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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薄情寡义
贝蓓佳来到了乾清宫,探望病中的朱厚照。
荣公公亲自到殿外迎接,为她掀起了朱红绣金雕龙的帷幔。
贝蓓佳踏着绣满牡丹花瓣的波斯地毯缓缓进入,脚步轻盈,入地无声,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馥郁的香气,自晶莹剔透的玉蟾蜍里面徐徐吐出,如烟似雾一般,缓缓上升。
朱厚照睡在镶金雕玉的紫檀木大床上,脸色苍白,床头的茶几上一尊五彩绚烂的翟鸟轻衔牡丹的彩灯,射出的光芒照在朱厚照雪白的脸庞上,越发衬得他血色全无。床边,站着一位粉装宫女,正捧着一碗太医院刚熬好的热气腾腾的药汤。
贝蓓佳对那名宫女道:“把药给我,你退下吧。”
宫女将药递给贝蓓佳,轻轻福了一福,莲步婆娑地退了下去。荣公公察言观色,令四周的宫女、太监、侍卫一并退下,整个乾清宫空荡荡的,只剩下朱厚照和贝蓓佳两人。
“陛下,喝药了……”贝蓓佳坐在朱厚照的床边,柔声说道,语音轻缓的,好似湖底流动的慢流。
朱厚照将头转到一边,显出小孩子一般的任性:“朕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喝药了。”
“是吗,原来陛下也知道自己长大了呀?臣妾还一直以为,陛下从来都是以为自己是一个小孩子。”贝蓓佳微微诧异地说道。
“嘿嘿……”朱厚照终于露出了一脸贼笑,点点头道:“知朕者,爱妃也!”
贝蓓佳立刻板起脸来,喝到:“先吃药,你再胡闹,休想我再踏入一步乾清宫!”
朱厚照一脸无奈的样子,喃喃道:“那好吧,爱妃若是愿意喂朕,朕就勉为其难地喝一点。”
贝蓓佳拿起一个镶金缂丝薄绸的枕头垫在朱厚照的脑后,让他上身微微侧起,小心地用金勺舀起一勺汤药,在嘴边吹了一吹,然后慢慢喂朱厚照喝下。
汤药极苦,若是平日里,朱厚照喝了第一口,怎样也不肯喝第二口,但是此时此刻,眼见贝蓓佳眉眼弯弯,温秀可人,樱红的朱唇微微开启,露出如玉的贝齿,纤长的手指如玉雕一般精致,不由地心里大乐,原本苦涩的汤药也不是那么难咽了。
“爱妃呀,你要是入了太医院做太医,如今的院判准要上吊自杀了。”朱厚照感叹道。
“陛下以为宫里的其他嫔妃都如陛下一般,见色眼开?”贝蓓佳一边吹着汤药,一边又喂了朱厚照一口。
“这倒也是,爱妃的秀色只有朕一人能看。任别人谁看了,朕都要妒忌。”朱厚照的嘴角弯弯,看起来调皮异常,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贝蓓佳心里一动,便道:“臣妾听说,陛下要放沈侍卫出宫,有这事吗?”
朱厚照沉默了一阵子,点点头道:“朕确有此意。”
“为什么?”
朱厚照眼中精光一闪,旋即笑道;“爱妃这问题问的妙呀。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么爱妃,你来告诉朕为什么?”
贝蓓佳低下头来,心慌意乱地自己喝了一口汤药,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她用粉色手帕按着嘴道;“陛下,你好坏。病了还不老实!”
朱厚照哈哈一笑,乐在其中:“朕就天生这个不老实的性子,若要朕老实了,除非朕去见阎王,哈哈……”
“那沈大哥,他什么意思呢?”贝蓓佳如此问道,心里惴惴的。
“看他的样子,好似还挺感激朕的。也是,原本锦衣卫是终生要留在深宫之中保卫朕的。如今他能得自由身,他也没有想到吧。朕还答应他,若是宫里有人想和他一起走的话,朕一概不予阻拦。”朱厚照缓缓地说道。
哎呀,事情还真如小凤凰说的那样,这叫我如何是好呀?贝蓓佳柔肠百转,若是平日里,她一定欢天喜地地随着沈浪飞去了,但是此时朱厚照为他受伤,为她中毒,身体未愈,她怎么忍心走呢?
但是若她这次不走,依沈浪飞的性子,估计也不会再回来找她了。
朱厚照见贝蓓佳粉面微红,秀眉轻蹙,别有一份动人情景,便拉着她的手道:“爱妃,你会和他一起走吗,丢下朕一个孤家寡人不管?”
“陛下,你这……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贝蓓佳有些恼怒地说道,偏偏要她在情与义之间做一个选择,不是薄情,便是寡义,做人咋这么难呢?
“不错,朕承认,这么做是有些为难你了。但是你也可以撒手不管呀,说不定朕在伤情之下,没过几日就死翘翘了。”
朱厚照说者无心,贝蓓佳听者有意,连忙用手按在他嘴上,急道;“别胡说,陛下,你别胡说!我才不信你舍得死呢,这个花花世界,你还没玩够呢!”
虽然嘴里说着不信,但是贝蓓佳在心中不由地一阵黯然,正史上,朱厚照于正德十五年猝死,死因不明,如今已经是正德十二年了,若是按照正史,他果然没有几年的活头吗?
若他真是为了救我而死得那么早的,我怎么可以就为了一己私情而丢下他不管呢?
但是,沈大哥,我可怜的沈大哥……贝蓓佳快要肝肠寸断了……
“爱妃,你回答朕一句话呀,你到底会不会留在朕的身边?”朱厚照眼看贝蓓佳已经心意动摇,再接再厉,问的越发柔情万千。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最坏了。明明知道我不忍心丢下你一个人不管,你还非要这么做。我恨死你了!”豆大的泪珠从贝蓓佳的眼中流出来,她将明黄瓷碗一摔,用手帕捂着樱唇,一路哭着奔出了乾清宫。
“唉,看来她的意思是舍不得朕了。这么一来,朕为他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咳咳……”朱厚照一边咳嗽一边喃喃道。
齐凤涟原本在门外候着,眼见贝蓓佳仪态全无地一路从乾清宫里哭出来,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奔入乾清宫,问道:“陛下,到底怎么了?臣看贤妃娘娘哭着出来了。”
朱厚照笑着对齐凤涟翘起大拇指道:“小凤凰,真有你的。你出的这个主意还真灵。爱妃她果然犹豫了,若是平日她一定巴不得和沈浪飞远走高飞,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但是如今,她显得舍不得朕,否则她不会如此伤心。为此,朕再装病也值得。”
齐凤涟的双目如深沉的潭水,闪着微光,他捡起贝蓓佳摔下的瓷碗,继续给朱厚照喂药,一边说:“陛下,您可不是装病。您是真的病了……”
“朕有吗?”朱厚照嬉皮笑脸地吐了吐舌头,但是马上又咳嗽起来:“朕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怎么说呢……卑鄙无耻?”
“陛下,您以一国之尊,为了贤妃娘娘连性命都不顾了。她理当心如旁骛地一辈子守护在您的身边。至于沈浪飞,您留他一条性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何况还放他出宫了。”齐凤涟淡淡地说。
“可是,爱妃的心里,始终……”说到此处,朱厚照的神色有些黯然。
齐凤涟并不说话,只是继续小心地喂药,心里却在盘算:看来沈浪飞在宫里一日,陛下就一日不能安心。得让贤妃娘娘早日将话跟他说清楚。她是属于陛下的,从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永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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