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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方（3）
温默的身体已经布满裂痕。
他就像一只正在碎裂的瓷娃娃，一道道裂痕像盛夏的爬山虎在他身体上蔓延。
沈心对他正在经历的痛苦感同身受，这种身体分裂的疼痛她也曾经体验过，可是那时候她还小，无法做到像如今这样淡然地面对痛苦。
温默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他又认真地问了一次：“可以帮帮我吗？”
“要我怎么做？”
“麻烦你像现在这样牵着我的手，三分钟就好。我现在脑子里很混乱，那些还没从我身体里冲出去的家人都想掌握我身体的控制权，所以我需要一个锚，你可以做我在现实世界的锚吗？”
“简单。”
“谢谢。”
温默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副人格实在太多，在被关押的时候，由于新生组织的压制，他勉强可以一直保持对身体的主宰。
可是在转移过程中，由于缺少外界的压制，他很快失去平衡，他的人格们因此突然暴动，从而造成他彻底失控。
数不尽的人格外泄，他就像站在浪潮洪流中，受到难以想象的冲击。
还是沈心出现牵住他的手，让他在现实世界找到可以稳定他自身人格的锚，这才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事不宜迟，他展开双臂，对着天地畅呼道：“回家！”
沈心转身看向外面，此时宋飞星出现在她原来站的位置，在他旁边站着的是宋奇致。
另外十五个S级魂师也从时间线的控制中脱困，他们护在宋飞星的身后，与她形成对峙。
再看向远方，她仿佛可以看到一个个透明的魂被快速牵引回来。
她所站的位置就像龙卷风的风眼，温默那些失控外泄的人格尽数与被入侵的普通人分离，然后朝他汇聚而来。
飓风拂面，沈心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温默的手掌，他在颤抖，再次将这些人格容纳自身对他造成的负荷超乎想象。
他的身体崩溃速度越来越快，再让他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他这个举动无疑是在自杀，他想用尽最后一分力量，将所有家人唤回，与崩毁的身体同归于尽。
沈心侧头看他，似乎是感应到她的注视，温默突然侧头同样看向她，他艰难地翘起唇角，“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拯救。”
他不是没有生的希望，可是他的生会导致数不清的普通人死亡，在这样的抉择下，他原则牺牲自己。
沈心也无法评判他这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他就是这样一个烂好人，被生活踩在泥泞中拼命摩擦都还能笑对生活的烂好人。
她自问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但她无法阻止别人成为这样的人。
同时，她身体里的骰子也安静下来，对于温默的选择，他们虽然难过，却一致表示支持和理解。
与此同时，百米外的宋飞星手指紧紧地握住轮椅扶手，他半眯着眼，神色晦涩难明。
身后有人问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救人吗？”
“启动了自毁程序后，温默必死无疑，虽然他现在将外泄的人格强制性召唤回来可以救活些普通人，但是改变不了他自己必死的命运。”
“部长不想杀沈心，温默又必死无疑，我们现在动手会直接对上他们两个联手，风险很大。还不如等三分钟，等温默自寻死路后，我们再动手。”
“可是万一……三分钟之后温默不会死呢？”
“不会。”宋飞星终于开口，“他必死无疑。”
就算自毁程序不会让他灭亡，他也会亲自动手将他杀死。
山呼海啸般的人格风暴即将到达尾声，沈心目不转睛地盯着温默。
他的身上生命气息已经弱到极致，自毁程序已经彻底摧毁他身体的生命支持系统，他只剩喉咙处还吊着一口微弱的气。
看着眼前这个血淋淋的男人，沈心有些无奈。
说好要救他一命的呀，她可不想食言，怎么办？
要不要这样做？
温默澄澈透亮的双眼渐渐变得晦暗，他已经将几乎所有外逃出去的人格全部召唤了回来，他如今身处人格的海啸中，就算有沈心作为他在现实世界的锚，他仍然有些迷失自我。
他被沈心紧紧牵住的手指挣扎着动了动，他还想清醒一瞬道一声谢，谢谢她的拯救和成全。
可是下一秒他的手指崩毁，化作齑粉，他彻底失去与沈心的连接和感应。
他的身体自毁已达最终阶段。
他一下子失衡，被淹没进人格的海洋中，彻底迷失。
他感到有些遗憾，这丝遗憾很轻，却出奇的酸涩，将他塞得满满的。
如果他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人格挤压重叠，渐渐将他朝着最隐蔽的深渊推挤过去，他能看到的光也越来越少。
他放弃了挣扎，起码还有六个家人陪在她身边，希望她能顺遂地走下去，成功抵达彼岸。
他闭上眼，任凭汹涌的人格洪流将他冲入深渊。
好冷。
他已经可以感受到深渊冰冷的温度，只要坠下去，他的生命也就走到终点，身体和人格同时死亡。
可是下一瞬，他突然感受到炽热的温暖。
一声略带焦急和无奈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还不快醒来？”
是沈心！
