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域传说

　　通过切身体验，我终于明白罗达星为什么会在联盟星球中垫底了，以农耕院长老这样的身份，在遇到某些力量时，除了服从，便无其它出路了，由此可见，罗达星的战斗力，确实犹如豆腐渣般一言难尽。难怪首领会以发誓般的语气告知我们，罗达星爱好和平，反对战争了，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自身能力所限罢了。

　　我突然心生戚戚感，若是我不小心中了此招，是否亦如罗达星农耕院长老般，唯有任人宰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可真是，细思极恐啊！

　　不对，我转念一想，我有猫九啊，即便面临任人宰割的悲惨处境，猫九也会挡在我前面的，毕竟，这可是身为随从的职业操守。

　　“这种禁制，很可怕吗？”我向猫九喊道，关键时候，还是需要猫九一句话，方可安心。

　　“于阿飞，无用。”猫九淡淡说道。

　　有猫九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岂知猫九下一句话，几乎让我吐血，猫九接着说道：“阿飞，有我。”

　　“若是没你，遇到这种禁制，我岂不是要死得很难看了？”我喊得更大声了。真是，不甘心啊……

　　我突然就觉得，现场氛围霎时被猫九的话给弄得不怎么严肃了，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我，有不解的，有羡慕的，更多的，是同情……唉，这哪是战场该有的样子啊！

　　“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使用这种禁制。”猫九悠悠说道，“有趣。”

　　“神明哥哥，这种什么禁制，是不是很可怕啊？”元墨傻傻问道。

　　“用现代话来说，算是降维打击。”猫九耐心解释道，“在古代，称为傀儡术。可怕？谈不上，雕虫小技而已。”

　　傀儡术？就是控制他人心神，把他人变成自己可随意使用的工具？这也太变态了吧。

　　“就连你……也没看出来么？”我好奇问道。我以为我这能力变态的随从，是一本移动的百科全书呢。

　　“我自然知道。”猫九说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帮这老头解除这该死的禁制呢？”我继续说道，“被人控制心神，这是多么难受的事情啊！”

　　“他人生死，关我何事？”猫九冷冷说道。

　　“可是……”我突然就有些生气了，他人生死与你无关，那你在此逗留是为了什么？图好玩吗？可猫九你，也不是对玩乐有兴趣之人啊。

　　“阿飞姑娘误会先生了。”首领急切解释道。

　　首领的解释更是让我一头雾水了，猫九到底做了什么？在我看来，猫九似乎什么也没做吧，毕竟，背后操纵首领之人已经得逞了。

　　“践行你的诺言吧。”猫九突然莫名其妙说道。

　　我猜现场所有人都与我一样，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猫九所言的意思，突然就被一股看不清的力量所挟裹。瞬息之间，我似乎进入了一个诡异的时空里。

　　进入这个空间的瞬间，我听到很多人的呼叫声，其中以元墨的最为大声，那是，一种惊恐到极致的惨叫？

　　一叶木制小舟轻轻晃动，力度舒适，让我想要进入梦乡，但直觉提醒我，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我爬在小舟的栏杆边上，双手拨动水面，清凉之水濯皓腕，这感觉，很是惬意，唯一遗憾的是，水中无莲。

　　我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之中，这大海一望无际，除了低飞的海鸟，悬浮的白云，以及高悬的太阳，再看不到其它事物了。身处这样的环境，即便身为杀手，也可以毫无防备的把后背交给虚空了。

　　这场景实在过于跳跃，之前置身五号站台，炮火轰炸中，我分明打算与猫九并肩作战的。我自然明白，自己此刻身处之地，是罗达星首领用触手裹成的“粽子”之中，只是万万没料到，这“粽子”的内部，会呈现出这样度假般的休闲景象。

　　我翻过身子，仰面躺在舟内，以双手臂为枕，盯着蓝天，懒洋洋问道：“老头，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这里，是我的小世界。”首领的语气听上去有气无力。

　　“你创造的世界？”我一个鲤鱼打挺，身子坐直了，下巴也差点惊掉了，“厉害啊！”

　　“嗯。”首领轻声应道。

　　“有这本事，为何还会被人控制？”我问道，“不对呀，老头，你被下了禁制，为何还能自由展示自己的小世界？”

　　“猫九先生帮了我。”首领答道，语气谦恭。

　　“这就好。”我松了口气，猫九这家伙，还真是随心所欲。

　　我想了想，继续说道：“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再听到不好的消息了。”

　　“好叫阿飞姑娘知晓。”首领顿了顿，接着说道：“老朽其实……其实已死。”

　　首领的语气没有悲伤，反倒是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感，以及疲累感。

　　“什么？”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若是罗达星首领已死，那我身处这个世界，是会立即坍塌，还是永恒存在？若是前者倒好，若是后者，我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了？

