟的电话，号码归属地是粤东。
　　“明不明白，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孟霜说，“你想让贺加做你的挡箭牌，不断暗示我们这段时间联系不上他，合着……你是想拉他垫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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