他的锚在万千人格中重新将他锁定。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将他拥入怀中的沈心。
鼻尖似乎还能嗅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气。
沈心很无奈，温默的身体还在崩毁中，他的四肢都已经趋于消失。为了唤醒他，她不得不将他紧紧抱住，以增加接触面积，好让他重新锚定现实世界清醒过来。
看他睁眼，为了节约时间，沈心没等他开口说话，就直接道：“按我说的做。”
“好。”
“将你身体里的所有人格全部交给我。”
“你承受不住的。”
“让你按我说的做！”
“好。”
沈心敞开心扉，下一刻她终于体会到温默被人格冲击的感受。
纷繁复杂的情绪同一时间充满她的头脑，她仿佛看到无数人涌进她的身体。
“给我进去！”她咬牙道。
胸腔处的骰子浮现，经过她身体的过滤，那些被温默传递过来的人格全被她‘请’进了骰子。
骰子本就是温默最原始的六个副人格所化，自然可以再次接受同属于温默的副人格。
只是它的容量有限，很快就被塞满。
可是温默身体里的人格还有很多，多到让人绝望。
温默终于明白沈心的用意，可是骰子满了，那些被传递进沈心身体的人格没有容身之所只好驻留在她身体里。
如此下去，她绝对会迷失自我。
远方的宋飞星见状，眼里喷出怒火，她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
“杀！”
在他身后的十五个S级魂师第一时间朝沈心冲去，他们一直做好战斗准备，才一动手就是致命一击。
沈心感应到他们的动作，头也没回。
在与温默连接时，她就发现了一丝异样，新生组织完全小觑了温默。
她将大部分的魂力注入骰子中，冷声道：“你们也回来吧！”
那十五个S级魂师顿时停在原地，他们惊惧地发现身上的S级魂种正与身体发生排斥反应，魂种即将受到沈心的召唤离体而去。
他们种入的魂种不是经过灭活的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不可能！
尽管他们想要抵抗，可是S级魂种还是自动从他们身体里分离出去。
沈心冷笑一声，灭活？
温默本人还活着，被宋奇致分离出去的这些副人格岂是那么容易就被灭活的？
他早就设计好，让那些分离出去的副人格假死，只留下一个念头潜伏在魂种中。
只有他可以激活这些念头，可是一旦他激活这些念头，那么他们就会像燎原的野火，刹那间席卷和控制住已经觉醒的魂种。
可以这样说，只要温默还活着，他就是新生组织最大的噩梦。
那些被新生组织引以为傲的S级魂师战斗部队一旦对上温默，毫无疑问都将在第一时间失去战斗力。
只要温默想，那些被他们种入身体的魂种将在第一时间离体而去。
光凭这一点，就不能让温默这样轻易死去，他就是她对付新生组织的王牌。
将十五个S级魂种收回，沈心就没再管他们的生死，现在还不是杀他们的好时机。
至于宋飞星？
他防御无敌，攻击乏力，暂时无惧。
眼下需要解决的是骰子的问题，它的容量实在太小了。
她和温默对视一眼，互相很快明白对方的意思。
沈心问：“你相信我吗？”
温默答：“相信。”
在他回答完后，他便彻底斩断了那些被沈心容纳进骰子中的人格连接。
被他斩断连接后的这些人格，在其他六个副人格的‘劝导’下，他们纷纷彻底融入骰子。
骰子因此发生变化，在以原来六个面的基础上，再次分裂出无数面。
随着他们的融入，骰子的容量暴增。
沈心借此将更多的人格吸收进去，一旦被她吸收进去，温默就果断斩断他们的联系。
在他们默契的配合下，越来越多的人格被吸收进骰子。
温默暴动的气息因此趋于稳定，他身体的溃散速度也渐渐变缓。
不过斩断了这些人格的连接，等于他将自身的力量全部交到沈心手上，他的力量因此直线下滑。
终于，最后一个副人格也被沈心吸收，她胸腔前的骰子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它就像一个拥有无数面的魔方。
魔方在不断变化着，新的面浮现上来，旧的面潜伏下去，彼此交替，魔幻且神秘。
没有继续仔细感受骰子的变化，沈心看了看怀里的温默。
他就像被斩成人彘一般，看上去凄惨无比。
可是他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他好久没有如此清醒了，身体里只有一个人格的感觉是如此的陌生。
虽然身体里的副人格可以给他无穷的安全感，但是现在失去了他们，或许是因为沈心在他旁边的缘故，他似乎也觉得十分安心。
自毁程序虽然已经变缓了很多，却仍然没有终结。
如此下去，他迟早还是会彻底化作齑粉消失。
可是沈心已经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去死。
她唤出医生，医生一脸无奈，他就知道，这烂摊子还是得靠他来收拾。
沈心将轻若无物的温默交到医生手里，“交给你了，正好给你当‘起死回生’的实验品，你最好把他救活，不然我就要从新考虑你的重要性。”
温默：“……”
医生：“……”
咋就是说，用完就丢会不会太无情了点。
于此同时，宋飞星终于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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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魔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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