　　大海虽美，但也需要靠岸啊。

　　“姑娘放心，这里很安全。”仿佛看穿我的顾虑，首领说道。

　　“是猫九杀了你吗？”我问道，“他是不是使用简单粗暴的手法，帮你解除了禁制？”

　　“不是猫九先生。”首领苦笑一声，接着说道，“有几颗炮弹，落在了老朽身上，这是……老朽应受的惩罚。”

　　原来如此，进入罗达星首领的小世界之前猫九所说的话，果然是对首领说的。我突然就有些悲哀，践行诺言这件事，有时，是需要用生命为代价的。

　　外面已经战火连天了吗？那为什么不让我参与战斗？猫九虽然能干，毕竟是只身一人。

　　“这不算他逼你的啊。”先把担忧放一边，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你有违背承诺的权利，再说了，我都不记得你承诺过什么了。”

　　“阿飞姑娘，我有事相托。”首领轻声笑了笑，说道，“我的神识正在消散，撑不了多久了。”

　　“可不要太难。”我叹了口气，“否则，我不会答应的。”

　　首领再次笑了笑，说道：“我有个孙女，对地球的科技很有兴趣，也有一点点天赋，日后若是有机会，希望姑娘帮她一把。”

　　可我是个科技白痴啊，怎么能帮人呢？我对自己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首领会不会看到，毕竟，这是他的世界。

　　“若我没记错，联盟星球之间是有学术交流，以及交换学生协议的。”我说道，“既然有天赋，为何不争取留学机会呢？”

　　“我那孙女，身体有残疾，不具备获取留学资格。”首领长长叹了口气，“我想，唯有姑娘和猫九先生，可以帮那孩子了。”

　　“那孩子，怎么了？”我问道，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那孩子，只有两只手。”首领答道。

　　什么？有两只手也算残障人士吗？老头，你逗我呢。

　　仿佛知晓我内心所想，首领解释道：“我族身体健全的标准，是四只手以上，而身体残障者，终生不得离开母星。”

　　这是为什么？怕丢脸吗？我差点笑出声来。

　　“既然如此，那么，我是帮不上忙的。”我忍住笑，认真说道，“只怕我此生，也没机会去贵星的。”

　　“猫九先生答应过，不以我的罪过而为难我族人，希望姑娘也满足我这个死人的最后心愿吧。”首领的气息渐弱，大概真是撑不了多久了。

　　“好吧，我答应你。”我举起右手，算是发誓。先答应下来，至于事后是否能信守承诺，看情况再说了，我都没收酬劳，便谈不上毁约。

　　“谢谢！”首领说道，“我也代珍珠谢谢阿飞姑娘。”

　　“珍珠？”

　　“我的孙女，名叫珍珠。”首领解释道，“今天来请元墨小哥，我原本是有私心的，想让珍珠拜元墨小哥为师。”

　　“这好办，我替元墨那小子收下珍珠这个学生。”我如释重负，这也算信守承诺吧。

　　“这样很好。”首领说道，似乎没有质疑我凭什么替元墨答应的意思，“珍珠的心愿，算是达成了。”

　　“珍珠认识元墨？”我问道。我对那名只有两只触手的罗达星女孩有些兴趣了。

　　“地球上的天才少年，虽说萧氏一直保护得很好，但我本人，还是有些消息来源的。”首领笑了笑，语气透露出对孙女的宠溺，“珍珠那孩子，一直与元墨小哥暗中较劲呢，我告诉过她，与元墨小哥相比，她是泥，人家是云呢。”

　　倔强，好学，不屈服于命运，这样的孩子，我有些喜欢了。

　　“对了，外面战况如何了？”我想了想，不放心的问道，“你放我出去，我得帮猫九。”

　　“我已把萧氏兄弟放出去了。”首领轻声说道，“其实，猫九先生他，并不需要帮忙。”

　　不需要帮忙？那你身上几枚炮弹是怎么来的？我对着蓝天翻了个白眼，猫九再怎么厉害，毕竟只有双手双脚，何况，他还是只病猫呢。不过，话说回来，除了萧氏兄弟，其他人若去帮忙，只怕也是炮灰的下场。

　　“这是我的宿命。”首领笑了笑，说道，“感谢猫九先生，给了我这个赎罪的机会。”

　　“用自己的命，换个或许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值得吗？”我问道。

　　罗达星人的头长那么扁，果然是有道理的，谁让你脑容量不够了？谁让你轻信他人了？既然是自己所选，那就，后果自负吧。

　　“老朽认为，非常值得。”首领答道，语气坚定得让我想生气。

　　“老头，还是放我出去吧，我怎么觉得自己在坐牢呢。”我说道，“对了，除了萧氏兄弟，其他人都在哪里？他们怎么没在这里？”

　　“这里是我专门为阿飞姑娘创造的小世界。”首领的气息越来越弱，“这艘小船，是老师制造的，那时，我还是个少年，那时，老师最喜欢驾这小船出海，所以，我把姑娘暂时留在这里，我以为姑娘能想起些什么……至于其他人，他们会感到自己呆在一间屋子内。”

　　唉，又来了，这老头怎么这么怀旧呢？是不是年纪大的人，都喜欢把时间花在回忆往事上？这老头，忘记自己快要烟消云散了吗？就不能拣重要的事说吗？

　　“我从海中来，终回海里去……”首领轻声吟道，“朝生、暮死……我的生命，有始有终……”

　　“老头，我们不打不相识，现在，我和你握手言和，你走好！”我说道，我的情绪，大概有些被这罗达星老头影响了。

　　“我还有一物，请阿飞姑娘代为保管。”

　　首领的话音刚落，两只海鸟便落在小舟内，嘴里都衔着物件，一个是褐色的木匣子，另一个有些眼熟。我眨了眨眼，对了，这不就是老头收集眼泪的那个白色贝壳吗？

　　“这可是两件了啊。”我有些急了，真怕这老头最后关头还提出什么令我为难的请求。

　　海鸟放下物件，展翅之前看了看我，我心里一跳。我怎么觉得，这两只鸟的眼神里，有着鄙视的意味？

　　“请姑娘打开木匣。”首领说道。

　　我打开木匣，只见到一团白雾，随后，一抹淡淡的香气随着白雾散开，说不清是什么花卉的香气，但觉让人神清气爽。白雾散去之后，只见一块绿色丝绸包裹着一件物体，我小心揭开丝绸，一尊二十厘米左右的木质雕像豁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今天我见到的第二尊雕像了，我今天这是与雕像有缘吗？

　　“这是圣女老师的雕像。”不待我开口询问，首领便解释道，“以生命之树为材，以水为刀，用了三年雕刻而成，我的手法不娴熟，让阿飞姑娘见笑了。”

　　见笑什么？我摇了摇头，我都找不到笑点在哪里。

　　“姑娘有没有觉得面熟？”首领的语气虽然虚弱，却充满期盼。

　　“不认识。”我诚实答道。

　　首领叹了口气，应该很失望吧。

　　我想了想，继续说道：“你可以叫我阿飞。”

　　“这样啊……”首领再次长长叹息，“是我的妄念作怪，阿飞姑娘，得罪了。”

　　我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却听首领说道：“若有机会，就请姑娘把圣女像交给我孙女吧。现在，请姑娘打开那个贝壳。”

　　我打开白色贝壳，不用猜想，里面装的是之前首领流出的泪水，不，准确来说，是从首领眼里流出的白色的珠子。

　　我轻轻合上贝壳，对着空气说道：“我保证把这些珍珠颗粒不缺的交到你孙女珍珠手上。”

　　我其实并不能保证，只是，说这样的话，算是让首领安心离去的一种善意吧。真是没想到，以我杀手的职业身份，居然会对生离死别表现出这样不舒服的情绪。

　　“这些珠子，赠予阿飞姑娘，算是对我所托之事的酬金吧。”首领说道。

　　酬金？这些看似普通的珍珠，大概值不了几个钱，这单生意，真是亏大了。再说了，想想这些珠子的来处，我就感到不舒服。

　　“这也是，我对猫九先生的承诺。”首领补充道。

　　“罗达星人的眼泪，都会变成珍珠吗？”我问道，趁着首领一息尚存，还能说话，就多提几个问题吧。毕竟，一个人躺在小舟上晒太阳，虽然惬意，但难免孤单。

　　“我族长老皆年逾万年，今日之后，仅存七位了。”首领说道，语气无悲无喜，“我族只有生存万年之上，方能炼出这珠子。”

　　炼？这不是从你眼里流出来的吗？我满腹疑问，但也只能挑重点说了：“这珠子，有什么用处？美容？还是能起死回生？”

　　首领轻轻笑了笑，说道：“起死回生自然不能，不过，只要一口气尚存，便是有些功效的。”

　　这老头谦虚的话语，我是听得懂的，也就是说，无论伤得如何，这珍珠，也能救治，于是我大声喊道：“老头，不要说话了，保存好最后一口气，我出去救你。”

　　如果这老头继续活着，我就不用履行承诺了，万一那个名叫珍珠的罗达星女孩很麻烦，我一生气，出手杀了她，那于我而言，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姑娘说笑了。”首领笑了笑，轻声说，“我说过了，我已经……身死……”

　　首领话音未落，海面便激烈动荡起来，我尚未来得及思考自己是否会游泳，小舟便被汹涌的海浪掀飞，我还没抓握住木匣与贝壳，便落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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